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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这单位 (三上桑)



不过是西太后势大又有朱文烨的默许,众妃才敢怒不敢言,如今局势似乎又有变化,便有流言蜚语出来,也不稀奇。

这时,魏长进了来,一眼便见荣惠正坐在榻上守着熟睡的二殿下。但因着朱立轩与荣惠关系亲切,所以魏长自不见外,不觉带了笑,躬身道:“二殿下竟然这时还能睡过去,又劳烦娘娘了。娘娘不妨去照看三殿下,这儿有奴才便好。”

荣惠起身下榻,笑道:“无妨,本宫叫你进来也不是二殿下要人伺候。”

魏长抬起头,不免问:“娘娘可有什么吩咐奴才的?奴才这便去办。”

荣惠闲闲饮着茶,似是漫不经心的发问:“虽是托大,但本宫与二殿下情同母子,你也是眼见的。”

“娘娘待二殿下那自是没说的!”魏长连连点头称是。

荣惠放下茶盏,道:“本宫听说,你是先皇后选的人,自幼服侍二殿下,若说二殿□边还有谁人信得过,也就只你魏长了。”

魏长一震,他到底是宫中老人了,闻言就知意不寻常。当即他便跪下,正色道:“奴才应承过先皇后,要好生伺候二殿下,不敢违背。”

荣惠面色一凝,沉吟道:“可你不曾伺候好,仍叫二殿下遭了毒手。”也不顾魏长惊疑的神色,她侧目看了玉树一眼,玉树便将紫石英粉、香囊、崔慈,以及这近一年来她如何用香囊、甜食化解毒效之事简略道来。

魏长听得半晌说不出来,跪在地上巍巍做抖,冷汗湿透了衣衫,脸上不觉带了愤然厉色,脱口而出道:“太后真是蛇蝎心肠,毒害了先后还不够,竟要对二殿下赶尽杀绝……”说完,他猛然站起身来,疾道:“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奴才要去圣上跟前揭穿太后的真面目!”

“站住!”荣惠神色一冷,喝住他,道:“你就如此直白的去揭穿,能有什么用?且不说西太后是圣上生母,血浓于水,圣上能信你一面之词?便是物证人证用得上,圣上也只怕会压下此等丑事……”

一旦压下去,西太后必不会受到致命一击。若不能一击倒下,就将后患无穷。

魏长停下步子,他原是一时冲动,一听这话就通晓了厉害。心念一定,他便转身再度跪在荣惠跟前,拜道:“还请皇贵妃娘娘示以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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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虽一一应承而去,但荣惠的脸色并不欣喜,反而有几分忧心忡忡。

芝兰有些不明所以,毕竟事情如此顺利,不禁问道:“魏公公信任娘娘,与娘娘同进同退,以击太后,娘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荣惠转目看去内寝,思及犹在睡梦中的朱立轩,不免颦眉。

她若有所思的道:“魏长是宫中老人了,并非轻信之辈。纵然我与二殿下交好甚久,魏长若只因为这个就听信咱们一面之词,不加询问证实,就同认定为西太后所为,难道不奇怪么?毕竟,西太后可是二殿下的皇祖母,又感情甚笃。”

芝兰闻言一顿,似乎回过味来,玉树则道:“娘娘,想必魏公公在西太后与二殿下上面的事上,对娘娘有所隐瞒。”

喜善则道:“奴婢以为,魏公公没有对娘娘提及的事,必然是与西太后对二殿下存谋害之心相干。所以魏公公才对西太后会对二殿下下毒而笃信不疑,娘娘不必太过担心。”

一思及西太后对二殿下穷追猛打是事出有因,并且还不知以前就动用过什么恶毒法子,荣惠心里心中不由微生疼痛。她揉了揉额角,步入内寝坐到塌边。

朱立轩原不安眠,但荣惠的手刚拢到他耳畔,他似有所感,便蜷缩赖在荣惠怀里,扭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没多会便渐渐安静入睡。

玉树不知何时进内,近身到荣惠跟前,轻声道:“娘娘,高德子使了小内监来递话,说是圣上正要往雍德宫探太后。”

言下之意,就是暗示荣惠不要晚过皇帝到达雍德宫,不然就显示不出妃嫔的孝悌了。尤其是,雍德宫与延禧宫如此之近。

不过是场惊雷落下,也能成为缓解西太后与朱文烨紧张关系的一剂良药,到底是母子相连。

荣惠微微挑眉,却不急着起身,等了片刻见朱立轩完全睡得踏实,方才轻手轻脚抽身下榻。走到妆台铜镜前坐下,重新挽着云髻,对镜簪着细长的东菱玉发钗,轻声吩咐道:“芝兰,你去取一件披风出来。”

芝兰赶忙答应下,捧着一件湖光色流云水纹披风回来,轻柔展开抖平,问道:“娘娘,外面雨势那么大,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

