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楚宵云在一旁听了,都差点感动得哭出声来。
瞧瞧,这就是别人家的师尊,多么温暖,多么关怀备至,多么体恤他人。
“咦?你且抬起头来,我瞧瞧。”突然,莫徊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脸坏笑。
司靖慢慢抬头,眼神巧妙的避开傅卿止,愉悦的声音继续传来:“阿止你还别说,这小弟子的眼睛——美得惊心动魄啊!”
傅卿止的脸色稍有缓和,他张开薄唇:“劳烦沈掌门派些人手,将小徒连根拔起。”
司靖卡在树里才松出一口气,又再次听到那冰冷的声音。
——送到三秋殿。"
一声令下,司靖差点背过气去。
送去三秋殿?那不如留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得了!!
等到沈掌门带领一群人拿着锄头下来,给他松土刨坑时,他都没从震惊和悲伤中缓过神来。最后,司靖被连根带人的打包送回瀚海山。
三秋殿门前的院子里,傅卿止不知何时置办了一张案几,上面摆满了各种手写的心法口诀,字体苍劲有力。
司靖就被种在这案几旁,他其实不喜欢读书,在九渊修炼时,他常常靠模仿他人或是自己琢磨来学习,后来带了鬼面就吞噬他人修为化为己用。
现在他只感觉这些字要冲出纸面砸在脸上。
“在看什么?”傅卿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他迅速的收回视线低下头来,声音温吞:“师尊所写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出神入化、恰到好处,弟子一时迷了眼……”
……
傅卿止微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随后靠近。司靖感受到断尘剑的靠近,心口一阵抽痛,额头冒出冷汗来。
“你就这么怕我?”
“不怕……”我怕你的剑啊!你自己被它捅一次试试!
“那就抬起头来。”
僵持片刻,司靖硬着头皮抬起头,额间传来冰凉,眼前人的指尖轻触那道伤口,紧接着一股寒意直冲而入,在他体内狠狠地冲撞。
!
这是在探他的修为!
可他的根基早就被自己扫净,现在靠着那一百幽魂续命。虽说已经选择入魔道,可他还没来得及进行魔修,傅卿止应该探不出魔气。
额间的手指突然轻轻一颤,他顿时心跳如雷。时间慢的像是要停止一般,终于这股寒气撤离,傅卿止问道:“没有根基?”
没有根基就说明连金丹都没结。
司靖大脑飞速运转,颤声说:“回师尊,弟子醒来时便发觉自己的根基不知怎的被烧毁了,无法幻化人形,所以才成了现在的模样。”
傅卿止沉吟一声,竟放过了他,转身在一旁坐下。
“你可知那九渊之主,司靖?”
天真。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自己。
“呃……略有耳闻。”
傅卿止手中沏茶,缓缓开口:“那你且说说,这九渊之主是如何的。”
原来是等在这呢!
司靖迅速回忆傅卿止对自己的态度,吐出一口浊气来:“这九渊之主实乃千年难遇的大魔头!他嗜血暴戾弑父上位,又心狠手辣,在天地间肆意妄为、残害苍生,犯下诸多滔天罪行,就是千刀万剐也难以泄愤啊!弟子唾弃他!”
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结束,表情难看至极。
没想到他独霸一方的九渊之主也有咒骂自己的一天。
可在小命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哦?你也这样认为的吗?”傅卿止问道。
也?看看!自己果然是骂对了。
“怎么脸色这般差?”
"……魔头太过猖狂,弟子只是越发觉得气愤!"
傅卿止将茶杯放下,起身面对着司靖,语气幽深:“司靖,九渊之主,万恶之首。”
目光越过桃枝飘向不知名的远方:“八百年前西海击退海蝎一战成名,保下半界苍生,天上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承无法追溯,但修为似海深,其身法诡异难辨,所用招式精妙绝伦,一把桃花展三界,世间独一份,你说这魔族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
他忽然收回视线,低头凝视:
"为何有一身仙骨呢?"
第19章 师弟,你可以喜欢师尊
傅卿止最后一句话极轻,却像一只无形手钳住他的脖子,每蹦出一个字窒息感便多一分。
“呃……”两人间的距离太近,司靖在威压下被迫抬头与面前的人对视。
良久,对方悠叹一声,他甚至感觉得到傅卿止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温润瞬间转凉。
“罢了,你怎会知晓这些。”接着从袖中拿出一瓶丹药抛给司靖,道:“每日一粒,七日后便可幻化人形。”
司靖用仅存的一只手慌忙接住,定睛一看,这竟然是筑神丸!
