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说到哄人,他却束手无策,无从下手。
三丈外,全福垂首而立,时不时关注着二人的动静。
原本二人相处甚为融洽,柳美人念经,可念着念着,就念到陛下怀里去了。
陛下像小时候撸猫一样,开始撸柳美人的头发。
虽然这和他想象的帝妃之间的浓情蜜意不大一样,可那场面也叫得上一个温馨感人。
这么多年,陛下先是久居皇陵,后又征战沙场,身边一直也没个女子,不知如何谈情说爱也属正常。
当猫一样先宠着,也不是不行。
全福满怀欣慰,非常识时务地往柱子后挪了挪,当起了透明人。
可不知怎的,柳美人突然和陛下闹起了别扭。
陛下都伸了两次手了,柳美人依然不搭理。
全福提心吊胆,生怕陛下下令,将人拖出去砍了。
更有甚者,若是陛下当真发了怒,直接一把匕首上去,切了柳美人那小脑袋瓜子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陛下每晚头痛时,最爱干的事之一,就是切人脑袋。
哎呦呦,你说这柳美人,看着软乎乎的性子,怎么生了个榆木脑袋啊。
好好的,跟陛下置什么气呢,那可是九五至尊的天子。
待会儿真惹得陛下发起脾气,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杀了一个柳美人倒也没什么,可那么多人给陛下诵过经,唯独这柳美人诵经最有效果。
陛下要是一气之下真将人给杀了,回头陛下头痛时又该难熬了。
全福有心提醒一下柳美人别犯倔,可柳美人扭着身子歪着头,也不往他这边看,急得他想跳脚。
柳若芊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也不见皇帝陛下来哄,慢慢冷静下来,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在皇帝陛下面前,她就是个念经的小小美人,她和后宫那些美人们没什么区别的。
也不是人人都是大毛哥,不会见她不高兴就会变着法地哄她开心。
皇帝陛下就是皇帝陛下,是生起气来真会砍人脑袋的皇帝陛下。
灵烟提醒的对,不能因为陛下偶尔对她和善,就忘了她的身份,忘了该有的规矩。
毕竟这里是规矩森严的皇宫,不是十河县,更不是她们杏山村。
算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念经吧,柳大公子还在外头跪着呢。
和有可能随时会捏碎她脑袋的皇帝陛下比,柳若芊顿时觉得,拼死也要救她出宫的柳大公子是个好人。
虽然柳大公子一进宫就被抓了,好像也没多大本事,但至少他对她的心是好的。
想明白了,柳若芊伸胳膊去够经书,奈何距离太远,胳膊太短,一下没够着。
正准备往过挪一挪,陆韧古拿起经书递到了她手上。
柳若芊双手接过,跪在榻上,俯身就要给他磕头:“多谢陛下。”
“朕说过,在榻上不必多礼。”陆韧古伸手去兜她的额头。
可小姑娘却躲开了他的手,一头磕在了旁边,随后下地穿鞋,站在地上,捧着经书开始念。
看着突然礼数周全起来的小姑娘,陆韧古眉宇微蹙。
小姑娘的态度,之前亲昵,此刻疏离。
任陆韧古再迟钝,也意识到,小姑娘心里,这是有想法了。
小姑娘跟个木头人一样,机械地念着经,声音依旧软糯动听。
可陆韧古此刻头痛全消,没了心思听,他此刻就想知道小姑娘心中所想。
可前前后后,他连着伸了三次手,都被她拒绝了。
他也不能跟个臭不要脸的登徒子一样,没脸没皮地硬去摸她的小手。
十多年了,陆韧古这还是头一次生出一种抓耳挠腮的无力感来。
三丈外偷偷观察二人的全福,觉得他有可能是瞎了眼。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觉得他家傲睨万物,唯我独尊的陛下,好像在柳美人面前吃了瘪呢?
陛下不但没有想砍柳美人脑袋,好像还想哄人家来着。
想哄也就算了,关键是柳美人居然没搭理陛下?
是吧,他没看错吧。
全福双手握拳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
就发现他家那素来高高在上的陛下,居然放低了身段,挪到了榻边,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柳美人,柳大公子那里,你先前想同朕说什么来着?”
19
柳若芊哪里知道陆韧古这是没话找话,只当他忘了她刚才所说,于是抬头:“陛下,您能不能不要砍柳大公子的脑袋?”
