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磷:“……”
——大鸟儿小朋友,你整天关心别人鸟的出勤状况做什么?
“薄磷,”云雀眨了眨眼睛,女孩子彻底开心了,“你多少岁了?”
薄磷秒回:“永远十八。”
云雀探头:“四十了没?”
薄磷被哽了一下:“……谢谢,青春靓丽活泼可爱二十八。”
云雀面无表情地发出嘲笑:“噫,你独守空床八年诶。”
喔,好惨哦,老/处/男。
薄磷:“……”
——啧。
薄磷笑了一下,比出三根手指:“三个月,超出三个月算哥没本事。”
云雀眨了眨眼睛,什么三个月?
此时靖安府的巡逻兵卒已经赶到,云雀立刻被捉去问话,小庭院重新乱哄哄地热闹起来。
导致云雀很久很久都没想起这个茬来:
——什么三个月?
第69章 、说第六十五:角声满天秋色里(下)
薄磷喉咙里的脏话滚了九九八十一圈:
——海月, 战你老母。
他此次千红窟一行,经历一言难尽。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 什么刀山火海、什么精灵诡计, 层出不穷的阴间玩意简直报菜名似的怼着薄磷脸上过了一遍——
首先,白潇辞这玩意居然在千红窟内部直接祭出了命械“寒江沉雪”的真身“千山飞绝”,把人家千红窟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还差点干碎了半个阴市——后果是白潇辞被全塞北的□□记恨上了,从此整个大西北的黑市, 白潇辞与狗不得入内。
其次, 薄磷突然心情复杂地发现,白潇辞这朵高岭之花,居然捏着鼻子和狐丽处在了一起:好家伙, 薄磷直呼好家伙,你们一个给人送信一个给人送终, 这是年底了阎王爷拓展业务开始冲业绩了吗?
再者, 薄磷被人追着砍了三条街。
这事儿说起来薄磷就觉得莫名其妙,他本来拿着消息去找海月要的老疯子,结果不知道拜了哪路的神仙,路过了一条热得跟锅炉似的窄街。薄磷还没看清楚里面在烧什么玩意能热得让人原地火化, 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呼喝:
“他身上有阿寻大人的炼气!!!”
薄磷缓缓打出一个:?
他一开始还并不觉得在说自己,结果一瀑的透骨钢钉呼啸而来, 大有把薄磷捅成个莲蓬的意思;薄磷骂了一声响亮的“操”, 扭头拔腿就跑, 后面追出来的居然不是人,是一个个喀喀作响的机关怪物, 一伸腿就能迈出十几步的距离:
“抓住他!”
薄磷:“……不是朋友, 抓我做什么?”
以薄磷的目力, 居然没能看见施术的偃师在哪里,但是一个公鸭嗓简直是贴着薄磷的脸咆哮:“噗噗噗!”
薄磷:“……”
他大概知道他们口中的“阿寻大人”是谁了,这吐泡泡原来是个人传人的习惯。
阴市终年不见阳光,街道狭窄、拥挤、热闹,灯笼、牌匾、杂物、晾衣绳儿凌乱又鲜艳地交错在一处。追着薄磷的机关怪物喀喀作响了三条街,终究还是赶不上薄磷“踏雪寻梅”的速度,站在原地无能狂怒:
“别让老子见着你——!!!”
薄磷心说哥铁定会回来的,回之前先把你们的“阿寻大人”打一顿!
最后,薄磷找到了海月画卷上的老疯子。
这件事儿其实也没有半点难度。□□的消息四通八达,有什么奇人异事,消息更是插翅膀一样地在消息网中飞了一圈。这老疯子也没呆在某个猿猱欲度愁攀援的惊险地界儿,——人就笑呵呵地坐在路边,一群阴市商家的小崽子闹哄哄地在他旁边转来转去:
“老疯子!老傻子!傻子带着个大胖小子!”
老人一头凌乱的白发,浑身脏得看不清衣裳料子本来的颜色,怀里的一截小木人倒是干净又体面,还卷着油光水滑的丝绸缎子。他倒也不跟这些小兔崽子计较,不知从哪儿抓出一把糖来,分到了糖的小崽子们一哄而散,光着脚丫又跑去别的地方闹腾了。
薄磷浅金色的瞳仁微微一缩。
小崽子们没看出来,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刚刚这老家伙是从虚空里,拽出了一把糖来!
在虚空贮物的本事,其实也不罕见,比如云雀的十殿阎罗,平时就放在虚空里。但云雀召唤十殿阎罗时要调动全身的灵息,才能在空中撕开一条缝,好让十殿阎罗进出;但是从头到尾,薄磷都没感觉到老疯子上有一丝炼气。
好家伙,俗世奇人。
薄磷上前一步,端正地抱拳一礼:“老前辈……”
老疯子罔若未闻,给怀里的小木人仔细掖好了丝绸缎子,苍老浑浊的嗓音吟起了一个调子,薄磷怎么听怎么像云雀爱哼唧的“月儿弯弯照九州”。
薄磷以为老人耳背没听清,稍微提高了声调:“这位前辈——”
老疯子突然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薄磷。薄磷心里暗道不妙,——他也发现了不对,阴市街道人潮百里,但是这老家伙身边只会出现孩童,那些摩肩接踵的行人和卖货郎,都默契地远远绕开了这个怪物!
