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殷凝给秋拒霜形容了一下,然后说:“让他动心可能有亿点点难。”
“并不,”秋拒霜角度清奇,“你看你都不跟他说话,但是他也没有离开。”
殷凝感觉得到,少年杀完那条蛇后,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为什么不说话?”少年问她。
怕说了错话你要我命啊。这话殷凝是不敢说的,她只是默默伸手环住自己的膝盖,搭在膝上的下巴尖尖的。她本来就还年幼,这样更是把自己缩成一团,看上去可怜兮兮。
她没说,但他从这副抱紧自己的模样看出了她的想法,于是他挑了一下眉,“不该问的别问就好,我又不会吃了你。”
殷凝抖了抖耳朵,想起秋拒霜的嘱咐,伸手摸索着枕边的发饰,问道:“你能帮我把发髻扎回来吗?我看不见。”
先拉近一点距离吧,主动才有故事。
少年走近,低头咬开了手腕上的暗扣,把自己手上的银饰取了下来。天光透窗斜入,那些繁复神秘的环链美轮美奂,他的手骨修美,但手上有不少伤痕和茧子。
可能是因为他背着光,眉眼的阴戾压过艳丽,殷凝有种他要做什么坏事的错觉。
不,只是帮她梳个发而已。
她很快移开视线,抱着被子挪了挪,背对着他,将睡得有些乱的头发都拨到身后去。
细软青丝自然垂下,在被子与草席上堆卷,像千万朵墨兰绽放。他忽然觉得,这简陋破败的床榻配不上她,她应该被精心养在满是黄金和宝石的宫殿,被包裹在柔软绚烂的绸缎中,每天换一个由各种珍珠美玉雕琢的花冠。
很奇怪,他忽然有种要为她掠夺来这一切的冲动。
是被什么蛊惑了吗?
少年沉默良久,指尖轻轻压上她柔软温暖的狐耳,低声道,“狐狸精。”
——是被蛊惑,而且居然有几分心甘情愿。
殷凝很懵,他是在骂她吧?是吧是吧。
不过他很快移开手,将手指当成梳齿没入她的发丝,从头梳到尾,被一些打结处卡住,他会很轻柔细致地解开。
她的发质很好,散着春阳草木的淡香,颈间露出的肌肤细腻光滑,一看就是从小被养护得极好。他忽然想起密林深处被毒兽环绕窥伺的珍稀花卉,要得到这样的珍宝,当然得足够强大与狠毒。
而殷凝在想:他为什么这么磨蹭?平时她自己三两下就扎好了。
她猜测可能他不会给女孩子梳发髻,就伸手打算手把手教,“我是双发旋,你先顺势把我的头发分成两部分…”
她想抓起自己的头发,不小心抓到了他的手指,指间的薄茧磨着她的手心,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手指,无意间却将他的手牵得更紧了。
殷凝有些尴尬地放开手,讪讪地坐好不动了。
他却说:“然后?继续教我吧。”
殷凝只好又抬手,教他如何扎双螺髻,青丝在两人指尖缠绕,手指交错,有意无意间他们十指相扣,又不发一言地放开。
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温暖的阳光才能越过高大的宫墙照进来,浅金色的光芒被窗格切碎,流淌在她周身,发丝和眼睫都染上暖光。
他从来不喜欢白天,黑夜才好藏匿一切罪恶。但当这一刻她微垂的眼睫勾卷着灿金流光,他才发觉,原来午后可以这样温暖美好。
他忽然理解了自己为什么下意识不想她知道他是谁,满是脏污鲜血,一方面对她仰望,一方面又怀中一种将她也拉下来沉沦堕落的隐秘渴望。
“好了。”殷凝将发簪戴上去,有些拘谨道,“谢谢。”
少年也就没有理由再触碰她,他慢慢眯起双眼,像蛰伏在阴影中的兽类准备对猎物出手,一击必杀。
仰望还是强占?他想起自己的血亲指着自己怒骂:“天性恶劣的畜牲!”
对,他当然是,恶劣至极——
殷凝的右手手腕被他从身后扣住,她有些疑惑地轻呼了一声,转头只见少年咬破了自己的指尖,用流出的鲜血在她手腕上勾了一圈。那些鲜血很奇特,沾上的瞬间就渗进她的皮肤,只留下淡红印记,是一条吞吃掉自己尾巴的红蛇。
虽然心中惊讶,但她还是装作看不见,问道:“你放了什么在我手上?”
“赤练蛊,”他俯身凑近她耳廓低语,像是毒蛇嘶嘶吐信,“不准和任何人说起我,知道吗?”
