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是:
因果蛇别说吃人了,就是纯粹的摆设。
八条黄金巨蟒,静静地盘在青铜柱上,像是个壮丽但无用的艺术品。
叫人怎能指望一个雕塑去对付“天”?
所有人都心如死灰。
咕叽——咕叽——
云雀身后的空气里,加美子猛地探出了一个头,带来了小陆的回话:
“大静寂海出现了气魔”。
神道小次郎变了脸色,北辰千流斋泪眼婆娑地抬头。
加美子把记事板反了过来,露出了另一句话:
“成群结队,不可计数。”
神道小次郎胸腔猛地起伏,终究是个老人了,竟是被骇得吐出一口血来。
云雀说得一点错也没有,“天”果真知晓了因果蛇的存在。
但是由于云雀是被传送的,云雀自己也不知道,大地之心的具体位置……所以天派出了气魔,成百上千的气魔,以整个大静寂海为目标,地毯式地扫荡。
气魔自然不是单纯地搜寻。
它们的出现,只能是毁灭,而整个海底扶桑,都会给因果蛇陪葬!
怎么办?
这个情况,无疑是雪上加霜之霜,众人看着沉默的黄金巨蛇,心里都生出一股无可奈何的悲哀来。
能怎么办呢?
就这样干等在这里,等“天”毁灭一切后,进入这“大地之心”,把因果蛇和在场所有人全杀了么?
“等等,”白雪楼突然道,“谁给你带来的情报?”
加美子是替谁带的话?
云雀悚然一惊。
——自然是,小陆大夫。
是啊,是啊。
……要说患有“空识色”的人,这不是还有一位吗?
第232章 、说第二百二十三:怒海狂潮:气魔压境
半时辰前, 小陆方面。
大夜弥天,冷露无声, 镜心府邸沉浸在暴风雨前的平静里。
“好吧, 好吧。”镜心春水好整以暇地摊开双手,笑容说不出是谦和温润,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 “——请描述你们的诉求。”
陆梨衿端坐在黑暗里,鬓角凌乱, 血迹斑斑, 但眼神清明而冷厉,直直地切进镜心春水的眼神里,似乎要把他钉在墙上一样:
“镜心大人, 请打开现世通往‘大地之心’的通道。”
镜心春水面不改色:“它闭合了哦。”
陆梨衿寒幽幽地笑了一声。看来镜心春水千算万算,没算到加美子传话这一环, 云雀已经通过了加美子, 把之前莉莉谢女帝在扶桑的遭遇,全部告诉给小陆听了。
“若是真的闭合了,天守阁根本无法传送进‘大地之心’。”陆梨衿冷冷道,“你们只是用一个障眼法, 糊弄了苏罗耶人,私占了李大人开启的空间通道, 对么?”
不然北辰千流斋, 怎么可能在莉莉谢女帝进去之后, 从“大地之心”全身而退?
镜心春水啧了一声。
——这个云秦人为何能知道这么多?
陆梨衿猛地一拍桌案:“镜心春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啪!砚台倾翻, 笔架摇晃, 惊起了门外的忍者:“保护家主!”
这个举动很蠢, 几乎吸引来了镜心家的所有侍卫,但陆梨衿连眉毛都没动。
真他/妈/的无所谓了,小陆大夫已经忍了太久,这群扶桑矮子欺人太甚,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推拉纸门被猛地撞开,“一心众”武士纷纷亮出兵刃,雪亮的刀光交织成一片森寒的藩篱,将闻陆二人包围其中。
陆梨衿喝道:“我看谁敢上前!”
加美子从陆梨衿身后的阴影里探出,阴气森森,鬼意沉沉,武士们俱是被害得退了一步。
镜心春水的脸色微微一沉。
他倒不是怕加美子,而是加美子的手中,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镜心春水,”陆梨衿恻恻道,“你的弟弟以藏在我的手中。”
正是镜心以藏。加美子从水井里现身,胜负便猛地向一边倾斜,“天丛云”果然是无所不断的神剑,一气斩断了以藏的骨质太刀。
是以,以藏被加美子俘虏,反倒成了陆梨衿要挟镜心春水的工具:
“镜心春水,你若是不打开通道,给我同伴一条生路,那我今天就直接送你们兄弟俩,在阴曹地府里兄友弟恭!!!”
蓦地,一道嗓音笑意深深,从旁侧悠然响起:
“——哦呀,我们尊贵的云秦客人,怎么火气这么大?”
陆梨衿闻声一愣。
这个声音是……
答,答,答。
木屐的声音响起,仿佛是踩中了某支弦乐,最为清幽雅致的节拍。
陆梨衿悚然回头。
炬火连天,铁甲如云,潮水一般的武士齐齐让开了一条道,单膝下跪,山呼震天:
“公方大人千秋万岁——!!”
