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许久,皇帝已经累了,声音渐渐没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眼皮子越来越重,她蹲下身子,重重拍了几巴掌,将他打醒,做吃惊状,“陛下怎么这么快就累了,哎呀呀,忘了忘了,桌上的砚台被我下了药,没有解药,陛下恐怕一辈子都得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她的语速慢慢的,语气柔柔的,说到最后一句话,语气严肃高亮起来。
他已无话可说,心脏早就不痛了,左半边身子早就麻木了,只剩下右手臂可以活动,不过被压在身下,无济于事。
“陛下,快签了吧。签了咱们就当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到时候把你扶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前,宫人就不会知道你还有如此狼狈的模样。至于诏,长清王暂时不会急着登基,不管怎样都会等你驾崩后才做打算,两个皇子也会平安无事,你说说,这买卖多划算。”她循循善诱着,毛笔再次蘸好了墨,把他身子翻过来,放到他能活动的右手。
赵荃祯手握毛笔,悔不当初,原本身边有支暗卫,因为刘言和金将军打架伤人一事,全部派去处理后事,将涉案人员杀得杀,封口的封口,万万没想到,在这个空隙,竟然会让她有机可乘。
“快签。”她开始强硬起来,逼着他把脸凑到诏前。
他一笔一划,慢慢又痛苦地写下一撇一捺,其暴怒,愤恨,后悔……通通融入到其。
不行,这个字不能签!
赵字还未写完,他改变了心意,回:“你要怎样就怎样吧,到时候长清王就算登基,也是谋逆,朝大臣不是信服他,朕的皇子也不会放过他。不管怎样,这一切都不会如长清王所愿。”他语气冰寒,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
她冷冷道:“真是替我们主子不值,竟然会有你这样父亲,让他白白受人诟病二十年,而你却不能为他做半分,心里眼里全是自己和两个皇子。长清王也是你儿子,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他可比你两个草包儿子聪慧多了。”
赵荃祯紧闭双眼,没有回答,没人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迟素的话并没有道理,长清王在位几年一直很听自己的话,乖巧又听话,政事勤勉,抱负远大,的确是帝王的好苗子。
可是,他最致命的地方,不是其他,而是有他这个父亲,这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惜抛妻弃子的恶人。
赵荃祯越想心越痛,活了这么多年,为了皇位放弃太多,包括亲情,友情,爱情三样。到头来,真的坐到梦寐以求的皇位,没有太大的兴奋,只是有些麻木。
当一个人秉持信念一定要达到某种目标,不惜牺牲全部,即使后面真的做到,也未必开心。
一切都时过境迁,世事无常。
第五十七章 问罪
也许,这就是报应。
赵荃祯的身体未到五十,早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病症,太医的方子都是那么几样,调理调理身子,养养心神,少思虑。这些他都没做到,如今已没了年少的体健,身体越来越垮。
迟素再三威胁,甚至将水蛭送到嘴边,眼见东西就要进嘴,他不得不签下诏,把皇位还给了自己的私生子。
他颓然瘫卧在地,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年过半百,往事重回心头,一幕幕场景如排山倒海而来,瞬间眼眶发热。
迟素达到目的,原本要逃走之际,拆台的五皇子和蔡堂一起来殿准备邀请皇帝一起参加举办的小盛宴。
刚开门一看,没想到碰到鬼鬼祟祟的迟素和倒地不起的皇帝,顿时场面慌乱,她在情急之下,欲控制皇帝为人质,结果被呼唤来的守将射杀。赵荃祯被解救后,趁着迟素还剩最后一口气,夺回诏,命人拖出去务必治好,留住性命,再慢慢凌迟。
他本来就是无情帝王,不然怎么坐的住江山。
身体恢复正常,权利重新在手的那一刻,立马下旨宣布,召处在不毛之地的长清王进宫。
至于宣召入京的理由,就随便安排了一个。
他日等夜等,恨不得当面扒皮抽筋,喝血吃肉。万万没想到,遥在苦寒之地的长清王竟然有如此心计谋算,安排了一个奸细隐忍十年,当真是狼子野心,欲杀之而后快。可过了两天后,他就不这么想了,对这个私生子隐隐有恻隐之心。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转念一想,连自己父亲都害,这儿子不留也罢,除了更能保以后清净安稳。
