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真地看着她那张有些婴儿肥却极为小巧精致的脸,还有空中漂浮的碎发。
青风慢慢踩在了水面上,她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将军,妾在这里等你好久。”
青风:“你一个未嫁女子,为什么要对我称妾?”
天婴:“因为我们命中注定。”
青风的心再次猛然一跳,他们……命中注定?
然后听她含情脉脉地唤道:“吕小布大人。”
青风:!!!
他突然从床上惊醒,大滴大滴流着冷汗,掏出水镜一看,对面的天婴又化成了兔形蜷在被子堆里呼呼睡觉。
青风拍着自己脑袋,“见鬼了。”
这美人计怎么施到自己梦中了?
可是一醒来,她在湖中走来的模样又不断出现在脑海。
他第一次脑中浮现了两个字:女色。
这时他听到了远处若有若无,悠扬的琴声。
他跟随容远住在孤神殿后的生司阁,容远还未入睡证明现在还没太晚,自己却睡了过去,他不觉得今天有多劳累,却莫名觉得身心疲惫。
想起刚才那个梦他更觉得可耻,若是被容远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
岂不是辜负了他对自己的信任?
他心烦意乱睡不着,准备去扯披风,却发现披风给了那兔子,于是他站起来重新拿了一件。
他没有腾云,而是跟着乐声向容远方向走去。
容远惊才绝艳手覆乾坤,却又冷静自持,有条不紊。
是此生唯一一个让他心服口服的人存在。
他是自己人生中的灯塔,迷茫的时候看着他皎洁的身姿,总会觉得前路清晰。
星辰公主满心满眼都是他,蓝尾鸢只弹一首凤求凰。
无论是天仙还是妖女都想将他拉下神坛,想一睹他落入红尘的模样。
可是,没有谁成功过。
大祭司依旧是大祭司,是这已被妖族玷污的九重天上最无垢的一捧雪。
青风跟着琴音走到了九重楼下,看到珠梁玉栋下那挺拔皎洁的身影。
同时他也听到了听到了苏眉的声音。
苏眉:“神君,那首《凤囚凰》,不知大人可有乐谱。”
青风随即反应过来,苏眉指的不是蓝尾鸢弹的那首凤求凰?
就是当时被他吐槽变态的那首凤囚凰。
容远清冽的声音传来:“没有。”
苏眉:“那大人可否向苏眉再弹奏一次,有些地方我怕自己记得不太准确。”
容远:“可以。”
容远高冷,不易亲近,但是在他和苏眉面前却不拿乔。
特别是对自己,更如长兄一般循循善诱,有求必应。
想到此处,再想到自己刚才那个梦,更觉得自己对不住容远。
不因为其他,只因为辜负了他的信任,被那兔妖扰了心神。
容远在九重楼上,头微微垂下,手指拨动琴弦,乐声缓缓流动。
青风虽然从小习文,但是却没有学弦乐,他不喜欢这丝竹之声,但是此时此刻这弦音却牵动着他的心,他没有继续向上走,而是靠在柱子上,凝神听着这首曲子。
这一次,他听出了热烈,占有,还有彷徨和隐忍。
第二十三章 琴音
只听“哐”一声,容远的手拍在了琴弦上,
青风脑中浮现了那只兔子,一瞬间想揪着她的耳朵把她塞进笼子里,永远不准她出来。
直到容远弹完,他才回过神,觉得自己的想法变态又荒唐。
他一步步登到楼顶,有几分疑惑地看着容远,向来清冷果决的大祭司的琴声之中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这时候苏眉御出自己的琴,打断青风思绪,道:“我试试。”
苏眉还没弹到半曲,青风忍不住道:“你弹的什么玩意?”
苏眉莫名其妙抬眼看他:“哈?”
青风:“毫无意境。”
苏眉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不是不识音律吗?”
“不识音律不代表耳聋。”
“嘿~”苏眉想要辩驳,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道:“你小子说得不错,我也觉得这曲子我弹得不对味。”
苏眉看向容远,颇有疑惑地道:“我也好奇神君这般清冷的性格,为何能弹出其中意境?”
容远的指尖微微一顿。
这曲子对他来说陌生又熟悉,熟悉得像他写出来的一般,各种情绪他虽能靠熟悉的技巧弹出来,却又觉得陌生无比。
容远并未准备答苏眉的问题,苏眉自然也不会追问,只道:“每每听到这曲子,我倒又想起那小兔妖。”
容远神情微微一顿。
青风突然转过头警惕道:“想她什么?”
