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以余木木同款坐姿瘫在椅子里,挥了挥手:”随便。”
茶叶,茶具,茶盘摆放得十分整齐,余木木迈着小短腿儿搬了几次,好在桌面十分宽大,泡个十几种茶问题也不大。
趁着小炉子煮水的时候,余木木偷偷瞥了瞥周先生。
周先生此时已经不再瘫在椅子里,他坐起撑颔望着那碧蓝的湖水。周先生的发型足够短,所以显得他十分的精神。因为足够短的头发,不由让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五官,他的眼睛坚定而明亮,鼻子很挺,侧面看起来非常有男子气概,嘴唇有一点棱角分明的样子,头发眉毛鬓角乌黑,衬着白皙的皮肤,整一个眉目如画的美男子,还是那种余木木最喜欢的阳刚类型。
我的天哪,我昨晚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好看呢,余木木在心里捶胸顿足。早知道昨晚就应该吃上豆腐的呀。
炉子水开了,嘟嘟翻滚,因为选的是白毫银针,不宜水温太高,余木木稍微等了一会才温杯。盖碗的容量正好是一人一杯,出汤后先礼貌的奉了一杯给了周先生。
周先生用好看的手指拿着小杯子把玩,小杯杯口是花瓣状,十分可爱,琉璃杯壁衬着茶汤颜色微黄,在周先生手里流光溢彩。
余木木举杯对光看了一下,白毫银针等级极高,杯里满满都是毫,喝了一口,清甜鲜爽,满口生香。之前屌丝余木木也会附庸风雅的喝茶,但是因为穷,咬牙切齿买的最贵的白毫银针也不过一千八一斤,跟此一比,差距犹如土鸡和凤凰。
二泡更甜,回甜生津,余木木心满意足的砸吧嘴,遇见好喝的茶,比吃一顿大餐还舒坦。
周先生不再把玩杯子,而是继续专注的看着余木木。
“说说。”周先生的说话,简单却不明了。
“说啥?”余木木一脸茫然。
“你还是这般蠢。”周先生继续说。
余木木继续茫然。
“随便说吧。”周先生放弃,妥协。
余木木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先生,说道:“我能不能先问两个问题?”
周先生颔首。
“我是不是很稀有的血型,或者身上有什么器官可以配型,对你有帮助,所以你要接近我?”余木木思来想去,自己也就这点利用价值了。
“不是。”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所以才需要相亲?”
“没有。”
“哦,那我问完了,来,喝茶喝茶。”
余木木热情的招呼周先生,周先生绝望的重复刚才的话题:“随便说说你的事,我想听。”
有钱人古怪的爱好吗?喜欢听别人的故事?余木木腹诽。
但是今天的排场垫着,对面这位粗壮的大腿只要不提非分要求,冲今天这山、这景、这湖、这茶,咱应该满足他呀,咱不是吃干净抹嘴走人的渣渣啊。
做人要厚道。
第四章 悲惨的童年
“我出生于92年的春天,人间四月天,一树一树的花开,燕在粱间呢喃。所以我有一个小名,唤作:小燕子。是我爷爷给我起的,他希望我像吉祥之鸟燕子一样,这一生都充满欢乐,拥有幸福。但是我出生就很倒霉,我是早产,六个月便脱离了母胎。也许六个月的早产儿对于富裕的家庭来说根本不是任何问题,因为他们可以进条件最好的医院,找最权威的医生。但我不行,我出生在农村,那里的医院对于城市来说,只能算一个卫生所,我家境贫寒,也没有条件去城里的医院。所以生下来医生就劝我父母把我丢弃,因为肯定活不了。”
余木木叹了一口气,抱歉的看着对面的周先生:“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开心的故事。”
周先生默默却有些隐怒的看着她。“过来,坐到我这边来说。”
余木木十分乖巧的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跑过去。
周先生丢开抱枕,大长胳膊圈住余木木,一把拉扯到怀里来,似又觉得挽住发丝的那只绿檀簪子碍事,扯了出去随手丢弃在桌上。
余木木茫然懵逼的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是喝茶喝出来的汗,还是吓出来的汗,缓缓地流了下来。周先生仍然不满足的搬了几下余木木,调整出一个对他来说舒服的姿势,嘴里嘟囔了几句没毛不舒服之类的话。
毛?有毛才舒服?什么审美!老娘如果一身毛,像话吗???
可是就这么抱着?我要不要挣脱?余木木艰难的做着决定,想了一秒钟果断放弃,乖乖蜷缩在周先生的怀里。
吴亦凡抱你,你会挣脱吗?
金城武抱你,你会挣脱吗?
