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朋友,那你坐下来,陪我喝酒。”桑晋南说罢打开酒坛,咕噜噜往那只酒碗倒了一整碗。
钰儿在离他几拳头距离的草地上坐下,接过酒碗,看到那清冽的酒面上倒影出天上的月亮,觉得十分新奇。
不过很快她的好心情就被旁边这位“忧郁”男子打碎了——桑晋南端起酒坛,仰头便往嘴里倒,方才还带有几许笑意的眉目,此刻写满惆怅。晚风拂来,几片槐树叶子打着转儿落到他发梢,看着他落寞孤清的身影,钰儿真想为他吟首诗——“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
“你在想什么?”桑晋南突然问。
“呃,没什么。”钰儿忙收起遐思。这时候,作为朋友总该关心一下罢,于是她问,“其实我是在想,桑少你在为何事烦心呢?”
桑晋南冷哼一声,又灌了一口酒,没答她的话。
见他如此冷淡反应,钰儿略有点心虚,小声问,“该不会是为了昨天我跟莫夫子一起去栖霞寺的事情吧?”
桑晋南又是一声冷笑,灌酒,“你爱跟谁在一起那是你的事,我桑晋南至于为这么点小事发脾气吗?”
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大度,看来上次在桑府给他做思想工作还算有点成功。
“不是为了这个,那肯定是因为官场上的麻烦事烦心吧?”钰儿问完这话,明显看到他眉梢挑了挑,看来被自己猜中了。
“人家说丞相肚里能撑船,桑少你心胸宽广,虽不比丞相官高,但绝对比他有气度,至于官场上的麻烦事嘛,”钰儿撞着胆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拿出你的气度来,神马都是浮云!”
本以为自己很哥们的一番劝导能帮他解开心结,谁知她“丞相”两字刚好触动到他敏感的神经。桑晋南推开她的手,又仰头灌下一口酒,半垂的眼帘更添一抹愁绪。
哥们式开导不管用?那就再换。
钰儿往桑晋南身边挪了挪,坏笑,“桑少你别伤心了,是不是要我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你,你才会开心?”
话音一落,果然看到桑晋南迷茫地转向自己。哈哈,钰儿心里摩拳擦掌,幸好跟小说里学多了哄人的招式,桑小受,你就等着接招吧。
“你看,这是我为你摘下来的月亮,喜不喜欢?”钰儿把那碗清酒推到他面前,月芽儿的倒影在里面闪闪的,钰儿自己都为此情此情而感动涕零!
“小孩儿的把戏。”桑晋南只看了一眼,便端起酒坛继续灌酒,那个冷漠的侧脸啊……钰儿真想狠狠地揪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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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风急,凄凄惨惨戚戚,包着农民式白头巾的俏红楼村姑顶着寒风,郁闷地喝下一大口酒,啊,好辣!侧头看了看丧尽男,见他仍满目惆怅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
兄台,虽然你这副忧郁气质很帅,但是不要拉着我一起受罪啊——哎,好困,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钰儿头渐渐沉下去,搁到自己的膝盖上,衣兜里那枚朱红木簪因她这一顷顺势掉了出来。
“这是昨天你送给莫何如的那枚木簪?”桑晋南捡起来,问。
“不是,这枚是送给我哥的,祈祷他明日殿试顺利。”钰儿答。
“原来你昨天去栖霞寺是去给你哥哥祈福?”桑晋南又问。
“是啊,要不是为了我哥我才不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呢,省得遇到某些人被瞪瞎了狗眼。”
听出来她在指桑骂槐,桑晋南倒也不生气,仰头又灌下一口酒,淡淡道,“不用费心思了,今年的殿试延后一年,明天会下诏通知。”
“什么?”钰儿这下一点睡意也没了,“怎么会这样?昨天还没听莫夫子提起这事呢。”
“皇上今日突染恶疾,太医说得要七八个月才调养得过来,所以殿试就突然推迟了,你当然不知道。”
钰儿呆了半晌,忽然把碗往他面前一递,“给我满上。”
桑晋南一惊,却也没说什么,把酒坛一顷,给她斟了个满碗。
钰儿倒不忌讳这酒是桑晋南喝过的,仰头一饮而尽,又道,“再来一碗。”
“你这是怎么了?”桑晋南问。
“没听到本姑娘说话吗,再来一碗。”钰儿说得霸气,眼里却蓄满泪水。
桑晋南默默看着她又喝了一碗,当她伸出手又要一碗时,桑晋南忍不住了,夺过她的酒碗往旁边一搁,厉声问,“你这是怎么了?是朋友就把话说出来。”
经他一吓钰儿再也忍不住了,眼里哗啦啦地流下来,“你们这些衣食无忧的贵人,哪里知道我们小百姓的艰苦?本来算好了等哥哥殿试高中,就可以在及笄前给我赎身的,这下好了,一等等一年,没钱就不能赎身,不能赎身就要接客,接客就要遭客人欺负,被客人欺负我就嫁不出去了,呜呜呜。”
第一次见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桑晋南有点无措,想拿出汗巾来给她拭泪,又发现汗巾已经被包在她头上了。
“要不要,借你个肩膀?”桑晋南往她身边挪了挪。
“不要。”钰儿意识到自己哭成这样有点像个怨妇,把头巾摘了下来,捂住脸颊。
“你要是赎身,得花多少钱?”桑晋南问。
“八千两银子。”钰儿叹气。
“八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桑晋南自语。
“是啊,没想到我身价能那么高。”钰儿自嘲。
“凑不够八千两,你及笄就要接客?”
