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匹快马驰过来,高声问道“敢问客人,可曾见过一位单身少女?约十六七岁年纪。”商队众人本是兵器在手,准备厮杀,听得这一句,顿时都松了口气,原来是寻人的。
大胡子首领点点头,矮小男子出列,大声回答,“好像见过一位,身材很是窈窕,戴着面纱,骑马奔那边去了。”指了指一条岔道。来人大喜,“敢问甚时候过去的?”听得是刚刚过去不久,更是欢喜,大声道谢,急急的走了。
官道上一队人马原地等着,听得消息后响起一片欢呼声,随即飞马下到岔道追人去了,尘土飞扬,马速极快,显是心中着急。
解语缓缓走出树丛,望着蔡新华一行人等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大胡子吩咐众人准备起身,自己却走到解语身边,“若舍不得,在此处等他即可。”他们追不到人,还会原路返回。
解语揭开面纱,静静看着大胡子,“我舍不得他身上一件东西。”那件东西若能拿到手,可就好了。可若凭自身之力,只能回京城之后再想办法了。
阳光下她的面容晶莹耀眼,大胡子略略失神,微笑问道,“舍不得他身上什么东西?”那青年公子显是非富即贵,莫非他随身带有什么宝物不成。
“我的卖身契。”解语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天杀的蔡新华!弃婚还不算,居然买良为妾,居然还装出一副深情模样!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很平静,仿佛在说什么不相干的闲事,“他贴身放着,我拿不到。”
大胡子望了望解语,没说话。之后众人起程上了官道,大胡子命令,“带上她。”准许解语加入商队。自己却掉转马头,朝着岔路去了。
“这人真是古道热肠。”解语看着他的背影,很是欣慰的想着心事,自己真是眼光好,没看错人!这大胡子果真有几分侠气。只是不知他功夫如何,对方可是人多势众。
日铺时分,商队停在路边歇息。大胡子追了上来,甩给解语一样东西,“收好了。”解语打开一看,正是自己的卖身契,这大胡子好厉害,二十余人呢,他也能打得过?大胡子眼睛也不看她,闲闲说道“那厮累了,命手下继续追人,自己只带了两个贴身服侍的停在路边歇息,我便得了手。”
原来是一个打三个,那怪不得。以大胡子的身量、功夫,大概其把蔡新华那样的公子哥儿、贴身小厮三拳两脚打倒,抑或是绑起来,搜得物件,俱不是难事。解语微笑,“原来如此。”
“如果他们是二十余人在一处,你会如何?可是说有女子消息,赚那厮过来,挟持了便走?”解语饶有兴趣的猜测。这大胡子去之前,他可不知道蔡新华会是三个人,而不是二十多人。他必是有法子,即便有二十余人也能夺回来。
大胡子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回答她的话,却反问她,“这般要紧物事,我帮你取了来,你怎么谢我?”取回来一张白契,这可是有大用处的。
解语笑道“公子有德于人,愿公子忘之。”大胡子瞪了她一会儿,大笑起来,长揖到底,“无忌谨受教。”
你还真的叫无忌?解语倒有点傻眼了。大胡子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朗声道“在下姓张,名雱(pāng),字无忌。”
商队众人远远的望着这两只,至此忍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有调皮的开始挤眉弄眼儿,意即“看看,连名字都告诉人家了。”
名字叫“雱”,怎么这人出生时,雨雪下得很大?好在字真是好字,无忌,很好听。解语笑盈盈敛衽为礼,“得侠士相助,三生有幸。我无以为报,便送一场富贵给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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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公子有德于人,愿公子忘之。”是《史记.魏公子列传》中,信陵君门客劝他的话。信陵君是魏国的公子,名无忌,战国四公子之一,是司马迁喜欢的人,魏公子列传写得神采飞扬,很有气势,真是好文。
☆、第4章
“哈哈,想不到这一票生意如此顺利!”“这家别院没多少人看守,咱们趁夜深人静之时过来,先迷昏家人,再动手,当然容易了。”“蔡家自恃机关精巧,珍宝库只有区区数人看守;却不知咱们阿三,最擅长破机关!”众人都把赞赏的目光投向矮小男子,阿三故作谦虚,“哪里哪里,雕虫小技。”其实心中得意得狠。
大胡子首领张雱默默看了眼忘形的众兄弟,沉声道“分作二十三份。大伙儿一人带一份,速速走!”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要庆功也不能是在这别院。
众人素服张雱,闻言暂时停下欢欣雀跃,赶忙把财物粗粗分了,一人一个包裹,各个背好。张雱拿了两个包裹,一声忽哨,众人奔出别院,骑上马,风驰电掣般离开了西京。
树林中。解语一人坐在马车旁,静静守侯。黎明时分才见众人笑闹着回来,皱皱眉。不过是抢了个别院的珍宝库而己,乐成这样?张雱把一个包裹甩在她面前,“你的。”
解语无言的看了眼巨大的包裹,伸手拣了些细软,粗笨之物皆弃而不用,打点好之后就要动身告辞。阿三大着胆子挽留,“不如歇息会子,等下一起走?”