几日后,长清王入宫了。虽然在遥远的符州,但皇帝残暴多疑的性格也不是没听说,曾经扶植上位的臣子死了一大半。有想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后来想想他不能逃,因为娘亲,也就是母上年纪大了,不能跟他一起走。
这次进京,他也在打赌,赌自己不会有事。他时不时地捂住胸口,感受一份母亲的炙热爱犊之情。
蔡堂领着他一路跨过宫门,走过台阶,越过门槛,最后来到无人的殿之,这里也曾是他处理公务,看放松地方,如今却以臣子的身份跨进殿内,想来也是世事变迁,可笑至极。
皇帝坐在桌前,案桌上摆放着一个盘子,一本翻开的,热茶冒着袅袅水雾,檀香一丝一丝飘到皇帝的胡须处,嘴边的皱纹一道道,如刀削剑划般错乱分布着,皮肤暗沉褶皱无光,眼袋垂挂。
摄政王老了,这十年他老的很快。
年少时,他曾听过摄政王容貌俊美的美名,即使那时的摄政王独揽大权,把持宫闱,也有很多宫女私下议论纷纷,说那摄政王英俊潇洒,身姿不凡。他也留心注意,发现宫人所说不假,的确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可如今再看他,依稀能分辨年轻的容貌,可是仪态之类的,已万万比不上了。
“陛下。”他恭敬低头作礼,从容不迫。
皇帝没有说话,静静地晾了一会儿,没说爱卿舟马劳顿辛苦了,也没说爱卿这几年在符州的生活情况。始终保持审视的状态。
就这样安静地不言不语,晾了许久。
窗外的小猫爬上树枝,喵喵地叫个不停,好像在说怎么办,谁来救我下去。这一声声的猫叫,也让他走了神,母上曾经在宫里时,也养过好几之猫。当时逼宫退位时,什么都来不及收拾,火急火燎被内廷赶出了宫,就连幼猫都没带上一只。从此以后,母上什么动物都不养了。
她说,心寒了,累了。
他保持谦卑姿态又轻唤了一声,“陛下。”顿了顿,说:“陛下连夜唤臣进京可有要事。”
皇帝在位子上面无表情轻轻冷哼一声,扬手摒退众人,包括最信任的蔡堂也退了出去,殿只剩下君臣二人。
随着大门“咯吱”一声重重关上,屋里的光线暗了暗,气氛有些压抑。
皇帝这才缓缓开口,推了一样东西在他脚下。
随着落地一声响,刚才引人注目的盘子里竟然甩出一根鲜血淋漓的舌头,颜色暗沉,血迹斑斑染了满地,溅到了他的鞋子上。
他立马跪拜,着急说:“陛下,臣惶恐!”
皇帝怒不可遏地大喊,脸上青筋暴起,“你当然惶恐!这都是你做的好事!”说着,一拳头砸在案桌上,震得杯子晃荡一声落到了地上,随着清脆的瓷器碰地声,碎了。
长清王额头上隐隐冒出汗珠,低头垂眼下,只觉得脚下的舌头更触目惊心,不知是谁身上的一部分,竟然冒犯龙颜,落得拔舌下场。
“陛下何出此言,臣实在不知!”他不明白这根舌头和自己有什么利害关系。
皇帝立直身子,老脸上尽是阴郁暴怒之色,斥骂道:“事到如今还在装,煜宣,你当真好演技,瞒了朕十几年,竟然不知你有如此狼子野心!”
长清王吓得磕头一拜,惊慌道:“请陛下明言,臣实在不知发生了何事,其恐怕有误会,请陛下给臣辩解的机会。”句句言辞恳切,听起来是个忠诚可靠的臣子之言。
“哼。”他冷冷一声,命令道:“抬起头来,好好瞧瞧那根舌头,猜猜是何人的。”
长清王恭敬地抬头,盯着膝盖边的舌头,迟疑道:“臣不知。”
“哈!”他再次冷嘲一声,寒意碜碜,“你还记得安排在宫里的奸细么?想不起来朕来提醒你,迟素这个名字可有印象,长清王?”他的眼睛紧紧锁定在自己儿子身上,连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牢牢捕捉到。
长清王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再是思忖片刻,脸上露出恍然之态,回:“是臣之前的贴身宫女。”
听到这个回答,皇帝总算是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立即道:“你再猜猜这贱婢对朕做了什么?”
长清王再傻也知道是大不敬之罪,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立马磕头在地,惊恐道:“陛下,请听臣解释,这和臣无关啊!”
高高在上的皇帝一看他不打就招,三言两语就慌忙辩解的模样,立马有了决断,吐出一口长长怒气,语气森然,“你还有什么话就说吧,别说朕不给你机会。不过今日是无法再回符州去了。”
“陛下!”他抬头猛然惊呼,又说:“陛下可是听了他人馋言,万万不能啊,臣冤枉,臣在符州十年,一次都未回帝都,怎么会触犯龙颜,请陛下明示,还有迟素,微臣虽不知她犯了何罪,但绝对与臣无关,请陛下查明!”他声声辩解,语气激动,言辞真实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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