周润发、张国荣、吴彦祖、彭于晏、肖战,但凡是个美男子抱你,会挣脱的人站出来我看看。
反正没有我。余木木心安理得的躺在美男子造型的靠垫上面,继续说着她的悲惨往事。
“我父母没有遗弃我,农村的医疗条件不好,但是医生发明了保温的方法,一层大的玻璃柜套小的玻璃柜,在夹层之间注入热水保温,也算是个土办法。我就在那个小柜子里面,烫得几乎脱皮。但是,我活下来了。我父母在我出院后的一个月里面,几乎整夜没有合过眼,医生交代了温度很关键,他们就轮流把我抱在怀里捂了一个月,一刻没有放下来过。我妈妈平日里拼命的往嘴里塞着能吃的任何东西,要把它们化作奶水喂给我,我在六个月的时候已经长的白白胖胖,不输给那些足月的孩子了。”
余木木挣脱出周先生的怀抱,要继续泡她的白毫银针,浪费可耻,我这辈子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银针呢呜呜呜。周先生任由余木木操作,待倒出茶汤后顺手又把余木木捞回怀里。
余木木小口喝着茶继续又说道:“我家境贫穷,六个月以后父母实在不能整天带我,需要出去上班挣钱,便把我托付给村里的大娘,每个月象征性给一些钱,让别人帮忙照顾。八个月时我爷爷过来看我,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大娘在田里做事,害怕我乱爬,便把我放在一个很大的盆里面,这样她就可以一边做事一边看着我两不误。彼时我已经可以满盆乱爬了,但那一天我拉了屎,大娘没有及时发现,我爷爷看见我的时候,我坐在盆里,满身的屎。他大发雷霆,把我父母骂的狗血喷头。然后他迅速的返回了城里,去单位办理了提前内退,第三天就把我带到了他的身边。我父亲是城里人,是因为爱上了农村的母亲,举家反对,才和家庭割裂,来到农村。我奶奶心肠很硬,始终对我不闻不问,但我爷爷终究没有忍住,纠结了八个月终于决定来看我,看到了那个傻乎乎坐在盆里糊了一身屎的娃娃。”
“爷爷把我带回城里以后,和奶奶爆发了大战。奶奶本就对听话的儿子执意要娶农村老婆不满,加上虽然我是小一辈的第一个孩子,但是我不是男孩,令她失望。更生气的是听她话听了一辈子的老伴,有着优渥的工作,因为我竟然提前内退了!对于这个家庭来说,经济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造成的。所以在我记事起,我奶奶几乎每天都要骂我好几遍是丧门星。爷爷惧怕奶奶对我下毒手,对我寸步不离,他很爱我,他真的是无私的爱着我,从来不因为我是女孩而对我有所偏见。我知道我的父母也爱我,但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比他们更爱我,他是我的爷爷。”
余木木的人生有很多无奈和痛楚,但是最深层次的悲痛最不能提及的人就是这个已经离她而去的老人。
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入那杯昂贵的白毫银针,周先生在背后把余木木抱得更紧。
天色渐晚,风微微的凉了。
余木木抽着鼻子继续说;“我在奶奶家的生活尚算平静,至少没有饿死。爷爷惧内,但是他陪着我一起受苦。从小我不被允许上桌吃饭,要让奶奶、姑姑、叔叔们先吃,然后我和爷爷才能吃他们的剩饭。爷爷如有事外出,不放心奶奶,便叮嘱姑姑叔叔们带一带我,他们便把我用绳子扣在桌腿,我的活动范围只有那么大。”
余木木伸手比划了一下,“爷爷每次回来的时候,都看见我被扣在桌子腿上,我静静的靠着桌腿,等他。现在姑姑叔叔们家庭聚会的时候,动不动就要把这事儿拿出来说,说我当时如何呆,穿的衣服如何破烂,被扣着也不知道挣扎,是如何可笑。我的父母为了家庭一团和气,为了面子,也会附和着他们干笑几声。以前爷爷在的时候,我也会笑,哪怕我知道他们说我像一条狗。但是现在,我不会了。”
“你知道吗?”余木木转过头去看着周守墟:“不管我的童年有多少伤心的回忆,但我始终觉得幸福,我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我的人。他所有的钱都交给了我奶奶,但是他舍弃面子,他出去外面捡废品卖钱,攒一点钱就带我去吃馄饨,那时候物价很低一块钱一碗,他舍不得吃,但是会很大方让我吃两碗。他给我的都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一根冰棍,一瓶汽水,一个馒头,但是那是他倾尽全力所能给我的。我的童年由他守护,我一点都不苦,我很开心,我很幸福。”
余木木笑着流着眼泪:“我难过不是因为我穷,不是因为我自小父母不在身边,不是因为跟别的孩子比我远远不如,不是因为我活得像我奶奶眼里的一条狗。而是因为,我的爷爷不在了。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我的心里永远的缺了一块你知道吗?那一块空空落落,我的心不再完整。破着的那个大洞你不去想,就不疼,但是只要你想起他,只要触及到,时隔再久,都仿佛刀割。我有太多的遗憾,我有太多想要给我爷爷的东西,我都没有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