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阖上后,沈卿卿挣扎着从榻上下来,跪到了地上,眼角含着泪:“沈卿卿叩见皇太子殿下,求殿下为家父洗清不白之冤。”
胤礽轻声叹着气:“你起来吧,孤会帮你的,不过你得先回答孤几个问题。”
沈卿卿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站了起来,却是垂着头不敢看胤礽,原本面前这位应公子三番五次地来给她捧场一掷千金又说知晓她真实身份的时候,她就猜到他必有来头,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当朝的皇太子。
“你要孤帮你,就得告诉孤实情,你父亲到底是如何被人栽上了这等祸及全家满门抄斩的罪名?”
沈卿卿哽咽道:“我爹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县官,为人低调又清廉,从不媚上,平日里除了办差就是舞文弄墨,我是爹爹唯一的女儿,原本我们一家日子过得虽然清贫却也很知足了,只是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大批官衙闯进家里来,把爹爹带了走,阿娘告诉我说是爹爹得罪了大官让人给诬陷上了谋反的罪名,然后便塞了本用红绸子包裹的书给我要我保管好日后或许能为爹爹申冤,我被阿娘安排人连夜送了去了远房亲戚家避难,而我离开的第二日阿娘也被人抓去下了狱,没多久爹娘便双双被砍了头,只剩我一个四处流离,最后为了讨生活才沦落了风尘。”
说到最后,沈卿卿掩面痛哭起来,胤礽看她这样子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好受,他向来是薄情冷心之人,身居高位者多半是如此,朝堂上的斗争从来就是残酷又血腥,而越是处在权利巅峰的人就越少顾得上别人的死活,这些被他们当做棋子当做炮灰的普通人的悲惨命运,是他们从来不会去考虑也不会去体谅的,只是此刻看着面前哭成泪人的女子,他却是生平头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丝帕递到了沈卿卿的手边,胤礽放柔了声音:“别哭了,孤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为你爹娘平反。”
“谢谢……太子殿下。”
“你说的你娘给你的那本书呢?”
“那书我有翻过,我虽然识字不多,却也认得那是本账本,一共有两册,上面记载的东西我看得不是很明白,却也知道牵涉到了不少官员,我一直都随身带着,进了红袖添香之后就把书藏在了床头的暗格下面。”
“账本现在还在吗?”
沈卿卿咬了咬嘴唇:“都怨我识人不清,错信了高知府,以为他与我爹是故交定会帮我,在他的花言巧语之下将上册账本给了他,还好下册我还留着,否则我爹的冤屈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胤礽点了点头:“孤一会儿派人去红袖添香取,你是如何知道高承爵他不是真心帮你的?”
“那个将我掳走的人说的,高知府要我去伺奉总督大人原本我并不乐意,他却哄骗我说是伺候好了总督大人以他的官职要帮爹爹翻案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我本以为他是真心帮我,现在才知道高知府不过是想拿我去威胁总督大人而已,而其实,举报诬陷我爹谋反的人,便是那高承爵!”沈卿卿说得咬牙切齿,眼里满是刻骨的仇恨。
胤礽皱起眉,不过是高承爵栽赃的倒是一点都不出乎他的意料。
“高承爵……知道孤时常去与你捧场吗?”
沈卿卿垂下头,沉默片刻道:“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有一回,大概也就半个月前,我无意中与他提起有位应公子时时会来,他当时便吓懵了,一再叮嘱我不能与您说爹的事情,更不能说起那本账本,我虽然奇怪却也答应了他,其实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对他起了怀疑。”
原来如此,胤礽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这个高承爵最近见了他就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怕是整日都提心吊胆着害怕事情暴露了。
“事情孤都知道了,你先歇着吧,要什么就与外头的丫鬟说,你爹的事情孤记下了,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谢谢,谢谢太子殿下。”沈卿卿红着眼睛跪了下去给胤礽磕头。
“免了,你好生歇着吧。”胤礽示意人把她扶起来,又叮嘱人好生伺候着她便转身打算离开。
沈卿卿咬着唇犹豫片刻,道:“殿下,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
胤礽顿住脚步:“你说。”
“殿下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手里有那账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账本而来?”