“晚辈无意冒犯……”
老疯子根本没有听薄磷说话的意思,老人猝然抬起了右手,掌心冲着薄磷,五根嶙峋的手指张开。
这个手势——
老疯子沙哑地道:“小蟊贼,休扰我孙儿清静!”
他猝然握拳!
薄磷的汗毛倒竖而起——这一招其实很好猜,云雀经常干这种事:这是偃师基本功“御物”,练至极意后能随心所欲地操纵物质,眼下老人是瞬间控制住了薄磷身周的空气,骤然攀升的风压像是一双看不见的巨掌,狠狠地把薄磷挤压在掌心!薄磷感觉自己身处在磨盘之下,全身的骨骼都被碾出了不堪承受的呻/吟!
好在风卷尘息刀也不是这么好相与,薄磷能控住天下最暴虐霸道的刀法,淬体筋骨本就锻得强悍无匹。薄磷气府内的灵息咆哮着在经脉里轮渡了一个周天,居然抗衡上了这股足以把人碾得粉身碎骨的压力;薄磷在扭曲的空气里直挺挺地戳在原地,人还保持着之前抱拳的姿势,悠悠地把话说完了:
“晚辈无意冒犯。只是故人有约,特邀前辈一叙。”
老疯子顿了一顿,薄磷能感觉到周身压力轻了轻,正以为对方要表个态,结果这玩意又嘶声重复了一遍:
“小蟊贼,休扰我孙儿清静!”
薄磷:“我……”
老疯子:“小蟊贼!”
小蟊贼薄磷:“不是……”
老疯子:“休扰我孙儿清静!”
薄磷:“……”操。
他算是明白了,这老家伙是听不进人话,管你是天王地虎宝塔河妖,通通打一顿再说,问就是打扰他孙子清静!
老疯子脸色突变:“啊呀呀,莫要哭!”
薄磷身周的压力陡然一失,是老疯子慌慌张张地撤掉了自己对空气的控制,抱着小木人一晃一晃:“不哭不哭,不哭不哭!”
老疯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拨浪鼓:“看这个,看这个,好不好玩?不哭不哭……”
他又开始笑起来,眉目几乎是慈祥的:“哈哈哈,好,给你玩,给你玩!”
薄磷沉默地看过去,老疯子怀里的只是一截做工粗糙的木人,是个毫无生气的死物。
倒是个可怜人。
“年轻人。”
老疯子笑呵呵地捏着小木人的“手”,头也不抬地出声:
“你身上有寻姑娘的炼气,你是偷了她的东西么?”
薄磷心说怎么又认识云雀,塞北这么多大鸟儿的熟人?
——对。
薄磷在心里笑了一声,当时云雀答应得这么快,肯定另有一层目的。云雀本来就是要来塞北的。
这小姑娘看上去懵懵懂懂,心里条条道道却拎得清清楚楚,至今他俩谁利用谁更多,还很难说。但毕竟是薄磷先开的口,先撩者贱,薄磷只能闭嘴认了。
——薄磷说起谎来毫不脸红:“我媳妇儿。”
老疯子浑身一震,抬起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薄磷一遍:“怎么会?寻姑娘怎么看上了一只野鸡?”
薄磷:“……老人家,嘴下留德,晚辈只野,不鸡。”
老疯子搂着小木人,指指点点,唾沫横飞:“你会做连珠机么?你会测勘天尺么?锻造又师从的是哪一派的锤法?”
你是哪一块小饼干?
啥也不会的薄磷:“……我是方师。”
老疯子啐他一口:“呔!野鸡一只!”
薄磷心说好家伙,还是个职业歧视!
“让寻姑娘来。”
老疯子缓缓道:“我只信寻姑娘。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你若要强来,我只有打断你的手脚,让寻姑娘自己来领。”
薄磷也不想硬来,生命成本太高,在“天”还没有死之前,他还想多活几年:“云……阿寻,阿寻是你什么人?”
徒弟?亲戚?啧,总不能是红颜知己,这串辈分儿了。
老疯子浑浊的眼睛转了一转:
“小师父。寻九姑娘,是我小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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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萝明蓝色的眼睛睁圆了:“师父?”
将军大帐内灯火煌煌,盛昭缇面对着猛虎出山图负手而立,一道阴影兀地向锦萝飞来。苏小将军立刻调起了自己全身的灵息,如临大敌地准备接受师父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