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亦珠如同说服自己般坚定:“我要永远留在这里,我要比你厉害,嫁给梁郎。徐清圆,虽然祖母喜欢你,但是梁郎会喜欢我的!”
徐清圆怔怔看着她。
兰时小声:“两位女郎,那边是老夫人吗?原来老夫人已经在游园了啊。”
二女听到了笑语声,她们抬头,看到湖泊边的凉亭上,梁家老夫人身边围着年轻的莺莺燕燕们。一众年轻女儿笑作一团,取悦着老夫人。
不知谁在老夫人耳边说了话,鬓角花白的老人家抬起浑浊的目光,满面欢喜地向凉亭外的两位女郎招手:
“露珠儿,快来,她们与我说谜语呢。你才思最好,快来帮帮祖母。”
其他女郎们也微笑招手:“徐娘子,冯娘子,你们来了呀。”
徐清圆整整情绪,缓缓向凉亭中走去。
冯亦珠见祖母只招呼“露珠儿”不招呼自己,心里恼梁家老夫人的偏心,却也陪起笑容,娇娇俏俏地迎上去:
“祖母,怎么不见梁郎呀?”
祖母撇嘴:“他啊,必是又睡懒觉了。快找人去请他,天气这么好,姐妹们都在,他躲什么清闲?”
笑语连连,无忧无虑。正如草木葳蕤,满园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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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家祖母和年轻女郎们玩耍的时候,管家请了园外的人进梁园,栽种新一年的花草。
管家吩咐他们不要乱跑、不要惊扰园中主人,吩咐间,管家冷不丁看到一个眉目清秀、面容白净的年轻后生。
他看的久了些:“你……”
虽然那后生脸上灰蒙蒙,还有泥土,但立在一众花农中,一瞥之下,让人忍不住看到他,且越看越觉得这人不像花农……
管家盯着人看时,那后生似畏惧生人目光,向后躲了。旁侧突然撞来一个娃娃脸的后生,笑嘻嘻道:“管家,有什么问题吗?他是我乡下表弟,人比较害羞,活是没问题的……”
管家冷冷道:“我们不请不认识的人来梁园干活。”
旁边便有另一憨厚农夫急急道:“老爷,行行好。他们两个都是良民,我们村里的后生。人品没问题,出了事算我的!”
这人是个熟脸,他拍着胸脯保证半天,又偷偷给管家塞了银子。
管家终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不要乱走,不要多话,不要多看。”
娃娃脸花农打个响指,伶俐无比:“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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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倾扮作花农,沉静无比地跟着这些农人来梁园干活。
农夫三三两两分开忙活时,他低着眉眼,如别人一样手中拿着铁锹木铲去挖土。
风若也扮作花农,跟着他。
管事走后,二人四目一对。
晏倾轻声吩咐:“你去打探消息,听听卫渺与徐清圆为人。我看看此园水土,看能否得到线索。”
风若无奈点头。
他只说:“郎君你小心些,把泥往脸上多涂涂。也不知道徐娘子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这世上竟有大理寺少卿亲自查这种小案的……方才你就差点被管家认出不对劲呢。”
晏倾静静颔首。
他安静寡言,温柔清和,气度与旁人格外不同。但也就是这份沉静,也许真的能让他查到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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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若翻墙过瓦,在梁园四处梭巡、寻找人聊天,晏倾拿着铁锹挖泥土,目光在园中的草木间游走,思量着这里是否能够藏住一具女尸……
徐清圆报的案情,几分真几分假?
徐大儒的这位爱女,在父亲罪名成谜时惹上这样祸事,是否是想从中得到什么?
晏倾边翻泥土,边在梁园行走。他遇上人便躲避,看到有动过的土就去挖。
梁园占地最广的是一汪碧水湖,波光潋滟。绕湖而走,林木丰茂,他躲避人流,却渐渐的,听到清脆说笑声。
长堤后凉亭中,年老夫人被女郎们逗得乐不可支,徐清圆声音清润好辩认:
“祖母,您出了汗,我帮您端盘水果去。”
梁老夫人:“哎呀,真就是我的露珠儿最懂事。”
其他女郎纷纷吃味:“祖母,我们也不差呀。”
撒娇欢笑声中,徐清圆从凉亭中退下,袅袅朝晏倾的方向走来。
晏倾低着眼睛思忖片刻,向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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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若正和一个灶房小厨娘打听卫渺,他意有所指:“听说徐娘子和卫娘子为了梁家郎君争风吃醋,很不对付……”
小厨娘瞪大眼:“你胡说什么呀?徐娘子和卫娘子关系可好了,上次徐娘子还找我做点心给卫娘子吃呢。徐娘子可喜欢卫娘子啦。”
这和徐清圆的说辞不符。
有意思。
风若脸上笑容加深:“这样啊……我以为徐娘子是大家之女,别人都会嫉妒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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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徐清圆走下凉亭石阶,在青苔小径上委委而行。她心事重重,没有注意到前方有花农迎面走来。
等到了近前,她发现有人,便侧身避让,那人走过时,一方帕子忽然在她手腕上捂了一下。
徐清圆猛地抬起眼,藏着匕首的胸怀微烫,绷紧了身子。
梁园如今危机四伏,真凶躲匿。
这突然撞来的人……莫不是贼人,偷她东西?