解语不理会,把细软揣好后,翻身上了马,张雱伸手拦住她,“你单身一人,如何使得?”解语面带怒气,质问道“你可知,京西卫所,离这厢有多远?”
张雱沉默不语。解语冷冷道“岳霆岳指挥使,阁下可听说过?出身靖宁侯府,军纪严明,威名赫赫,他便是驻在西京城外!单单西京的差役追来,不足为惧。若是岳霆带人追捕过来呢?”
蔡家是西京大族,先有蔡新华被劫,后有别院被抢,如何肯善罢干休,定会竭尽全力,拿捕这帮人。府衙也好,卫所也好,定是全部出动的,想都不用想。
你这帮兄弟们也算精干了,可若对抗正规军,哪里能够?这时候不赶紧跑,难道在这里嬉笑打闹,好一番休整,等官兵来捉?土匪就是土匪!解语恼怒的盯着张雱,很是气愤。
张雱心中也是怒火升腾,岳霆那小子,谁怕他不成?!他沉着脸,拉着解语的马缰绳不放。解语俯下身,在他耳边说着,“眼前有四条岔路,咱们分做四路走如何?一路上不断将笨重之物丢弃,岳霆的兵士不敢贪财,西京的差役贪呀,咱们该速速脱身才是。”姐姐我可是着急赶回京城,我老爹在监狱里不知怎么吃苦呢。
张雱听她柔声细语的跟自己商量,勉强点头同意,“你跟我一起,不可乱走。”怕解语误会,又补上一句“我送你出西北地界。”解语笑咪咪应了,“好啊,多谢你。”西北民风彪悍,有了这样人士护卫,何乐而不为。
张雱把手下聚齐,分成了四队,“切记,一路不可停留耽搁!不可贪恋财物,笨重的该丢便丢;速速去罢!十日之后,至清风寨会合。”众人有不舍得财物的,有不以为意的,都慑于张雱的威势,不敢不从,分作四路散了。
等到西京卫所指挥使岳霆带领兵士、差役等追至树林,只见一片狼籍,笨重的财物丢了遍地。兵士们还好,素日遵守军纪,似没看见一般;差役则两眼放光,恨不得全数放入自己囊中。
岳霆看见前方地上扔着一个青铜大方鼎,显是前朝遗物,叹了口气,命人“好生收了起来,登记造册。”这帮盗贼,真是暴殄天物,罪无可赦。
探子来报“四条岔道都是刚有马匹驰过,有新鲜马粪;显是贼人分成四路跑了。”岳霆略沉吟间,差役头子已是陪着笑脸跟他请示,“不如岳爷追两路,我等追两路?”只怕若是跟着这位岳爷,这一趟竟是白跑的,没赚头。
岳霆也无别话,当即定下:卫所兵士追左边两路;府衙差役追右边两路。定下后,岳霆带人疾风般驰走,差役们眉开眼笑的,奔右边而去。这帮贼人定是一路走一路扔,可要多拣些宝物才成。至于捉贼?谁家性命不宝贵啊,捉什么贼,闷声发大财是正经。
京城,六安侯府,一所偏僻的院落中。
谭夫人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柔声教给安汝绍,“绍儿,这是安字,这是汝字,这是绍字,绍儿的名字便是这般写的。”年方四岁的安汝绍小大人一般,学着母亲,也拿树枝在地上写着字,一边写一边嫩声嫩气的念着,“安,汝,绍。”
院门口守着两个粗壮婆子,正昏昏欲睡。这母子二人,一个弱一个小,被关在这院子里,也不吵也不闹的,守着做什么?不如睡一觉吧。这时眼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她们二人蓦地警醒,一抬头,吓得“扑通”跪倒,颤声叫道“侯爷!”六安侯长年带兵,人很是严厉,府中无人不怕。
六安侯傅深冷冷盯了地上的婆子两眼,喝道“滚!”两个婆子屁滚尿流,爬起来跑了。侯爷每次来这院子时,是不许婆子们在旁服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