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万物陡地收止了一瞬,八方雨流惶惶地噤声,巨响随即轰声爆起;绵绵一腿扫卷出了无尽的风雷,磅礴肆虐的劲风狠狠地撞在了铁物之上,脚下的青石板街像是脆弱的纸张,喀啦啦地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铁物岿然不动。
绵绵眉毛一抖。
这根铁物绝非凡品,恰好她也认得,这是南洋玄龙一族的传世神兵:
方天画戟!
绵绵冷笑了一声:“丑八怪,你来做什么?”
来人还真不是丑八怪。
来人长发如同漆墨,眼瞳似是丹樱,肌肤恍如凝脂,两根竹筷仿佛远山寒碧,发髻高高绾起,露出修美无畴的肩颈。
——是一个女孩,一个相当漂亮的女孩,眉宇英气,面容妩丽,气质阴郁。
女孩锁骨上生着一圈漆黑如墨的龙鳞,证明着她超然不凡的身份:
南海玄龙,钟应悔。
绵绵冷嗤一声,册那老母龙,怎么还不懂规矩?
一山容不得二虎,一域容不得二龙——龙族内部有不言自明的规矩,这千里方圆内,只允许有一位龙族现世。
二龙相斗,在龙女看来,是极其没品的事情,好比两位泼妇骂街,丢人现眼得很。
钟应悔皱了皱眉毛:“你为何在此处?”
绵绵冷笑一声:“与你何干?”
钟应悔眉心一蹙,她比绵绵大了一千多岁,自有一番心高气傲,才懒得和这种小爬虫斗嘴。
钟应悔冷冷道:“我来寻夫。”
绵绵撇嘴,老母龙又下山吃嫩草了!
绵绵一脚踢在方天画戟上,脚还疼得厉害,脑瓜子都嗡嗡嗡的,心中骂的也不甚讲究——绵绵还没意识到她把自己都骂了进去。
她绵绵好像也是吃嫩草来着。
不知钟应悔怎么想的,见绵绵一身刺喇喇的,居然还出声问道:“你认识么?这个的主人。”
绵绵不情不愿地看过去,瞬间惊住了:“……”
诶?
诶?
这这这个香囊是——
绵绵伸手要去夺,钟应悔让开一步,恰好错开了她的小龙爪子:“这是我心上人给我的。”
绵绵气红了眼睛,鼓着脸嗫嚅了几声,扭头噔噔噔地跑掉了。
钟应悔:?
钟应悔在背后唤她:“喂!不打架了?”
绵绵突然哭了起来,捂着脸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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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临城正急着找绵绵,见绵绵捂着脸跑得飞快,血压都高了不少:“啧,绵绵——”
绵绵猝然拧腰,抬腿横扫,一脚把他踹进了墙里,哭腔娇娇软软的:
“你是龙渣!”
盛临城:什么?
我是龙虾?
作者有话说:
觉得香囊莫名其妙的观众老爷可以翻一翻烽火篇,百里临城给云雀赔罪的那个香囊23333
第139章 、说第一百三十二:鬼镇.行运黑虎
天地良心, 盛小将军一脸懵逼,被踢了一脚十分委屈, 真的不是有意气绵绵:
“我不是龙虾。”
“???”两人简直在跨球交流, 绵绵莫名其妙,随即更生气了,“你是人/渣!!!”
盛临城正色道:“确实有几分道理。”
盛临城不像白潇辞, 是非分明、善恶昭昭,他没那个公德心。盛临城食云秦禄、作云秦臣、奉云秦命, 只讲成败, 不讲对错。
所以盛小将军是真心实意地觉得绵绵骂得不错。
绵绵以为盛临城在阴阳怪气,顿时成了一个长着龙角的包子,眼泪都气出来了, 跺着脚道:“我不要理你了!!!”
坏龙!坏龙!坏龙!!!
盛临城奇道:“这是为什么?”
——有一说一,盛临城的直男脾性, 是白潇辞见了都会自愧不如的程度。
好在绵绵不是狐丽。
狐丽性格看似八面玲珑, 实则暴烈强悍,如果白潇辞胆敢负心,她一定扭头就走,把头喂狗。
绵绵性格娇软——那是真的娇软, 盛临城闹来这么一出,绵绵只觉得委屈想哭, 扭头噔噔噔地跑掉了。
盛临城一脸茫然, 抬手拽住了绵绵的龙尾巴:“你做什么?”
龙女尾巴是最为敏感之处, 和寻常女子的屁股差不多,是光天化日下绝对碰不得的存在——绵绵顿时跳了起来, 涨红了脸:“你欺负我!!!”
盛临城坦然点头, 大大方方:“对, 我就是欺负你。今天你不说清楚,我们就在这站着。”
绵绵:“……”
这个人讨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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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临城惊道:“香囊?”