胤礽扬了扬眉:“你既然都知道……”
“卿卿谢过殿下了,殿下对卿卿的好,卿卿永世不忘。”
胤礽叹了叹气:“你歇着吧。”之后便转身出了门。
身后的侍卫跟上来小声禀报,说是跟着那姓严的的小厮被他们抓到了,确实是那人吩咐的对刘锦和张鹏翮下的手。
“他从张总督那里知道了太子爷您也在这里,怕事情败露了,慌乱之下便起了杀意,幸得张总督命硬,才逃过了这一劫。”
“他死了更清静。”
胤礽冷冷说完便大步进了胤禔住的院子里去。
房门推开,胤禔正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衣服也退至了腰间,裸|露的背上红了一片,路九捏着冰帕子正在帮他揉敷。
听到声响,胤禔转过头眼里便浮起了笑意,示意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冲胤礽勾手指:“二弟,过来。”
胤礽抱着胳膊抿着唇在门边站了片刻,走上了前去,一巴掌拍在他本就红了的背上:“你怎么这么娇弱,不就是一盆子炭吗?有你这么夸张的?”
“不就是一盆子炭……”胤禔抱怨:“太子爷你说得倒是轻巧,要不是我,那炭就都洒你身上去了。”
“行了吧?你要邀功到什么时候去?”
胤禔得寸进尺地邀赏:“太子爷亲自给我揉揉就不疼了。”
胤礽不置可否,却已经拿起了盆里那沾了冰水的帕子。
因为是夏天衣服穿得单薄,一盆子热炭生生这么扛下来,他的背上还确实是烫红了一大片,尤其是直接接触了炭火的脖颈出,更是红得厉害,胤礽慢慢帮他擦着,劲量地小心翼翼,只不过太子爷毕竟不是伺候人的主,虽然努力放轻了动作,却仍然是不得要领,远不如路九揉按得舒服。
不过胤禔心里满意,太子爷亲自动手伺候人,除了康熙爷,谁能享受得了这个待遇啊,被烫伤了一回也算是值了。
胤礽的手慢慢上游到了胤禔的肩部,被胤禔反手给握了住。
“放……”
胤禔拉着人往下头一扯,在胤礽倒上床之后覆上去压住了他:“二弟,回府这么久了,你就只惦记这那位沈姑娘,过了这久才来看我,你也太无情了。”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胤礽不高兴地在他背上拍上一巴掌,手里的帕子也扔回了盆里去。
胤禔笑着低下头咬了咬他的嘴唇:“太子爷,账本要到手了吗?”
“便宜你了。”
“谢谢。”胤禔一点都受之不愧。
“滚下去。”
“二弟,这是为兄的床。”
“这是爷的府邸。”
胤禔尴尬地笑了笑,撑起了身:“有必要算这么清吗?”
胤礽也坐起了身,理了理衣裳,横了他一眼:“好自为知吧你,孤回去了。”
“等等。”胤禔赶紧拦腰抱紧他:“二弟,别走啊,来都来了,你还没用膳吧,我也没吃呢,路九已经去厨房拿吃的去了,你留下来陪我一块。”
“你倒是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胤礽嘴里嘲讽着,却也还是留了下来,桌上了坐。
一桌子的菜很快上了来,胤禔一边给胤礽夹菜,一边问道:“人都被你杀了你还真打算将这事压下去不成?”
胤礽反问道:“沈卿卿父亲的案子你有没有听说过?”
“这种文字狱的案件,每年大大小小的都有几十起,爷哪里记得住,汗阿玛都不定会一一过目,交给下头人办了就算了。”
“哦。”胤礽有些不以为然,康熙虽然嘴里宣扬着满汉一家,但在这方面却分外敏感,稍有嫌隙的都能给严办了,这样的高压政策下,冤家错案必然是少不了的,有人敢把心思动到这上头却也不稀奇。
胤禔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就别操心了,你还真想给人翻案不成,世道就这样了,只能算她家倒霉,帮她赎身给她弄个安身之处再给她些银子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胤礽撇了撇嘴:“你也就说得出这种话。”
胤禔失笑:“太子爷难道是热心肠的人?”
被胤禔一句话噎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胤礽干脆闷下了头吃东西。
胤禔移开了目光,心说着真难得看到太子爷心软,却是不知道这样的心软又能维持得了多久就是了。
用过膳后,胤禔留着胤礽又闲扯了一阵,在胤礽说着要回去的时候舔着脸拉住了他的手:“二弟,为兄背疼。”
胤礽挑起眼:“那又如何?”
“你陪陪我,就不疼了。”
胤禔说得半点不脸红,胤礽冷嗤了嗤,便吩咐下去留了下来。
得逞了的人显得很高兴,揽着人就上了床,抱着胤礽又亲又摸,胤礽念在他身上有伤,又是救自己所致,对他不规矩的举动也就忍了,情|欲被挑起之后也就顺着他去了,在颠鸾倒凤间唯一想起的事情便只是,反正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与其被动接受,不如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