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潇辞头皮一痛,莫名地转过头来:“?”
狐丽伸手一刮白潇辞的脸颊,动作像极了市井流氓调戏良家妇女,只不过狐丽做来就少了那股猥琐劲儿,显得明媚又风流:
“白大阁主,想什么呢?”
白潇辞拍开她的手,显得坚贞不屈:“无聊。”
狐丽眉毛一挑,顿时来了兴致,出手捏住白潇辞下颚:“来,香一个。”
白潇辞沉下脸色,摁着她坐好:“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
——哗!
尖厉的长啸骤然炸响开去,好似一道惊雷震碎了雨幕,激溅的水沫四处飞射,谱成几道瑰丽无畴的虹彩!
暗器?不不不,这个威势,明显是偃师机关——
白潇辞和狐丽的反应都不慢,在利啸乍起的一瞬间收身飞撤,一时间密雨里飚起了两道暗风!
喀喀喀喀喀!
白潇辞衣袂倏然一张,好似一抹飘逸写意的行云,极寒之气弥漫开去,冰晶凝结之声玲珑脆耳,天地间蓝光倏然一眩!
无数悬坠的雨滴凝滞了一瞬,通通被冻结为了剔透的冰晶——白潇辞踩着冰晶在凌空借力,好似飞鸿踏雪泥,佩刀“寒江沉雪”在翻身之际锵然出鞘,炫白的厉光倏地劈斩而下!
风卷尘息经第四.雪鹰示现!
于此相应的是一道活泼艳丽的红光,在水汽氤氲里像是一朵抖开雨露、肆意绽放的火牡丹。
狐丽的速度比白潇辞要慢得多,她在利啸瞬间便拔刀出鞘,人随刀进、刀带人走,佩刀“锦囊艳骨”劈斩出一道凄厉的圆弧,幽艳的刀光仿佛一轮被胭脂染红的弯钩月——
风月刀第一.珠缨炫转!!!
呼呼呼呼呼!
自炎虎关千红窟一战后,狐丽的伤势大愈,风月刀更是参透了一层。眼下狐丽这一刀的威势如龙如虎,霸道得不能同日而语:灼热的炼气顺着这一刀推砍出去,狐丽一击便打出了具象化的刀风,灼灼的焰影流烁成一条明烈的火龙,猛地回环收卷,与白潇辞的刀光合作一处,劲绞向利啸的来源!
狐丽黑发飞舞,瞳光奕奕,脸色陡地一变:
什么?
“寒江沉雪”幽白的刀身与“锦囊艳骨”海棠红的刀身锵然相交,两刀刀刃居然——
斩了个空。
躲开了?
白潇辞脸色一变,厉声疾呼:“狐丽,后面!!!”
狐丽身后劲风陡起,寒光暴现,一只造型奇异、锋寒凛凛的奇异兵器猝地闪现,像是工匠锅炉里旋转的扇叶,又像是东瀛忍者手中放大了百倍的“手里剑”——以一点为轴心,四道锋利的扇刃呈辐射状放射开去,此时疯转不休、来势惊人,好似疯马撞碎整片雨幕,猛地向狐丽的背后削来!
不可能,不可能,白潇辞下意识地否认,这种体量的兵器,如果从他的攻击死角中逃开,以白狐二人的眼里,不可能被动成这样——
砰!!!
浓艳的血红陡地炸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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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里站的是云雀,或者绵绵,那么可能真会翻车。
然而这里站着的是狐丽,在江湖上摸爬打滚了半辈子的狐丽,江湖中人惯用的阴谋诡计、奇技淫巧,她比看到自己老家门口还要亲切。
狐丽在斩空的一瞬间就作出了决断,她瞬间摘下了头发上的“朱顶红”,抬手向凌空高高一抛!
这发饰本是一枝火艳艳的花,在凌空倏然变了模样,浓艳的血红陡地炸开,好似一盒胭脂轰然爆炸,几十条烈烈的红绸向四周飞射开去,全方位地包裹起了白狐二人!
锵——
那具造型奇异的兵器汹汹撞上大红色的绸缎,仿佛撞上了坚不可摧的钢制巨盾;令人牙酸的冷铁相剐之声骤然炸起,飞溅的火花飚射开去,一如历劫的流星乱雨。
这是沁园春的顶级防御武器,“霓裳羽衣”。
万千红绸包裹的正中央,白潇辞捞住了前扑的狐丽。狐丽虽未被那具奇异兵器所伤,但她的淬体不比白潇辞,兵器上卷裹着的炼气恶狠狠地震伤了狐丽的内腑,白潇辞此时伸手一捞,便捞到了满手心的血。
白潇辞瞳孔骤然一缩。
“没问题。”狐丽一皱眉毛,推开了白潇辞,不在意地一擦嘴角,“听着,刚刚那一招估计是用了什么瞬移的法子,才能把这么大的一个风扇叶变得时有时无——你知道是哪门哪派吗?”
