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温柔地,吻上了少女花瓣般的唇。
岸边树下,飘渺歌声戛然而止,温软的触感,清澈得如小溪流过……
云旷浅尝辄止,松开了玉京,傻在原地的玉京,像个被雷劈到的熟番茄。
云旷腼腆地笑了笑,望着玉京,眸光纯良,小声地开口道:
“玉京,能……能再来一次吗?”
伴随着一声怪叫,玉京扬手一拳,转身飞也似地跑了。
捂着一只眼的云旷,痛得龇牙咧嘴,伸出手想叫住玉京,那个俏丽的身影却一溜烟就没影了。
云旷捂着眼在原地倒吸口冷气,满心懊恼。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凶神恶煞闯进来的那一刻,真的像极了一个仙女。
(十)
自从那次树下玉京跑了后,云旷已经有整整两个月没看见她了。
他懊悔莫及,玉京一定生他的气,不肯原谅他了,他真怕玉京再也不出现了!
他还许多话想对她说,那是他想了很多个日夜,终于想明白的一件事!
心事久压成病,云旷终于“不负众望”地倒下了。
屋子里,云旷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秦琴端着药坐在床边,不让云旷起身,坚持要亲自喂他喝药。
一勺又一勺,秦琴喂得心花怒放,云旷喝得心如死灰。
秦琴在他耳边念叨的话他都没听见,等回过神来秦琴竟已放下药碗,一张脸凑到了他眼前:
“云哥哥,方才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我哪里比不上你的宛妹和那个玉京?你为什么正眼瞧都不瞧我一下……”
云旷有些惊恐,身子连连往后缩,一只手无力地想推开秦琴:“琴儿,是我……是我配不上你……”
秦琴眸光闪烁:“我不管,总之我喜欢你就是了!”说着她不管不顾地就要扑到云旷身上,云旷不住闪躲,两人正在床上纠缠不清时,云旷瞥见门口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如冷水当头浇下,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秦琴,衣鞋都顾不上穿的便赤着脚跑了出去。
一把抓住玉京的手,紧紧扯入了怀中,云旷激动得浑身发抖:
“不要,不要走!”不顾玉京的挣扎,他红着眼嘶声道:“我天天在等你回来,我多怕你再也不回来了!我终于想明白了,宛妹有权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不该那么自私,害了她也害了自己……还好有你的出现,我现今明白了看清了,我真的不会再错下去了……”
云旷哽咽了声音,玉京怔怔地听着,眸中雾气一点点升起,眨了眨眼,泪水便滑落了下来,她伸出手,轻轻回抱住了云旷。
心潮翻滚着,她多想告诉他,错的不是他,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份感情,这份根本就不该发生的感情,它中间的鸿沟,何止是一个宛妹?
追到门口的秦琴,望着这一幕,几乎要咬碎银牙:
“云旷,这是你逼我的!”
(十一)
云府的房契与云家的所有铺面,并几个园子的地契全部铺开在了桌面上,秦管家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该说的不该说的秦叔都已尽数告诉少当家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全凭少当家自己的选择了。”
苦心经营数十年,处心积虑下终是鸠占鹊巢,云家的一切已经全部改成了秦氏的名字,“云家”彻彻底底成了“秦家”。
云旷煞白了一张脸,指着这些契约说不出话来,秦琴站在秦管家身边劝道:
“云哥哥,只要你愿意娶我,爹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云……秦府你依旧是少主人,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秦府?”云旷怒极反笑:“若是我不答应呢?”
还不待秦琴开口,秦管家便将茶杯重重一顿,对着云旷一声冷笑:
“那凉州府衙的牢饭云侄便是吃定了!”
云旷双眸蓦睁,秦管家面目狰狞地欺近:
“贩卖私盐、坐抬物价、贿上欺下……欲加之罪哪一条都能叫你一辈子翻不了身!”
秦管家站起身,阴恻恻地一笑,毒蛇般的声音自云旷头顶一字一句传来:
“从或不从,是要坐穿牢底还是要尽享荣华,全在云侄一念之间。”
推开房门,秦管家带着秦琴扬长而去。
玉京一个闪身,隐在了墙角下,捂着嘴巴看着那两个背影消失在眼前。
她原本是来找云旷的,却不想听见了这般……
身子靠着墙委顿下来,她深吸了口气,探出脑袋悄悄地向屋内望了一眼。
屋里的屏风遮去了云旷大半身影,她只隐约瞧见他的侧影,一片灰色,颓败不堪。
心蓦地一痛,玉京咬紧嘴唇,双手握紧在胸前:“不要慌,不要慌,快想办法……”
半夜,云旷辗转反侧,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床边,他张口欲呼,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是我!”
