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岚忍俊不禁,江祝故作姿态,叉着腰道:“好啊你个小唐,知不知道这样是违背规矩的?当心我告诉孟姜,好好罚你!”
唐钰天真道:“可是我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如果下辈子没投好胎,太可惜了。”
鬼王殿内霎时一片沉默。
江岚拍了拍唐钰的肩,较之谷主的严厉,更多了欣慰和赞许。
唐钰受宠若惊。
江祝收拾好心情,转向江岚,“二叔,外面怎么样了?”
江岚便将江祝失踪后的事情一一道来。
江祝失踪,最后与她接触过的秦霜年又坚持说江祝修习了鬼术,一时之间江家与秦家气氛剑拔弩张。秦霜年不肯服软,江祈等人又偏是不信。
月小楼的心情起伏跌宕,又不能告诉任何人,很是焦心。
秦雪销被关在清净阙出不来,与秦霜年沟通几次都没用,索性闭门不出。
易征身死,铁马冰河家主之位空悬,易明清与易明月自顾不暇,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去帮助,但拨了十几个易家精英给江家,旗帜鲜明地站队。
叶汐听闻此事大发雷霆,怒斥秦霜年多做怪事,叶浔与端木谨好说歹说才平息了些怒火,但月份大了到底身体不好,出门都需多注意。
叶淮则是干脆住在了琢烟谷。
因着秦霜年信誓旦旦,加上才刚刚经历了鬼族祸事,不少世家都闹着要琢烟谷给个说法。虽不至于大张旗鼓,但态度已经明了。
也不乏当初江祝得封明朱颜时恭贺之人。
江祈火冒三丈,“都是狗屁!这群人简直忘恩负义!他们忘了猎场里谁救了他们了?忘了当时巴结我姐的嘴脸了?!她修习鬼术?真是笑话,这帮人脑子装的都是猪饲料天生被啃了半边吗?!”
江岚不悦地皱眉,“阿祈。”
江祈喘了两口气,不甘心地坐下,牙关咬得死紧,胸腔一把火烧得旺盛,手下的几案不知被他拍碎了多少个。
他自然知道发火没有用,他们就算说出江祝千百般好处也没用,世人向来记仇怨而非重恩情。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江祝在世人眼里已经和鬼族搭上了边。
他也自然不信江祝会修习鬼术,而深信不疑江祝一定是被人陷害了。可江祝不在,无从查起。
离开铁马冰河前,月小楼曾单独找过他,指出江祝可能是被鬼族带走了。
他们到时只能看见那马上就要消失的黑洞,周边气息极度混乱,鬼气的存在也使得很多人对江祝与鬼族有关产生强烈的怀疑。月小楼的逆旅身份江祈早已知道,对于他能感知到其他人感觉不到的东西,江祈是相信的。
可是他要怎么说呢?
琢烟谷此刻一片愁云惨淡。
当务之急是找到江祝,于是倾琢烟谷之力搜寻她的踪迹,即是给其他人看的,也是他们忧心时间越久,江祝处境越危险。
而在谷里的人,在书楼里找各种能够与江祝牵线的方法,连带着唳鹤庭那边也焚膏继晷。
“熬了几天,真让他们找到了。”江岚笑笑,“阿祈他们几个都上赶着,我好不容易才压下来。”
江祝:“是什么?”
江岚不欲说,但她也能猜到,约摸是什么禁术之类的,否则为何让江岚如此避忌。而且在不知道她在哪里的情况下,江岚身为长辈,无论从修为还是孩子们的安全考虑,都不会让江祈他们插手的。
江祝脊背不知不觉弯下去,江岚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阿祝,不必忧心,我是无碍的。”
江祝应了声,勉强地笑笑,“小祈他们就这么相信我与鬼族无关,可惜让他失望了,我这次,还真是和鬼族有脱不开的关系了。”
唐钰不赞同道:“师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也是被算计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江岚目光凝重,“灵枢之事,你可能确定?”
“差不离,我也担心是安绍诓骗我,偷偷查过,应当是没错的。”
“修真界有这样一个幕后人在,当真危险。”
听出江岚的口风,江祝立刻插话,“二叔,无论如何,我必定是要回去的,我不能让你们处在风口浪尖上。何况回去,我就在那人眼皮子底下,若是龟缩在这里,难保那人不会有其他动作。之前一战,各家百废待兴,正是虚弱时,若此时趁虚而入,恰是最好的时机!那人有这样的心思,我们就要做好对方实力不俗的打算。修真界伤不起了。”
江岚确实动了让江祝留在鬼界的想法。他不清楚怎样利用灵枢来获取力量,但终归不会是好事。江祝炼化了鬼冥,留在鬼界,就是安全的。到时签个条约,人鬼相安无事。
可这是理想情况。有这样诡谲心思的人,又真的甘愿看自己的筹谋毁于一旦吗?修真界人才济济但青黄不接,此时又元气大伤,经得起其他风浪吗?江祝在鬼界,就真的安全吗?