白色羽织,霞色和服,黑绷带缠住左眼,右手斜斜地夹着一支白玉烟斗,阴郁华丽,哀感顽艳。
不是镜心春水还有谁?
镜心春水的身旁,依偎着烟罗重紫和服的雍容少女,正是先前的辉夜公主镜心秋月。
镜心秋月抱着镜心春水的左臂,像是娇憨的少女黏着自家兄长,斜睨向陆梨衿的眼神却是冰冷嫌恶的。
“兄长大人,”镜心秋月阴阴地道,“我们杀了她,剪下她的头发,给我做娃娃好不好?”
“不行哦,”镜心春水笑着回答,“以藏还在她手上呢。”
陆梨衿毛骨悚然:
镜心春水人在那边?
那坐在眼前的这个是……
噗!
闻征骤然一凛,长剑“徐无鬼”,原本架在镜心春水的脖子上,而此时“镜心春水”的身形猝地一变,居然整个儿“炸”了开去,烟雾里露出一截儿木头来,骨碌碌地掉在了坐垫上。
陆梨衿眼皮一跳:忍者的分/身法术?
镜心秋月依偎着的镜心春水,肯定是真货,而先前跟陆梨衿讲话的,只不过是个套话的“忍者分/身”罢了。陆梨衿冷汗涔涔,她再次掉进了镜心春水的陷阱里,想必是镜心以藏久久不归,镜心春水就想到了这一步……
闻征惊道:“小陆!”
陆梨衿双眼圆睁,她慢了闻征一拍,也慢了杀机一拍:
有人从室内的天花板上翻身而下,想必是方才操纵“忍者分/身”的忍者,此时忍者跳出了天花板的遮蔽,猛地向陆梨衿当头攻来!
陆梨衿食指和中指猝然合并,寒凛的白光骤撞疾闪而逝,一柄玲珑剔透的冰剑凭空生成,冒着森森白汽的剑刃,惊险地接住了忍者的苦无。锵然一声,火花与冰花暴溅开去,忍者一击并未得手,居然以冰剑为落脚点,在半空中灵巧地翻身,准备撤离此处。但闻征的长剑“徐无鬼”电射而出,截住了忍者的身形,明灿的金色剑意,边沿缭绕着墨黑的焰火,陡地爆发开去:
贪杀剑其一.嗔!
但与此同时,镜心春水长眉微蹙,居然也同时出手了:
镜心流.水月镜花。
镜心春水拔刀出鞘,灿亮的水银色刀身,像是融化的春冰一般,陡地化作了脉脉流水,滴滴沥沥地消失在了空气里。
闻征眼皮一跳,他本以为弟弟镜心以藏的“容销金镜”已经是颇为吊诡的领域了,但没想到哥哥镜心春水的“水月镜花”诡异更甚。只见镜心春水的剑刃消失,居然从忍者的身上穿刺而出,这回就不是一道剑刃了,而是成百上千道剑锋,忍者好比一个炸了毛的刺猬,浑身长满了致命的突刺!
剑阵攻势如急雨狂潮,闻征只能收手后退,忍者趁此空档,化作一道黑烟游弋而出,最后在镜心春水身旁袅袅停落,重新凝结为人形。
镜心秋月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看上去,辉夜公主是希望,这个忍者死在闻征手上的。
陆梨衿心下诧异,这个忍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珍珠邸浮上海面时,开口喊话的那位妆容妖冶的女官。
此时女官摇身一变,散去的黑烟里,露出了一身纹样华丽的和服,紧实地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只不过在领口能看见隐约的贴身黑丝里衣,像是渔网一样交错成格,那是忍者的锁帷子,神道小太郎身上也有那么一件。
女官低头道:“实在是万分抱歉,镜心大人,我太弱了,居然要您出手……”
“惠子,”镜心春水笑道,“辛苦了哦。”
女官愣了愣,脸上泛起羞赧的红,把头埋得更深。
镜心秋月脸色阴沉无比,一张湖水新月般的脸,此时比加美子还要更像女鬼一些。
陆梨衿把这些细节尽收眼底,不由得感叹道:
“这镜心春水是什么蛊王啊?”
一二三四,这都多少个人围着他转了?
薄磷都没这待遇啊!!
闻征:“……”
闻征恨铁不成钢:“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经事?”
这倒不怪陆梨衿,她胸有成竹,就算镜心春水棋高一着,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镜心以藏,就是在小陆手里。
镜心春水其人,虽然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但这么多人围着他掏心掏肺,可不是因为他长得英俊。
而是这个男人,确乎是讲情义的,方才女官惠子涉险之时,若不是镜心春水出手相救,惠子早就被闻征一剑斩成生鱼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