“是啊。”钰儿再次叹气。
“这可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是啊。”钰儿再次忍不住大哭,想到自己今后要跟春夏姑娘一样夜夜厮滚欢|床,她就害怕。
“那个,你需不需要我帮忙?”桑晋南忽然问。
☆、24一吻定情
“不需要,我自己想得到办法。”钰儿擦干泪,再次把头高昂四十五度。
“八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自个怎么想办法?”桑晋南扳过她的脸来,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给你两套方案,一,我借你八千两银子帮你赎身,你什么时候攒够钱了再还我;二,你及笄后我就住到你房里去,人家只道你是我桑晋南包下的,就不会对你不轨了。”
“不行不行都不行。”钰儿推开他的手,扬声道,“我苏钰儿早已立下大志的,这辈子只靠自己不靠男人,我不能就这么泯灭了自己的志向。”
“这是哪门子破志向?你刚才还说怕自己嫁不出去呢。”
“那是气话,我苏钰儿有了自己的本事,才不要依附男人过活呢。”
“那你的本事是什么?唱曲?跳舞?靠这两样你及笄前能挣够八千两?”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再给我一碗酒。”
“……”
晚来风急,凄凄惨惨戚戚,见惯了大场面的桑晋南目瞪口呆地看着钰儿一碗接一碗,最后,酩酊大醉,倒地,不省人事。
“钰儿?苏钰儿?”桑晋南扯了一株狗尾巴草探向她脖颈,轻轻挠了她两下,见她仍毫无反应,这下是真相信她醉倒了。
“哎,早知道不带你喝酒了。”桑晋南一边抱起她一边自言自语,“本大少可是头一次抱女人回去,哎呀,你真沉。”
“哥哥,哥哥带我回家!”钰儿忽勾住他脖颈,虽然说着梦话,眼角却滑下一缕清泪。
桑晋南的心不自觉颤了颤,月光下,她醉红的脸颊格外撩人,悲戚戚的样子更是惹人心疼。“钰儿别哭,哥哥这就带你回家。”
桑晋南把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她粉嫩的樱唇贴到他耳垂,恁地撩起心中一阵狂热。
要不要?不要。要不要?想要……心里如有万只小蚂蚁在爬。
终于,他还是把她轻轻放到自己臂弯,俯下身,贴近她的脸庞,她的唇绽放着甜蜜而媚惑的气息,诱着他不由自主地吻下去……
钰儿,虽你立志不依附男人,但我仍愿意,一辈子,默默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桑晋南轻吮着她的唇,暗暗立下这一誓言。
然后,不舍地放开,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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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儿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熟悉的床,熟悉的屋子,难道昨晚,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撑着身子坐起来,喉咙隐隐有些发干,“小颜,小颜帮我倒杯茶来好吗?”
听到钰儿说话,门口响起一阵骚动。
“钰姐姐,你终于醒了啊。”小颜端着洗脸水推开门,身后的翠姑娘缎姑娘茵姑娘趁势一哄而入,叽叽喳喳地围到钰儿床边。
“冬姑娘啊,听说昨晚是桑大少亲手抱你回来的?”
“他昨晚把你灌醉,是不是为了跟你那个啊?”
“那还用说?男人就爱用这招,我当初也是被周公子灌醉才行房的,第二天醒来跟冬姑娘一个样,浑身的不带劲儿。”
“瞧你今天这么累,比缎姑娘当初还不带劲儿,看来桑大少果然很威猛的哦!”
看她们越说越离谱,钰儿捂住太阳穴,不耐道,“姐姐们你们饶过我吧,我昨晚只是跟他出去喝了个酒,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这会我头还疼着呢,麻烦让我歇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