“没事,停不下来才好。”

外头果真是珠帘似的大雨,水流沿着屋檐激流而下,在地面上溅起一阵阵水雾,周遭都被水气笼得朦朦胧胧。

荣惠在雍德宫外使一干内监将一群多嘴多舌的宫人五花大绑,丢在雨中。马富安与荣惠撑伞,边道:“娘娘,外头风大雨大,为免伤了身子,这等事不如绑去太后那听候发落便是。”

“咱们是雍德宫的人,皇贵妃凭什么绑咱们!”为首的宫女年岁长,大惊之下难免口不择言。

荣惠双眸中星光闪烁不定,只给了喜善一个眼色。

喜善便向为首那出言不逊的宫人扇了一巴掌,厉色道:“亏你们身为雍德宫的人,还敢在背后议论太后,什么天降祥瑞,紫薇西去的话也是你们能说的吗?非议天家,非议圣上,难道咱们娘娘还绑你们不得?”

众宫人面有惶色,她们原是有非议些话,是不是这几句哪还记得清楚,但如论如何也不会肯认。这非议天家的罪名一认下,不死也得死了。

眼见众宫人连呼冤枉,隐约瞧着内里的宫人有悄悄退进去的,荣惠便知是有人入内与西太后报讯去了,脸色就有些不耐起来。

喜善最识察言观色,当即使内监们将宫人们的口皆用布条堵住,口中仍是不忘训话:“天降惊雷,也被你们说成祥瑞,紫薇乃帝王,帝王西去这等诅咒圣上的话说出来,你们可知罪犯……”

这话音未落,便听得不远处辇轿一停,傅禄海几声“陛下”唤出来,荣惠等人忙就转身向迎面而来的明黄身影福身请安。

“这是怎么一回事?”朱文烨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是隐含愠怒之色。

荣惠心知他必然是听到了一些话,毕竟喜善的训斥之声有意加大了音量,她微扬唇角,却是连咳了数声,很是吃力的模样。

朱文烨的目光这才回到荣惠身上,见内监撑伞下,荣惠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被风雨淋湿,窈窕的身姿在雨中犹显娇弱。他扶起荣惠,关怀道:“怎不入内避雨,却在这外头做起这等事来,白白伤了身子。”

荣惠顺势起身,指着那群宫人道:“臣妾实在是气不过,这才忘了是在太后的地方,但她们实在是狗胆包天,竟敢说出‘天降祥瑞,紫薇西去’这等话来……”说到此处,她脸色发白,浑身微微颤抖。

朱文烨双眸中星光闪烁不定,看着跪了一地仍在磕头求饶的宫人,声音静凉渗人,“天上惊雷降到雍德宫,便是祥瑞?紫薇西去?”

若无前事之因,只怕朱文烨此时听了这些话也不过是惊怒一下,不会深想深究。但前头刚出了一个身怀紫薇之象的崔家女,这时又来了个紫薇西去,惊雷都成了祥瑞,换是谁都会深想下去。

尤其,紫薇西去,虽然有帝王驾鹤归西的隐意,但字面上也有紫薇将降在西边的意思。而,不论是西太后还是汝南伯府,都在西边。这就有趣了。

朱文烨脸色正阴晴不定,雍德宫的芳蕊不知何时来了,见了眼前这等乱状,脸色一沉,却是镇定十分的拜道:“给陛下和皇贵妃娘娘请安。”

朱文烨皱起眉头,道:“太后可安好?”

芳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道:“回陛下,太后受了惊,此时正在寝殿养息,神色十分不好。陛下既然来了,不妨入内探探太后吧。”

荣惠心底冷笑,神色却是担忧,向朱文烨劝道:“这些非议天家的虽然是雍德宫的人,但毕竟是外头粗使的宫人,陛下若是动怒,处罚了这些宫人便是,太后娘娘想必是不知情的……”

没这句话还好,有了这句,却像是点醒了些什么。

朱文烨脸色好似笼上一层寒霜,越凝越厚,看了看雍德宫的内殿口,冷声道“太后既然养息着,朕便不打扰了。最近雷雨变幻,太后好好养息着便是,凡是先操心自己再操心那旁的,若是一意孤行,天可有不测风云。”

芳蕊听得这么一句,脸色已是惨白。

朱文烨转身要走,荣惠急忙问了一句:“陛下,那这些宫人要如何处置?”

朱文烨脚步一顿,声音不辨喜怒:“非议君上,乃大不敬之罪,你掌理六宫,难道不知大不敬之罪要如何处置么?”

一场偌大的风波,被皇帝轻描淡写带过去。

连审也不审,问也不问,甚至不多质疑一句便如此发落,果然是多疑之人人恒疑之。换言之,造成今日之功,非一日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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