苏眉:“觉得她生为草种已经够可怜,还真自告奋勇地去淌这滩浑水,要知道游走在烛比和饕餮之间何等危险……”
青风垂下眼,这时苏眉突然道:“你刚才那么紧张做什么?”
青风脸色一变:“我哪里紧张?”
他生怕容远看出什么,急忙把目光投向容远,而容远并没有看他,只是垂眼擦拭着琴,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眉狐疑地问,“没有?”
青风:“当然没有。”
苏眉:“好吧,那我继续说,其实让你去看她不过就是查查她底细,她虽是妖,但是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你不要总带着偏见去对她,你真没必要非把她往险境逼。”
青风不知为什么心中莫名地觉得心虚,像是故意要掩盖什么似的,道:“她是好姑娘,那其他无辜的人族,仙族就不好了?你口中这样千千万万好姑娘正在这乱世饱受煎熬,她出一份力又怎么了?”
他说完以后心在怦怦直跳,生怕被看出一点破绽。
知道苏眉摇了摇头,“你真是冥顽不灵铁石心肠。”
青风这才舒了一口气,然后道:“苏眉,你那边能安排几个妖女继续缠着饕餮不?”
苏眉:“这又是哪出?”
青风:“给她留点时间对付烛比。”
苏眉拨了拨琴弦叹了口气,“你还真是物尽其用。”
埋怨罢后向容远请示,“神君,您觉得如何?”
容远将擦得一层不染的琴装入琴囊,“我说过只要无关草种,以后她的事你们决定就好。”
*
青风拿着一条半透明的裙子,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咬着牙一脚踢开天婴大门。
一进去看见她坐床上喷嚏不断,正用前腿揪着帕子擦鼻涕。
青风:“感冒了?”
天婴:“你在湖里一动不动泡两个时辰试试,啊嚏~”
青风:“我寒潭里十个时辰都呆过,真是娇气。”
青风一咬牙把那裙子扔在天婴脑袋上,把兔子罩得严严实实。
天婴变成了人形那纱裙才从她脑袋上滑下来,看着这半透明的纱裙,向青风投去鄙夷的目光。
猥琐。
青风偏开头:“你不是想美人计吗?就你这姿色根本不行。还得有外在东西加持。”
天婴看着这裙子,抽了抽嘴角,“你确定这行?”
青风:“这只是个基础款。”
青风希望她知难而退。
希望她不要再淌这滩浑水。
天婴恹恹道:“行,我穿。”
青风脸色一下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天婴:“我说我穿还不成,我想睡觉。”
青风,一把抓起了那衣服,“这种衣服你都穿?”
天婴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但是她头疼也不想跟他多啰嗦,“不是你说这可以?对了,你帮我找医修再开点那个粉色的药。”
青风突然间怒火中烧,“催熟药!湿身计!你到底是多缺男人!”
啪——
话音一落,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落在他左脸上,屋中回荡清脆的声音。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抬起左手,一个清脆的耳光再次落在他右脸上。
青风从小挨过不少板子,战场上也受过不少伤,但是第一次有人敢打他耳光。
他怒目看向对面的少女,却迎上一张煞白的脸,一双委屈羞愤的眼睛。
然后,她突然一笑,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我真傻,以为这一世你有一些不一样了,果然,无论我怎么做,你们这些仙族都会厌我,恶我,瞧不起我。”
青风脸色铁青,他忘记了脸上的疼痛还有羞愤,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这是她第一次在不是被逼问的前提下提起她的重生,提起她的前世,她每一个字都咬得含糊,可是落在耳朵里却无比的清晰。
像是酝酿了百年的酸楚。
她抹了抹眼泪,“你来打扫两次房子,我居然就忘了前世你怎么对我的?”
青风:“我……前世怎么对你的?”青风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开始接受了她口中的前世。
天婴:“就你刚才那样。”
青风想要解释,她继续道:
“我当时踏上孤神殿的时候,你们怕早知道我会有那样的结局,但是你们没有谁阻止一下,也没有人挽留我一把。因为在你们眼中,我生来是妖,死不足惜,对不对?”
她每说一句青风的心脏就像被捶了一下,他脸色由青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