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忠仆们大喜,就见解子沣目光一转,看向他们。
“我暂且杀不了曲从渡,”他对他们笑道,“干脆先杀你们吧。”
语毕,他迅疾而来,把剑一挥——
“解子沣!”
曲从渡厉喝。
曲从渡虽身怀风灵根,但他从未修行过,根本达不到解子沣那样的速度,他赶不及近前救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忠仆们先后倒在解子沣剑下。
至此,曲家人已死去大半。
其中更有都已经被带去躲着,却又半路拐回来,试图带更多人一起躲的年纪最大的婆婆。
曲从渡看着遍地的尸体。
握着枪杆的双手湿滑不已,呼吸间也尽是铁锈之气。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而后长.枪抬起,直指解子沣喉咙。
他开口,嗓音沙哑,像是含着血。
“解子沣,”他再次念他的名字,“如我今日能活命,来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哦?”
解子沣回头,笑了笑。
这一笑十分爽朗,解子沣头一次以欣赏的眼神注视曲从渡:“不错,你突然变得有趣起来了。”顿了顿,“我更想杀你了。”
话虽如此,解子沣却并未回身去杀曲从渡。
反而继续往前,屠戮剩余的人。
就仿佛享用珍馐前,要先将普通的小酒小菜给消灭干净,这些闲杂人等的存在,无疑妨碍了解子沣享用的快感。
曲从渡——
这可是他惦记了好久的绝顶美味。
思及于此,解子沣速度更快了。
以至于内院里的闲杂人等全被清理干净,曲从渡也仍然没能赶上并阻止。
只能含恨绕过新鲜尸体,努力追击解子沣。
解子沣觉得自己有点像遛狗。
便逗狗似的逗曲从渡:“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我有的是时间。”
曲从渡没回话。
只握着长.枪的双手溢出微微的血色,越发湿滑了。
“看来是不累,”解子沣道,“那就继续?”
语气更像逗狗了。
突然,解子沣心下微动。
他隐约感应到滴在傀儡身上的那些精血,在刚刚和他这个本尊彻底断了联系——
拂珠果然在被引诱进帝墓里后,杀了傀儡。
唔。
天骄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也好。
拂珠被困在帝墓里回不来,他再无后顾之忧,可以任意施为。
当是时,解子沣大致感应了番曲家剩下的人都藏在哪,冲曲从渡一勾手。
“光这么干杀没意思,不如打个赌吧。”他说。
曲从渡不语。
解子沣道:“就赌你追上我的时候,是我已经杀光你曲家的人呢,还是在我杀光你曲家人之前,你就已经追上我了?”
曲从渡不答,只追赶的速度更快了。
大田鼠扭过头,不忍再看。
长.枪能制约解子沣又怎样,解子沣不跟曲从渡交手不就行了。
即便曲从渡千辛万苦追上解子沣,硬逼解子沣跟自己交手,那个时候的曲家人估计早被解子沣杀光了。
“嗡!”
忽而有什么运作声响起,正纠结自己该怎么办的大田鼠愣了愣,赶忙用恢复了些的耳朵听音辨位,惊奇地发现这动静是从地下发出的。
便见只余血迹和尸体的院墙下,不知何时竟亮起了淡淡灵光。
随着嗡鸣的动静越来越大,那些灵光也越来越亮。大田鼠由此想到什么,豆子眼霎时精光暴涨。
对!
就是这个!
拂珠大人说过,她此行前去帝墓,除它是预留在皇城里的第四手外,她还预留了另外的第三手和第二手。
第三手不出意外是曲从渡手里那把枪。
第二手则应当是眼前这座正从地下冉冉升起,范围之大之广,几乎占据了整个曲家地盘的巨大灵阵。
至于第一手……
大田鼠挠挠屁股,它脑子不好,想不到。
不过想到也没什么用。
它被困在这符箓里,动作稍微大点,就要被雷电烤成死鼠,连个像样的地洞都打不了,更枉论破符出去。拂珠大人预留的手段再多,眼下的它也再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这第二手威力如何了。
如果连第二手也奈何不得解子沣……
大田鼠悄悄打了个寒颤。
“嗡嗡!”