云旷眸光一亮,那个熟悉的声音接着道:
“收拾收拾,跟我走,城西郊外我雇了辆马车在等着,什么也不要问,先逃出去再说!”
(十二)
马车奔驰在黑夜里,夜风呼呼地吹着,玉京握紧云旷冰冷的手,连声安慰:
“不要紧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脱身,等安顿下来再想办法,你一定能重新夺回云家的!”
他们准备去投奔云旷的远房表叔,借他的势力东山再起。
云旷眸含悲怆,摇头涩声道:“爹、娘,孩儿不孝,孩儿愧对云家列祖列宗……”
玉京鼻子一酸:“云旷,你不要这样,你还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像想起了什么,玉京从怀中掏出了一幅画卷,“你看!”她将它展开在了云旷眼前。
绚丽灿烂的画面上,是仙雾缭绕的“玉京馆”,青衫少年与眉眼含笑的少女并肩坐在云端上,看清风掠过浮世,花海如烟。
这是她这次带来要送给他的油画,玉京含着泪笑道:“你看,就算你一无所有了,我们还有天上的玉京馆,天上那么美,我会带你去星海,去银河,去好多好多地方……”
眼泪一滴滴滑落脸颊,玉京努力笑着:“所以,你不可以灰心,你要振作起来……”
云旷再也忍不住,红着眼眶一把拥住玉京,正要开口,车后面却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
马车在行出十里路时,秦管家带着人追了上来。
冷风呜咽,星月黯淡无光,萧然肃杀。
一片慌乱间,他们的马车竟翻下了山崖,劲风灌入,眼前天旋地转。
玉京握紧他的手,只觉心都要跳出来了,无数的片段闪过脑中,叫她隐隐作疼。
“谁是你妹妹,我的年纪一定比你大,你可不许小看人。”
“男子汉还哭鼻子,真是羞死人了。”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以后会经常去找你玩的。”
“不好,主人追来了,你快走!”
“走啊!”
……
“我叫陆宛珠,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云哥哥,你真笨,来呀,来追我呀。”
“我想做云哥哥的妻子,一辈子不分离。”
……
玉京瞳孔蓦张,眼前仿佛飞起漫天的紫荆花,旋转着直刺入她的心里——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脑袋却一沉,意识愈发模糊,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十三)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放走闯入百鬼潭的人!”
“求主人饶恕,他是我的朋友,求主人放过他,玉京甘受任何处罚。”
一身紫衣的小女孩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春妖缓缓扬起手,头上的幽明额环闪着蓝光,他眸光一厉,狠下心来便要一掌毙下,却在掌风触到玉京头顶时,终究不忍,收手拂袖,一声恨恨:
“罢了,便留你一命!”
玉京一下软在了地上,春妖背对着她,抚上自己头上的额环,叹了口气,声音幽幽:“你这朵小紫荆啊,何苦如此,当真值得吗?”
你不过与我一样,到底太寂寞了。
放走了这一个,他不知又要等多少年了,玉京虽脱了死罪,却逃不了惩罚。
春妖罚她去镜园守护沉睡的花神,花神醒来那一天,她才能离开。
在去镜园前,玉京哀求春妖,能不能最后答应她一个请求。
十年,让她去人间找他,再伴他十年。她说过要去找他玩的。
春妖允了她,于是,她便附在了陆宛珠身上,成了他的宛妹。
那漫长又短暂的十年,是她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冰天雪地,百鬼潭的林子里,流萤纷飞,她为他跳了最后一次舞。
“云哥哥,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在他怀里泪如雨下,湿了他的衣裳。
(十四)
玉京醒来时,已经身在云家。山崖不高,下面又有树枝拦着,缓了冲力,他们幸运地活了下来,只受了点皮肉伤,被秦管家带回了云家。
她头痛欲裂,前尘往事悉数闪过脑海,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便被关在了一间小屋里。
她拍着门呼天抢地,回应她的却只有无边的黑暗。她慌得不行,她不知道云旷被带到哪去了,他是不是已经被押到了衙门,是不是已经身在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