殷凝一脸乖巧地点点头。心中一点都不慌,她有秋拒霜啊,恶毒女配绝对是最大的作弊器。
“你手上这条蛇把自己吃完的时候,蛊毒就会发作,你必须喝我的血。”他的声音低哑阴郁,甚至掺了几分隐秘的兴奋。
——你离不开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赤练蛊
被下了赤练蛊后, 殷凝配合地轻呼了一声,像是被他吓到,连忙追问道:“可是我不知道你是谁, 不知道要去哪找你。”这间陈旧简朴的屋子并没有多少生活痕迹, 一看就是已经被废弃,他只是暂时将她安顿在这里。
看见她被惊吓到的模样, 他的语气不自觉轻缓了几分:“我会找到你——无论你跑到哪里。”
殷凝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情绪,暗想看来这个赤练蛊还能定位。所以说, 精通蛊毒这个设定真的可以玩很多花样啊。
“好好睡一觉, 醒来你就可以看见了。”少年弯腰给她压好被角。
殷凝眨了眨眼, 一脸无辜地说:“我睡不着。”谁被下了蛊还能心大地立刻睡觉啊。
在某些方面上, 少年和天权令的脑回路居然是一样的,他抱臂斜倚床柱, 道:“那我给你讲故事。”
殷凝本来是期待的。
然后她就听了一耳朵的恐怖故事,什么山间老妖吃人、南疆赶尸人、扒皮女鬼等阴间怪谈。
绝对会做噩梦的吧。咱讲故事能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好吗。
最后殷凝缩进被子里, 双眼一闭, “好了谢谢你,我要睡觉了。”演得太认真,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是日暮时分, 少年已经不见踪影,殷凝掀起被子下了床榻, 推门就被橘色的夕霞扑了满怀, 顺着朱红宫墙往前走, 总算在天色暗下来前找到一个宫女询问天权令在哪。
她说在太后的慈宁宫。
殷凝心想不好, 他估计是以为是太后对她下的手。于是她很快往慈宁宫赶去, 却在宫门口遇到了刚好走出来的天权令, 他看到她一下子怔住,缓缓伸手搭在她肩上,垂眸轻而缓慢地松了一口气,有些苍白的唇动了几下,“没事就好。”
殷凝看到他眼底一层淡青色,应该是担心她出事一晚没合眼。
“其实我是…”殷凝还没说完,就被他用一指轻柔抵住唇瓣。
殷凝看了看宫门口站着的宫女,也明白这些话确实不适合在这里说。
他隔着衣袖牵住了她的手,带她转过几条宫道踏进一间庭院,殷凝留意到这片区域的几座庭院外都有侍卫把守。
等到进了内室,天权令关紧门窗后她就问道:“这里是哪,怎么还派兵严守?”
“这一片区域是给各国派来的质子居住,南离,北苍和东襄的皇子。”他简单解释,“我答应了太后,南离出兵时我会交出破解尸侍的方法。她再也不会打你的主意了,应该是怕我们跑了才让我们住在这。”
“南离质子…”殷凝沉吟了一下,跟他说起了自己遇到的事情,当然,她没有说她被下了赤练蛊,不想让他担心。
“原来如此,难怪宫中会有尸侍。”天权令皱眉,“但据我所知,南离送来的质子今年只有十岁,但你遇到的是个少年。”
此事非同小可,他当即带着殷凝去南离质子居住的庭院,“走,去南珀轩看看。”
南珀轩远比他们居住的庭院要简陋许多,值些钱的装饰和物件都被下人私自搬空。
殷凝踏进庭院,就看到一个男孩跪在积灰已久的地砖上,他的脊背挺直,眉眼却低垂,安静、乖顺、呆滞。
熟悉的面容和神情让殷凝有一瞬间联想起雨齐。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好像就是当初她在观星台山间救的那个男孩。
“为什么让他跪在这里?”殷凝问旁边的宫女。
宫女神情嚣张,语气也轻蔑至极:“谁让这个小孽种前几天居然敢逃,不过他走错了方向,逃到观星台附近就被带回来了。”去南离的方向和观星台刚好相反。
小孽种…殷凝从她的态度大概能推知这位质子平时过的是什么凄惨生活,连下人都能随意欺辱。
“观星台?”天权令挑了一下眉,对这个信息有些感兴趣,“我怎么不知道?”
“天权大人那几日去了沈家,我们想这种小事就没必要惊扰你了。”宫女对他倒是一脸谄媚。
趁他们说话,殷凝走到男孩面前蹲下,静静看着他。
他的眼神澄澈又空茫,尚且青稚的眉眼精致却呆板,像一个听话的漂亮人偶,一具有呼吸的行尸走肉。
殷凝看见他手上有些伤痕,像是做粗活不小心磨破的。她伸手将鬓边碎发挽到而后,动作自然地碰到发簪,同时伸手拿起少年的手,问那边的秋拒霜:“帮我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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