“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能冒险。”江祝倾身趴在江岚背上,“再说了,我哪里舍得这辈子不回去了?在人界,不管哪里我都可以,能看见二叔你们我就乐意。”
江岚无奈地摇头,“你啊……罢了,容我想一想。”
唐钰:“谷主能在鬼界呆很久吗?魂魄离体是有时限的,不能太久……这是师父说的……”
唐钰被江家两人盯着脸颊一红,声音越来越小,不好意思地搬出了孟姜。
江岚笑道:“无妨,魂魄离体期限七日,眼下刚刚第三天。”
江祝哪里真的会让江岚留到第七天才走,第二天就劝着江岚赶紧回去。
江岚哭笑不得,“阿祝这么盼着我走啊?”
“就是盼着你走!”江祝眼睛一瞪,“二叔你怎么和小祈一样任性!赖都赖两天了,不行,今天二叔必须回去!”
“好好好……哎阿祝你莫推我!”
有了江祝的默许,且本身江岚就是动用了禁术,离开鬼界并不困难。
江岚的身形逐渐消失,舍离花田再不见那一抹青白,江祝嘴角的笑也慢慢放了下来,独自站了很久,才一步一步地离开。
唐钰一直等在一旁,看江祝脸色实在不好,才凑上来问道:“师姐,你心情很不好。”
“……”
江祝摸摸脸,苦笑道:“这么明显了么……”
唐钰安慰道:“师姐,我相信你可以很快回去的,可以很快再见到谷主和师兄们的。”
“谢谢你啊小唐。”
可是回去之后……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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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岚周身青色光影逐渐消散,悬浮在江岚面前的符箓在光影彻底消失前迅速烧成灰烬,房间里烛火摇曳生姿。
等在一旁的长老们坐直了身子,江祈等上前一步,肌肉绷紧。
江岚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所有人严阵以待的样子,轻松地笑了笑,“没事,找到阿祝了。”
房间里响起所有人松一口气的声音,大长老捋了捋留了一把的白胡子,“丫头现在在哪儿?”
“现在不能说。”
大长老手里一打顿,差点揪下来一撮胡子,“为何?”
“等阿祝回来时,自有分晓,大长老无需心急。”
叶淮暗地里攥紧了剑柄,“为何她不回来?”
江祈跟着叶淮的话,急得鼻尖冒汗,“对啊爹,为什么我姐没有回来?她是不是真的出事了?爹你怎么没有带她回来?”
“阿祈阿淮,你们别急,让师父慢慢说。”江覃令两人稍安勿躁,将同样疑惑的目光投向江岚。
江岚云淡风轻道:“你们放心,阿祝她现在很好,只是有些事情她现在必须去做,暂时回不来。你们只要知道,阿祝是为了所有人,才甘愿留在那里暂且不归,就够了。”
言下之意,江祝为了大义,甘愿牺牲自己。
叶淮的脸色彻底僵住了,嘴唇嗫嚅几下,眸色阴沉昏暗。
“谁需要她去牺牲。”凭什么一定要她去牺牲。
没人听清叶淮说了什么,只知道玄衣少年情绪很低落,大步离开了厅堂。
江祈愣愣地道:“为什么是她?”
江岚的守口如瓶,也透露出来一个信息,即江祝,乃至整个琢烟谷面对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乐观。
有什么问题,有什么祸事,让他去扛就好了,为什么总是找上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为琢烟谷,为他做的,还不够多么?
眼见江祈转身跑了出去,江岚心中无奈,起身时眼前一花,脚下忍不住踉跄两步。
江覃及时扶住,“师父?!是哪里不适吗?”
几位长老见江岚摇摇欲坠,加之江岚也不愿多说,便唉声叹气地离开了房间。
江岚调息片刻,方觉无事,示意江覃去找来江祈。
“阿覃,你告诉阿祈,晚上来找我。”
晚间,江祈依言而来,闷闷不乐。
江岚:“阿淮呢?”
江祈恹恹道:“三哥把找到阿姐的消息告诉叶家大哥和汐姐,现下应当还在说话。”
面对江祝和江祈,江岚的态度向来是不同的。江祝做事让人放心,人也稳重,总有点不合年龄的成熟,再加上她生身父母亡故,江岚总是会多照顾些。而江祈未来继承琢烟谷谷主之位,绝不能是个傻白甜,江岚对江祈而言,是一位和蔼的严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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