此时京城已经传出:李采女因与柳美人口角,气得早产,生下一位健康的小皇子。
众人都一幅聪明人的样子:看吧,我就说,她急着进宫,进宫一个月就诊出喜脉来,决对有问题,说中了吧,这个六皇子就是个奸生子。
与大家的幸灾乐祸不同,绵乡伯一家气得直跳脚,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这下李淑妍要提位份怕是难了。
二丫得知后,心下一松,如此也好,奸生子,锦乡伯府又那样,看来今世再无出头之日,太子暂时是安全了。
倒是杨夫人感叹道:“她一早就打着早产的主意,这天天在腹内诅咒自己孩子,怎能不灵验呢。”
不过那些勋贵之家,虽心底石头落下来,但怒心却上了心头:圣上为了李淑妍,脚踹永宁侯之女赵婕妤,提剑欲杀靖城伯之女柳美人,皇后下跪求请,才保了下来,却一个吐血体坏,一个被禁足,这笔帐又有的算了。
不提皇上与李淑妍如何为儿子降生高兴,却说第二日就人上折:李采女进宫不足五个月,却生下儿子,为免混肴皇室血统,不请圣上下旨彻查奸夫,李采女进宫不是处子之身,犯了欺君之罪,还请圣上降罪!
圣上老脸通红,不仅暗恨柳美人多事,也骂李淑妍明知自己情况,还不安分呆在丽春阁里,平白多出这些事来。
可是如果要他守着众臣,亲自说出他的风流韵事,也实在是难以开口,偏偏皇室宗族的人也出面,道:血脉之事不能马虎。
圣上脸红半天,才吭哧道:“这个,李采女才貌双全,朕也是一时情难自禁,这才于今年春天做下这不体面的事,但是六皇子,决对是我庄氏血脉。”
圣上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难得,偏偏有不识相的还说:“这皇室血脉,断不能如此草率就认了。不知,圣上与李采女春风一度,是在哪里呢?”
若是在玉真观,亵渎神灵,李淑妍真该打死,如果是在锦乡伯府,唉,锦乡伯府纵容圣上在他府中,也够喝一壶的。
圣上大怒,皇室宗族的族长却也道:“当日在宫外宠幸李采女时,可有司寝局的人服侍,或者记在彤史上?”
有大臣提议:既然圣上不好出口,不如就写罪己诏吧!
就在圣上怒气难忍时,刚养好伤,不怕被人揍的秦业就跳了出来。
秦业指着诸大臣,冷笑道:“诸位大人好的官威,一个个在这里指手画脚,好象忘了眼前的这位是我们的国君!”
见众人不说话,秦业又道:“你们也别在这里充什么正人君子,你们敢说自己就没睡过丫头,就没有侍女怀子孩子,然后才给了名分的?
第二七零章 如梦初醒
众人一下子被秦业问住了。
虽然他们自己或许洁身自好,但也保不齐兄弟子侄,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在圣上面前,谁也不敢把话说满了!
秦业又道:“圣上不过是纳个采女,看你们一个个唧唧歪歪的,你们不觉得管得闲事太多?有这个心,还不如多关心下,如何让老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关边如何少些战事,天天盯着陛下床头上的那点事,你们到底是朝廷官员还是三姑六婆?”
众臣沉默,圣上心头大喜,他实在没想到,秦业能在此关头,跳出来为他讲话,见他问哑了一干大臣,不由欣慰地看着秦业。
秦业接收到圣上赞赏的眼神,也为自己的表现得意,于是又酝酿了感情,再接再厉说下去。
秦业满含深情地说道:“陛下登基也有十多年了,励精图治,政治清明,方有现在这太平盛世!谁不赞他是位勤勉的贤明君主?劳苦这些年,寻个合意的妇人伺候有何不可,不过是未进宫前就先享用了,珠胎暗结,有什么大不了的,圣上既然说他是皇子,那就是皇子!”
圣上不由哈哈大笑,对着眼前的大臣们说道:“李采女所生之子,确实为我大齐六皇子!秦中丞的话,大家也听到了,众卿是我大齐的栋梁,应全心辅佐朕治理天下,而不是只着眼于朕后宫里的那点事。”
圣上见众臣仍是沉默,便故作轻松地笑道:“朕知众卿忠君之心,今日此事就此翻过,再不许提起!秦中丞忠心为主,来人。赐银千两以示嘉奖!”
秦业喜笑颜开,忙上前谢恩。殿内众臣俱暗自叹息,圣上为了区区一个采女,如此抬举此等小人,大齐危矣!