“别想抵赖!”绵绵握拳捶他,“针脚都跟你送我的别无二致,就是你缝的!”
龙女力拔山兮气盖世,绵绵的拳头可不是什么“粉拳”,一拳下去足以打塌一个平常人的胸腑。野史秘传中也经常有龙女与男子行云雨之事时,一兴奋扯断人手脚的骇人记录。
好在盛临城硬功扎实,淬体过硬,以上安全隐患都不会发生。盛小将军顶着一张薄情寡幸的脸,听绵绵一边锤人一边说完了来龙去脉:
“我不认识她。”
绵绵气鼓鼓地:“你都送人家香囊了!”
还送的是我讨厌的黑爬虫!
“若说香囊是我的,那也有可能。”盛临城思索一二,“我曾经送给云雀一个。”
绵绵警觉:“你送云雀姐姐干什么?云雀姐姐是我的!!!”
盛临城:“……”
——醒醒,云雀不是你的,你只会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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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绵绵大受震撼,“是云雀姐姐送的?”
龙族作为力量巅峰的存在,因为香火不旺、龙丁稀少,一直是东陆大局中相当边缘的存在。每隔几十年就会有龙女现世,来到人间拐几个精力旺盛的对象,回家生龙崽去。云秦官家知道龙族这德行,几万年来从不插手,爱拐就拐吧,龙女向来都是倾国倾城之姿,还怪让人羡慕的。
钟应悔此次前来,甚至不惜与绵绵争地盘,大概也是因为她的“梦中情龙”——
云雀?
绵绵大受震撼,却觉得确实有道理:“……”
云雀的女人缘一直不错,到处都有和美女贴贴的机会,今天搂着苏锦萝明天枕着盛昭缇,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风月场的摘花高手了:“……”
喔……喔,这样说来,薄磷还怪可怜的,后院别说起火了,天天都足够火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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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此时云雀还不知道自己随手送出去的香囊,引发了一场非同小可的桃花债,差点牵连着盛临城一起倒霉。
眼下云雀正跟着薄磷,行走在暴雨倾盆的小镇里,两人着装相衬、气质相合,还真有几分江湖侠侣的模样。
白潇辞和狐丽守着马车和半枯翁,以防万一;盛小将军去找自家媳妇,绵绵肯定遇上了什么麻烦;而薄磷则与云雀一道,深入这个跟拦路鬼似的小镇,把“折子戏”给破了。
——这个魔障不除,他们是别想过这处山了。
云雀伸出手去,在薄磷眼前晃了晃:“要牵手。”
薄磷眼角一扫,云雀小脸嫩白,五官玲珑,不由自主地开始贩剑:“——哎,叫声相公来听听。”
云雀翻了个白眼:“油腻。”
薄磷:“……”
薄磷碰了一鼻子的灰,还不敢不从,老实巴交地把云雀的手捏在手心。
云雀浑身一凛,突然甩开了薄磷的手!
薄磷的错愕只在一瞬之间,他随即反应过来,手指按住蓝桥春雪的刀柄;云雀碧滟滟的大袖迎风怒张,指间碧光倏然飞射,梳骨寒宛如飙射而出的激电,飕飕然直刺向虚空之中!
——哗!
梳骨寒切裂雨幕,激溅起水沫晶晶;然而丝线似乎撞在了什么硬物之上,透明的空气涟漪波动开去,周遭景色犹如被碎石惊扰的湖面,荡漾起诡异绮幻的波纹来!
云雀脸上煞气陡现,面色倏然一寒:“——嘁!”
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云雀能感觉到灵子潮汐的波动,一道术法已然生成,把云雀和薄磷包裹在了其中!
薄磷眉头一蹙,刚想抽刀出鞘,云雀摁住了他的手腕:“慢。”
“这是在折子戏里布下的空间术法,用偃师行话来讲叫‘连环扣’,诡奥难言,凶险叵测,勿要轻举妄动。”
云雀神情难得严肃起来,清丽的面容与伞外骤雨一样冷淡疏离:
她刚刚试过了,神识都穿不过这层障壁,怕是背后还另有机关。眼下敌暗我明,云雀和薄磷对敌人一无所知,能确定的只有一个:
——对方,是很高明的偃师。
云雀一压眉宇,眸色暗沉,杀气凛凛:
跟我玩?
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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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磷啧了一声:“什么声音?”
云雀莫名其妙,耳外尽是雨声磅礴,能有什么声音……
不对!
云雀细细听来,也发现了雨声中夹杂着的细微动静,也就只有薄磷的耳力能够瞬间察觉。
云雀耳力不及薄磷,也没听出个门道来:“唔?”
薄磷皱着眉头:“吆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