见小姑娘终于肯理他,陆韧古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上扬:“给朕个理由。”
“柳大公子他没有恶意。”柳若芊把心中所想如实说了出来。
陆韧古手指轻点膝盖,不动声色:“他到后宫来偷朕的女人,朕看他恶意十足。”
这也是实话,柳若芊小脑袋瓜不够用,一时答不上话来。
见她为难得小脸都要皱成了包子,陆韧古提醒:“可还有其他理由?”
柳若芊攥着经书想啊想,突然灵机一动,将经书往陆韧古面前举了举。
“陛下,经文里都说了,杀多了人不好。”
陆韧古饶有兴味地问:“如何个不好法?”
柳若芊抬着小脸,一本正经道:“杀孽太重,是会多病短命的。”
“多病短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陆韧古单手撑在脸侧,遮住口鼻,低头闷笑不止。
柳若芊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歪着小脑袋看他:“陛下?”
陆韧古笑了一会儿才停下,再次伸出手:“过来。”
虽然面带着笑意,可这两个字却带了些许命令之意。
柳大公子脑袋还捏在人家陛下手里,柳若芊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这次不敢再闹别扭,乖乖上前,伸出一只白嫩小手,放在了那只终于带了些温度的大手里。
陆韧古握着小姑娘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把人拽到榻上坐了:“既然朕的柳美人说杀多了人不好,那就不杀。”
“多谢陛下。”柳若芊眼睛一亮,起身就要给陆韧古磕头。
陆韧古伸手把人拦住:“朕不喜人跪来跪去。”
【跪来跪去确实又累又麻烦,我也不喜欢。】
柳若芊从善如流地点头,又好奇地问:“可是陛下,那臣妾什么时候该跪?”
【要是乱了规矩,会不会被罚?】
陆韧古:“该跪的时候,朕自会说。朕不说,你就不必跪。”
“多谢陛下。”柳若芊觉得这样挺好,宫里规矩那么多,她本来就还没搞清楚。
【总的来说,陛下哥哥人还挺好的,就是想捏人脑袋的时候太吓人了。】
听着小姑娘的心里话,陆韧古暗道,果然是被吓到了。看来,以后在她面前,他要收敛一些才好。
“那陛下,柳大公子可以回家了吗?”柳若芊试探着问。
陆韧古轻轻搓着小姑娘的手指:“好,朕让邹乞放了他。”
话落,陆韧古对全福使了个眼色。全福应是,出门去喊了邹乞进来。
邹乞拱手:“陛下。”
陆韧古:“放人。”
邹乞也不多问,应是,转身出门。
柳若芊看着门口方向,欲言又止。
【我想和柳大公子说几句话,也不知陛下会不会让。】
陆韧拍了拍她的手:“可是想去外头看看?”
柳若芊一愣,随即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陛下哥哥好厉害,总能猜到我想的。】
见先前还和他置气的小姑娘,此刻又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他,陆韧古好笑不已。
还是个孩子心性,气来的快,也去的快。
陆韧古放开她的手:“去吧,说几句话就回来。”
柳若芊道谢,起身,急匆匆出了殿门。
柳思林等人已经被松了绑,正朝着殿内方向磕头谢恩:“小人等叩谢陛下圣恩。”
等他们磕完头,齐齐看向柳若芊,神情都有些激动。
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是一码事,可有机会活,谁又想死呢。
柳思林一招手,柳家众护卫齐齐向柳若芊单膝抱拳下跪。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以后小的们的命就是姑娘的,愿为姑娘赴汤蹈火。”
这些护卫都是柳思林养的,跟在他身边多年,对他忠心不二。
他们都知道,丢了的姑娘,是他们大公子心中的过不去的砍。
虽然知道今夜进宫来劫人的举动,过于莽撞和愚蠢,可看着他们大公子若不做些什么,人就要疯掉,他们二话没说,抱着赴死的决心跟着就来。
进宫之前,他们都以为今日必死无疑。
毕竟,守卫皇宫的可是跟随陛下多年,东征西战,浴血沙场所向披靡的天子私兵金狼卫。
先不说金狼卫各个武艺超群,单就说金狼卫总指挥使邹大人,那可是皇帝陛下手下的第一悍将,一柄大刀使得出神入化,罕见敌手。
他们这些相府护卫,也算武艺高强,可在真刀真枪沙场厮杀活下来的金狼卫面前,看都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