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了沉气,“桃花树下。”
又是静坐,除了这些她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更折磨人了。
叶萦萦低声嘟嘟囔囔:“真是无聊死了,阎王初一十五还放假呢,有这时间你就不能吃喝嫖赌吗?”
男人眉头一皱:“什么?”
“没什么。”她又抬杠,“你师父行不行啊?渡人消灾,避祸趋福,看着挺厉害的。那个啥,呃,我今年犯太岁……”
“所以呢?”
“我感觉我得了什么大——病!能渡渡我吗?”
“祖师爷不渡神经病。”
“……”
-
法事之后,偏殿寂静。
只剩下供香沉沉和两个相看无言的男人。
沈禾风踱了几步,面对阚冰阳,本可以口若悬河的人竟然失语到如鲠在喉。
阚冰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缄默和聆听共存。
他褪了外面那件繁复的暗蓝道袍,依然是白衣长衫,怡然适逸。
沈禾风酝酿了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布包。递给他。
“你小时候的。”
阚冰阳蹙眉,问他:“这只一直放在你这?”
沈禾风微微开口,沟壑纵横的眼角饱含歉意和懊悔,“是。你妈妈抱你走的时候,带走了另一只。”
阚冰阳淡淡嗯了一声。
他没收,退给他。
两个人也没什么要说的,便下了逐客令。
“这里是紫灵宫偏殿,不是观内人士,还请止步。”
话说得冠冕堂皇,无非是不想见他。
沈禾风迟疑,道:“冰阳,跟我回去吧,沈家……”
阚冰阳打断他,“我姓阚,而且我从小在紫灵山长大,与您的沈家没有什么关系。”
他淡笑,却是冰冷凉薄。
沈禾风没再坚持。
他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铃还须系铃人,急于求成捞不着半点好处,反而会欲速不达,事与愿违。
文化人,有学识。
不在乎这一两日。
沈禾风欠了欠嘴角,“孩子,那我先走了。”
阚冰阳:嗯。
既然各退一步,也没必要再僵持不下。
毕竟是自己的亲爹,这大把年纪的,腿脚也不好,该送还是要送送的。
万一跌了闪了。
做儿子的,还得伺候他。
阚冰阳大步上前。
可刚推开门,不远处站着的那个身影就不偏不倚闯入了他的视线。
叶萦萦似乎刚刚走到偏殿,正站在廊柱下。
见他出来,她先是眼中倏忽有光,随后看到沈禾风,眼睛都直了。
她怔了怔。
哑声涩涩道:“呃,师父?”
“……”
见他不说话,叶萦萦赶紧解释道:“我是在橖顶左等右等没等到你,就来找你。我没擅自乱跑,你可别打我手心啊……”
罕见的局促不安和后怕焦虑,阚冰阳忽地有些过意不去。
可沈禾风在场,他又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去安抚她。
好在还是亲爹给力,打了圆场。
“你是叶明诚的女儿吧?”
叶萦萦赶紧点头道:“是的,我叫叶萦萦。”
沈禾风笑了笑,余光瞥了瞥儿子的眼神,那种在意的目光,自己是不会认错的。
他垂眸,对着阚冰阳道:“很漂亮,别打她手心了,你自己会心疼的。”
说完,他对着叶萦萦温和一笑,大步离开。
看着沈禾风的背影,叶萦萦都觉得自己眼睛出现了幻觉。
她愣了好半晌,才磨磨蹭蹭走到阚冰阳身边,戳了戳他的胳膊问道:“哎,你认识沈老啊?”
阚冰阳没有否认,“嗯。”
叶萦萦惊愕地张了张嘴,夸张喟叹道:“你怎么谁都认识?而且都是上了年纪的,我爸,赵导,沈老,一个比一个老。”
如果她没记错,沈禾风都高龄七十九了吧?!
那么大把岁数,即将耄耋之年,稍有闪失都作古了,竟也和阚冰阳有交情?
小姑娘好奇得很,眼睛瞪得像个红了眼的兔子,在他身边蹦跶来蹦跶去。
阚冰阳看着她白皙如玉的脸颊,微怔,片刻后低眸说道:“那不尽然,也有比我小好几岁的。”
叶萦萦:“啊?谁啊?”