第5章 锁梁园5
徐清圆当即低头查看自己衣袂,并未发现有东西遗失。
那人用什么东西捂了她手腕一下……徐清圆抬起手腕,举到眼皮下。
素腕玲珑,骨正肤柔,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
徐清圆又轻轻一嗅,只嗅出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她百思不得其解,向那远去的提着木桶、铲子的陌生花农看去。那花农背影看起来瘦削,转过园林一角,并未回头看来一眼,走得从容无比。
徐清圆张口想呼救,声音却卡在喉咙里,让她不敢说出:这人没有偷东西,却又是谁?
和那害死卫渺的凶手是否有关系?
日头炎炎,空气凝滞。徐清圆心中惊惧,遍身僵硬。然而只空了一瞬,祖母那一方的笑语声传来,又让她的心跳渐渐平复:
光天化日,这人纵是恶人,也不敢当众行凶。
她虽然害怕,但若是这人为恶,正好叫人拿下他问罪。
这般一想,徐清圆也不叫人,只迈步加快脚步,向这花农追去。
路人遇到侍女,侍女请安:“娘子去哪里?”
徐清圆特意选择和那花农不完全相同的路,她犹豫一下:“祖母找梁郎去游园。”
如此,这些侍女见到梁郎便会告诉梁郎,让梁郎来寻她。她和这恶人的试探,会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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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圆追人的时候,风若插科打诨,逗得小厨娘乐不可支,话便说得更多了。
小厨娘:“我都说了,徐娘子和卫娘子关系很好的。你莫不是听人说,老夫人在徐娘子和卫娘子之间犹豫谁做她孙媳,就以为这两位娘子关系很差吧?”
风若一笑之下,露出酒窝:“我刚才从园林走的时候,看到过徐娘子。我一看她长得那么好看,就知道她不是恶人。如果真的有吵架,肯定是卫娘子欺负她。”
小厨娘翻白眼:“才不是!卫娘子娴静安然,是我见过最害羞的人了!我从未见过卫娘子和任何人有过口角。就算徐娘子后来迎上,徐娘子也说不出卫娘子一个不好。
“卫娘子啊,不爱说话,经常一个人发呆钓鱼。她从来钓不上鱼,只有徐娘子肯陪她消磨时间。前两天师太们来府上做法事,吓得卫娘子当场哭了,还是徐娘子哄的呢。”
风若垂下眼,目有疑惑。
他说:“哭?被法事吓哭?你确定?徐娘子还去哄了?而且……你们府上还做法事啊。”
——那徐清圆为什么要说她和卫渺偶尔因为梁园那位郎君梁丘,而发生口角争执?
小厨娘支吾起来:“这里不干净,经常做法事……”
灶房那边传来一声吼:“不要闲聊了,快来做活!不要和园子外面的人说话,被发现了就送你去喂鱼!”
梁园内有一巨大湖泊,与城中曲江水连接。
小厨娘从风若怀里抢走对方许给自己的糖,一味塞入嘴巴里。她嘴鼓起,匆匆离开,临去前叹息着和风若说最后一句话:
“你快走吧,别乱问了,梁园不喜欢外面人的。卫娘子离开了也好,她能嫁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私下里还羡慕她走了呢。”
风若目光幽若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他喃喃自语:“原来园子里的人都以为卫渺走了,徐清圆却以为卫渺死了。奇怪,谁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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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圆追随那花农,越追越近。
那人似察觉身后的脚步,步伐也加快。他行走得快起来,身上的粗服就摩擦得更快些,衬出更加料峭的背后瘦骨。
徐清圆不禁开口:“你……”
她快走两步,衣裙如云一般飘飞起来,丝绦缠住了那人的手臂。那人被绊这么一下,徐清圆冲撞而上,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拽那人的衣袖:
“你且等等,你是谁……”
那人被她拉得转过了身。
素白色的女式丝绦与男子手腕相缠,粗布葛衣的青年回头。灼灼日光照在徐清圆和男子身上,将世界割裂成明暗两片。树叶斑驳下,无穷无尽的文秀,和他涂着泥巴的脸上形容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