灵光大亮,灵阵彻底显现而出。
便见整个曲家仿佛被巨人的手掌所笼罩般,亮到刺目的灵光遍布每个角落,色泽深重得几欲要盖过漫天的帝墓金光。
而在灵光最为刺目之处,即阵眼所在的位置,一棵由天地灵气汇聚而成的灵木,正在疯狂生长。
寻常灵木都是一寸半尺地长,这棵却是一丈三丈地长。
刹那便长了数十丈高,粗壮之极,也雄伟之极。
及至碰到那拦住曲家人不得出的屏障,灵木终于停止生长。
高达百丈的巨木树冠在曲家上空伸展开来,繁密茂盛的绿叶间,细碎花朵柔嫩洁白,仿若这万物复苏的季节里,降临了场罕见的春雪。
有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枝头,如雨飘洒,又似雪飞舞,空中的血腥气都被压下不少。
无需谁来操控,千千万万的花瓣自主汇合成花海,直朝解子沣蔓延而去。
这个时候,大田鼠才认出,这棵灵木似乎是……
琼树?
琼树既成,即宣告着解子沣在曲家不得妄动灵力的限制,就此打破。
曲从渡止步在花海之外。
花海之内的解子沣则抬首。
他以极为赞叹的目光观赏灵阵,须臾把剑一扔,腾出手来拊掌道:“不错,此阵当为拂珠亲手所设,威力之大,纵使元婴入内,也可杀得。”
曲从渡眸底微动。
大田鼠也激动了。
解子沣是结丹!
这岂非表明……
“哗!”
刚刚还只是平平围着解子沣的花海,此时宛如汪洋深处突然爆发了海啸般,比楼宇还高的花浪呼啸着翻涌,千千万万片花瓣化作千千万万把利刃,携着雪白流光,争先恐后地奔向解子沣。
这一幕壮观又危险,解子沣却面色不变,相反,他目光中的赞叹意味更浓了。
拂珠布置这灵阵之时,应当还是筑基期吧。
真不愧是近几年来最出名的天骄,这一手委实不错。
解子沣想着,抬手施术。
很快,惊涛骇浪的声响当中,立时多出点电闪雷鸣的动静。
——来曲家这么久,解子沣终于动用了他最拿手的雷法。
“咔嚓!”
玄紫的电光亮起,雷霆悍然迎上花海。
尽管与成片的花海相比,雷霆只是细细长长的一道,但仅是这样的一道,就足以劈断方圆丈许内所有的利刃。
利刃一断,破碎花瓣在极致的高温中消融成齑粉,再无法攻击解子沣。
然又有更多的花瓣从上空飘下,汇成新的海洋,化作新的利刃,连绵不绝。
解子沣施术速度随之加快。
雷霆不断劈落,花海也不断奔涌,这场道术与灵阵的较量极其浩大,如翻江倒海,地面险些被震得龟裂。
也不知这座灵阵,拂珠提前花了多少时间、多少心力去布置,总之哪怕解子沣雷法施展得炉火纯青,也还是免不了被越来越多的花瓣近身,割得遍体鳞伤。
更有花瓣从这端入,那端出,雪一样的白沾染了血的红,在灵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刺目。
渐渐的,解子沣施术速度变慢,近他身的花瓣多得让人看不见他。
结丹与元婴,一步之差,天壤之别。
他快撑不住了。
遥遥望见这一幕的曲家人大气都不敢喘。
解子沣这是不行了吧?
他是不是快要死了?
赵翡扶着曲从渡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但她没像其他人那样抱有期待,她低声对曲从渡道:“这个灵阵杀不了他。”
曲从渡沉默点头。
果然——
“轰!”
又一次驱使雷霆击碎花海后,解子沣甩了甩手里新淌出来的血。
他抬眸四顾,周遭灵光仍自大放,那棵琼树也仍有花瓣飘落,好似刚才持续那么久的频繁攻击,并未让灵阵有所损耗。
有感再打下去,自己或许真会死在这灵阵里,解子沣后退,挥手道:“你们上吧。”
言罢,此前除了给他递剑外,一直未曾出手的解家人,这次终于出手。
不提解家人如何接手灵阵,只说重新得空的解子沣回头,对看着他的曲从渡和赵翡笑了笑。
这一笑略显羞涩,他口吻也是略带羞愧的。
他道:“实力不足,让两位看笑话了。”
他又甩了甩手里的血。
然后没有疗伤,也没有休息,他接过第三把全新的剑,举步向后院走去。
不消说,曲家剩余的人全躲在后院里。
解子沣边走边道:“两位等得不耐烦了吧?莫慌,再等我个一时片刻,等我把不重要的人都杀干净,或者,”他脚步一顿,蓦地拐向曲从渡和赵翡,“或者,我先给两位一点彩头,就当我恭贺两位新婚如何?”
明明身上处处都是伤,破破烂烂的衣袍全浸透了血,解子沣却压根没受过伤似的,速度奇快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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