白潇辞摇头,他没有印象,凭着机关器认人的本事,只有云雀或者陈默恂这种偃师才有。
半枯翁不是还在车里——
“别去惊动他老人家,”狐丽摇头,“马车附近不止一个人。”
高手过招,立见高下。
刚才狐丽与那位从未谋面的敌人陡地一对招,她心里大概估算出了对方的段数,自己和白潇辞加起来,未必撑得到云雀他们赶回来——
总得有一个人活下来,告诉云雀他们,到底是谁杀了我们,有仇报仇,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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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咔咔咔咔咔——
白潇辞与狐丽的心神俱是一震,“霓裳羽衣”似乎被什么剧烈撕扯,袅袅的红绸像是濒临碎裂的银镜,碎裂之声催魂夺命、急响连连!
狐丽如坠冰窟,她倒是没想着靠霓裳羽衣抵御住敌人,但这也就片刻的功夫,沁园春的绝顶防御居然就撑不住了?
——这么说,敌人的武器,在云雀的“罗雀门”之上!
白潇辞和狐丽同时跃起腾空,狐丽伸手五指一张,霓裳羽衣化为一团猩红张扬的浓雾,在狐丽掌心重新凝为一枝朱顶红的模样。
狐丽刚想说什么,白潇辞猝地一震,口中喃喃:
“是你?”
——是你在四季雪,差点杀了我?
作者有话说:
可能读者老爷都不记得了,这是大凉篇的事情,那个时候小陆大夫刚出场,云雀和薄磷在小陆大夫的医馆庭院里发现了重伤的白潇辞,白哥说他是被神秘人所伤(看都没看清楚是谁)。
这个人现在出来了。
接下来是非常艰难的战斗——
第142章 、说第一百三十五:鬼镇.剪城四神(二)
白潇辞心下骇然:“是你?”
“?”这下轮到狐丽惊讶了, “你认识?”
“不,我不认识。”白潇辞清峻冷冽的眉宇向下压去, 蹙起深刻的纹路来, “……这个人,在大凉州,差点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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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在大凉州, 白潇辞被杀得着实莫名其妙(上文可见章节号26《说第二十三:第四日.通天箓》):
对方是奔着“通天箓”来的,而白潇辞拿不出来——事实证明本来就没有这种东西, “通天箓”纯属“通天路”的以讹传讹, 而对方瞬间就动手了,连招呼都没打,白潇辞血溅五步, 差点命丧当场。
而且最草的地方在于,以白潇辞的眼力, 居然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模样。
狐丽奇道:“这么厉害?”
——不过厉害也是曾经厉害, 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
如今白潇辞解开心结,心境、功力、修为皆不可同日而语,加上华胥秘境的奇遇,整个人气息都为之一变。再者有“九尾火狐”狐丽并肩同战, 狐丽虽然相较起其他女子(这里的女子特指云雀或者这种战力奇卓的怪物)弱了一畴,但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眼下甫一交手, 双方抽身飞撤, 彼此都为对方身手吃了一惊。
白潇辞与狐丽掠身腾空, 前者足尖凌空一点,正是“踏雪寻梅”的借力之法, 白潇辞脚下绽开一朵六角冰花, 于狐丽并肩立在流风正中, 一红一白、一艳一素、一动一静,与来人冷冷相峙。
深秋急雨,水沫濛濛,两人身周不知何时,被布下了千万根火红的丝线,犹如一张烈艳艳的天罗地网,把白潇辞和狐丽困在中央。
红线的末梢皆汇于一双鸡皮老手上,白发老妪静默地立于十丈开外,瑰红重紫的宫装蒸腾着漫天大雨,像极了一道妖诡不详的诅咒:
“老身,姜白氏。”
姜家人?!!
狐丽悚然一惊,心神巨震:“等等,你若是姜白氏……”
剪纸派、傀儡派、皮影派并称云秦三大绝技,而剪纸派姜家曾是偃师一行中的万年世家,天机变时.时家、地机五陈.陈家、人机灵危.危家与之相比,都算是穿着开裆裤满街乱跑的小儿!
要不是清嘉帝周火的“清嘉三屠”,以姜家的声威权势,统一江湖、号令天下,甚至与朝廷分庭抗礼,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姜家虽为一棵万年不倒的巨榕,遇上了周火这团焚天烈焰,到底还是要毁为焦木。
面前这个盛装出行的白发老妪,鸡皮鹤发仍有当年风韵,此人正是剪纸派姜家“剪城四神”中的“剪女”,姜白氏!
不,狐丽立刻否认,姜白氏这个年纪,早就升至“剪姥”之位,“剪女”应该另有其人……
一阵粗豪的大笑声打断了狐丽的思绪:“你变得有趣多了,薄家小儿!”
白潇辞冷冷一皱眉头,不悦地纠正道:“鄙姓白。”
老妪身旁陡地卷起一阵嚣狂劲风,一道身影从天暴降而落,仿佛是猛虎下山、雄狮落地,雨幕再次被震碎成千万破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