此丹对修炼者大有裨益,是修仙者求之不得的宝物。已结丹者服用此物可直接将根基修炼至净,得道升天。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宝贝普天之下只有傅卿止一人有,且独有一瓶。
现在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丢给他?
司靖大为心痛:现在自己已经同地狱结契选择魔修,开弓没有回头箭,拿神丹给他炼化修为,就等于吃进一堆空气,简直暴殄天物啊!师尊你若是早些给我,这玩意才是真有用!
生怕晚一秒就被怀疑,他赶紧打开瓷瓶服下一颗丹药,脸上笑得乖掐:“弟子多谢师尊!师尊慈眉善目、菩萨心肠,心胸宽广之浩瀚令人赞叹不已,弟子敬仰万分!能入师尊门下可谓是三生有幸啊!”
……
周围静谧,除了风吹动他身上的桃花,没有其他声音。
此刻傅卿止已坐回原来的位置,一边执笔一边开口:“一个月,将这心法背完。”
司靖满头问号,努力伸长脖子,只见那双白皙的手在纸上挥舞,纸上很快出现三个大字——“清心诀”。
光看这名字,他就头疼不已。
两个时辰后,他手上出现了整整五百页的心法,密密麻麻的字晃得他头晕眼花。
清心?清什么心?尘世间这么多乐子,活得快乐些不好吗?!
——
司靖在三秋殿外呆了五日,除了第一天吃下那颗筑神丸便再也没打开过那瓷瓶。
不知为何,栽种在此处时常常会感觉到一股暖流流过全身,让他神清气爽,身上的树皮褪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如此滋养的体验在原来破旧的小木屋可是没有的。
这五日里,刚开始司靖还是胆战心惊、诚惶诚恐的,结果人家就没再出现过。
反而是师兄师姐常来看他,怕他无聊还带去许多新鲜玩意儿,这才听说原来傅卿止是跑去了揽星阁,再没出来过。
夜晚,司靖如往常一样昏昏欲睡,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酒香,他一个激灵,脑袋瞬间清醒,睁大眼睛才看清月色中来人。
“二师姐,这里只有夜黑风高下娇弱又貌美的一个我,你有的——哪方面的兴致来寻我呀?”
兰婉欣小脸透红,差点栽到在地,她将手中的酒放在一旁的案几上,高声道:“你真是越发的不要脸!”
“我是说喝酒,师姐你想到哪方面了?”司靖一边说着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酒壶。
兰婉欣无奈,斟满一杯递给他,而后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饮酒闲谈。
一片花瓣摇晃飘下,正巧落入树下之人的酒杯中。兰婉欣眉间颤抖,抬头向白发少年望去,一时间看得出神。
香意正浓,酒醉人心。
少年比以往要长开了些,五官舒展每一寸都像是被精雕细琢一般,只是邪气更甚增添几分妖媚,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星眸忽明忽暗,是那似锦桃花中最绚丽的存在。
盛开中,兰婉欣平静的开口:“自幼我便跟随爹娘收妖,族长说我是破除族氏百年劫难的命定之人,可其实我才是族中那个百年劫难。收妖人怎么能有妖族血脉?所以——”
“所以你被自己最亲的人杀了。”
兰婉欣惊诧,一脸茫然。
其实试剑会上司靖通过那个小吊坠,神识随着她一起进入了曾寒川设下的幻镜之中。
他看到了她的心魔。
“那是我心软放走的蛇妖,我杀它全家,最后来瀚海山找我寻仇了——阿年,你怪我当年害你……身死吗?”
杀了爹娘她悲痛、不甘,唯独不后悔,可那天没能救下霁之年,是她至今最为自责的事,而放走那蛇妖也是她最后悔的事。
司靖顿悟,他被罚上云之巅时曾见过霁之年的游骸。
若一个人死后执念深重不愿轮回,一直困于同一个地方,魂飞魄散后会留有逗留世间的残影——游骸,这是执着的痕迹。
难怪,当初他发现霁之年的游骸不是完整的,一看便知少了一分心智。
原来是经历过一次身死,想必是被傅卿止给复活了。
“为何要怪。”司靖一脸莫名,被害惨的是霁之年又不是他,干他何事。
不过看到对方失落的神情,他犹豫片刻又道:“你是我的师姐,我永远不会怪你的。”
结果这人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听起来还以为是给他送葬,怎么都叫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