秦业既得了赏,便更欲表现自己为君排忧解难的忠心,他又上前奏道:“李采女为陛下添了一位小皇子,按制也该提提位份了。”
果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圣上暗自点头,笑问道:“以众卿之见,该是什么品级合适?”
下面鸦雀无声,无一人出头说话,圣上的脸面挂不住了,火自心头起,脸也沉了下来。
秦业见此,少不得又上前奏道:“启奏陛下。当日臣就说过,以李采女为百姓社稷的功劳,就该封为妃位,如今有了小皇子,更是实至名归!”
御史大夫本就是有些火暴性子,此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结。便跑上前去,揪着秦业就打了起来,口内直道:“没想到我御史台的清名,今日竟要毁于你这个小人之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为天下除此奸佞!”
此时也有几人上前去拉偏架,秦业被打得挣脱不开,口内直道:“什么御史台清名?我呸!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只为了自己流芳百世。处处与圣上做对,自己倒是得了忠义之名,却陷圣上于不义!”
大殿内乱成一团,圣上忙命人将他们拉开。秦业趁机跑到圣上脚前,跪在地上,哭道:“陛下,他们竟然就在圣驾面前,肆无忌惮地殴打臣子,哪里把您放在眼中,臣被打事小,可是臣心痛您的圣颜受损啊!”
圣上也被撩拨得心中火起,怒道:“朕敬重你们乃是国之栋梁,没想到竟是给朕敬出一殿的祖宗来!”
众大臣吓得心肝俱裂,慌忙跪下来,道:“臣不敢!”
圣上见众臣皆臣服脚下,始觉得此刻是这段时日来最为畅快的时刻,他转身坐在龙椅上,笑道:“李采女本就出身高贵,如今又诞下龙子,提提位份也是该当的!按制:出身勋贵之家的妃嫔,如果产下龙子,不得封高位!今日也不必封她为妃,一个九嫔之首的昭仪,也不算过分吧。”
御史大夫抢上前去,痛声说道:“圣上之言不妥!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李采女德行有失,当不起在圣驾面前侍奉的荣耀!不要说昭仪,便是采女也称不起来。”
圣上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御史大夫厉声道:“你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御史大夫面无畏惧,直起上身,昂然道:“请圣上免了李淑妍采女之位!另外,李采女失德,不配亲自教养六皇子,请陛下将其交于宫中有德妃嫔教导!”
圣上怒极反笑,说道:“好一个诤臣!为了自己那点清名,屡屡忤逆朕,你还真以为朕拿你没法?”
“哈哈,历史真是有意思!”御史大夫干脆站起身来,大笑道:“景帝时,魏贵妃不也是这般一步步走到高位,祸国殃民!可笑,当年锦乡伯为此差点死谏,他如何想到,今日他的曾孙女竟要步魏贵妃后尘了。”
圣上大怒,道:“免了他的官职!把他拖下去。”
众臣都叩头道:“求圣上饶过御史大夫!并请圣上下旨,废去李淑妍采女之位。”
圣上气得一甩袖,不再理会众臣,直接出了朝堂。
大殿之上的众人,只得自己起了身,秦业免不了又被大臣暴打一顿,大家都装没看见,最后还是太子得知此事,命人把他抬回了家。
圣上听说后,愈发生气,怪那些大臣总刻意与自己作对。
一时发狠道:“我乃是一国之君,我偏要抬举他,看你们如何!”
圣上令人把银子给秦业送去,又另派御医日日上门诊治。
秦业感激涕零,上表道:“臣谢陛下隆恩,唯愿早日养好身体,为国尽忠!”
但是秦业没敢收下金子,因为“臣在圣驾面前倘被人打成这样,如果真收了银子,怕是他们就敢借着谋财害命的名头,取了臣的性命!”
圣上见此,越发觉得自己的龙威被人挑衅。
不得不说,秦业的话,对圣上影响颇深,令他如梦初醒,不由重新审视自己过去的生活。
圣上时至今日才觉得,自己活得真是委屈的很。
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处理政务,往往到了掌灯时分,方才歇息,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忧国忧民,竟无一天轻松快活过。
这期间还为了得贤圣之名,做任何事都要细细思量,就怕落了不是,可就是这样,还每每总被御史言官们鸡蛋里挑骨头,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啊。
想自己也操劳了十多年,大齐被自己治理的一片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朝中政治清明,此时便是享受一下又如何!
如今不过是为了一个李淑妍进宫的事,就与他们不知打了多少嘴仗,又不是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至于这样吗?这圣上做的,反不如平民百姓,至少他们纳一个喜欢的女人,不必象自己这般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