他面无表情,抬手在额头上轻轻一弹。
“你。”
作者有话说:
1 出自陕西省华山道教协会举行清明节祭祖仪式
第11章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无疑让叶萦萦心口陡然间悬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就像长夜漫漫,无心安息,突然就看见了迎着月色盛开的昙花,或欣喜或若狂,却只想孤芳自赏,不愿他人知晓。
眼前男人,肩颈高过于顶。
稍稍抬眼,就是令人垂涎所及的喉结。
她屏气凝神,脚指头都蜷了起来。
“你嫌我年龄小啊?”
阚冰阳挽起了袖子,骨节松劲,颇有力度。
他回身关上偏殿大门,横上门梢,然后朝后山橖顶走去。
“是有点,19岁,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小朋友。”
小朋友?
19岁就是小朋友了,那再小一点是什么?
叶萦萦快步跟着,尽量贴紧他的步伐,“那你等我长大些呢。”
阚冰阳闻言,不觉眼中一愣,回味这话,诧异匪浅,“等你长大做什么?”
“呃……”叶萦萦顿时话语凝住。
长大做什么?
一个男人等一个小他六岁的女孩长大,还能做什么?
她想了想,大大咧咧,直言不讳:“喝酒啊!”
“喝酒?”
“我们出国喝!美国好几个州都要年满21才能喝,到时候我们去拉斯维加斯,边赌边喝!赌大的!喝贵的!我请客!”
“……”
搞了半天是喝酒。
亏她想得出来。
他还以为她有什么正经的念头。
看来小姑娘就是小姑娘。
她没想多,他却想多了。
阚冰阳失算般、几不可查淡嗤一声,“我不喝酒。”
-
翌日一早,摄制组返工。
吴炫一回来,就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趁着这清明节的功夫,他居然还在镇子上的美发店做了个发型。
可惜手艺不太行,头顶几撮毛烫焦了。
不仅一捏就碎,还带着一股糊味。
“咦,吴炫,你对你头发还真下得去手。我以后喊你吴糊吧,吴糊芜湖,紧跟潮流,怎么样?”
叶萦萦朝他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挖苦打趣。
吴炫才懒得理她。
他不像叶萦萦无所畏惧,他还是有所忌惮的。
那天晚上的一通语音电话,他本来准备了一箩筐的讥讽嘲弄,可对面男人低沉冰凉的声音,直接让他不战而败,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吴炫凑近,在叶萦萦耳边低声道:“清明节前一天晚上,怎么是阚冰阳接的电话?”
叶萦萦回想起微信对话框里那段20秒的语音通话记录,恍然道:“哦,前天晚上我在偏殿罚跪呢,他帮我接的吧。”
“罚跪?”
“嗯,反正他跟我授琴的时候我不专注,就罚了呗。其实也没跪多久,我躺那睡觉呢。”
吴炫啧啧喟叹,“阚冰阳说话你都敢不听,你忘了他打你手心板了?”
忘。
肯定没忘。
但她总不能说是桃花盛开、无聊意淫吧?
那男人本就白衣翩然、绝尘青影,更不用说俊美无铸的五官和上下滚动的喉结了。
再往那一坐。
啧啧,一身清华,宽肩窄腰,晃在宽大的白衫之中,让人挪不开眼睛。
关键是,她还坐他怀里。
叶萦萦脸色窘迫,胡乱解释道:“估计我师父怕你找我有急事吧,所以才接的。”
“嘶……这样……”
吴炫的目光满含同情。
他颇有感慨,摇了摇头,视线越过她的头顶,停留在对面那个巍然挺立的宽阔背影上。
阚冰阳正在跟晏清说着什么,显然不知他们所谓。
心想:摊上这么个严厉苛刻的师父,叶萦萦也是倒了霉了。
-
清明一过,便是春花烂漫,不复烟雨。
满树桃花压枝头,整座紫灵山竹林桃花,晨光熹微中,漫的是粉浪花海,淌的是高山流水。
大家各司其职,拍摄工作依然按部就班。
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个清明,大家就发现叶萦萦稍稍收敛了一些。
当着阚冰阳的面,她乖乖巧巧安安静静,一声一声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师父”。
小姑娘的声音,嗲得快要出水。
可一旦背着阚冰阳。
哦豁,依然我行我素。
可吴炫不同。
郑休合是个佛系道长,跟上班似的,每天早上九点准时打卡,到了下午五点,说什么也不再管吴炫了,赶着缆车就下山回家吃饭。
没办法,人家也是个打工的,家里还有一个准备高考的孩子要鸡蛋牛奶脑白金伺候着。
这年头,已经不是选清华北大的问题了。
你看,连道士都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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