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有关?”元庆看向金,他松松垮垮地坐着,视线在她身上流连。
“阿庆。”金支撑着脑袋,“我不知道海涅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但我没有能力去干扰时代的进程。”
元庆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长长睫毛微垂遮蔽出的阴影都是如此的清晰。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样的对话已经有过很多次,沙漠记忆之中,更亲密的举动也不是没有过。
可这样靠近他,靠近这具身体,却让人感到如此的不真实。
元庆垂着眼,视线从他的眼睛沿着高挺的鼻梁下滑到殷红的嘴唇,再到白皙的脖颈,最后落在锁骨,在往下的地方,被白色的睡袍遮住,看不清。
“眼睛都直了。我这么好看吗?”金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
元庆连忙收回视线,头压得低低的。
金全然不在乎,素白修长的手指勾住了睡袍,“你想看的话……”他坏心思地停顿一下,观察着元庆的反应,“倒也不是不可以。”
元庆侧过脸,想一下,这样只会更助长金逗弄她的意图。
如她猜测的一样,耳边响起闷闷的笑声。
“我的阿庆真可爱。”金抱臂坐在地上,换做是海涅,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你少说这些。”元庆莫名觉得燥热,眼神四下瞟起来。
她能感受到金不加掩饰的目光。
“发生了什么?”元庆摸索着掌心,也许是夏天太热的原因,她掌心微微冒汗。
“不太清楚。”金的视线落在元庆唇上,猩红的舌尖舔舐嘴角,“不过,我的预感不太妙。”
“陆地与海洋,工人与老鼠。”金转头看向厚重的羊绒窗帘。
“阴谋与死亡。”金的表情严肃起来。
“什么意思?”元庆猛得回头,她知道高位血族拥有预言的能力,从金口中说出的话,很有可能就是某种暗示。
“不知道呢。”他重新露出笑容,“感觉是很危险的事情。”
“非常非常的危险。”说完这句,金突然抬手捂住眉心。
“糟糕了。”
元庆看向他,只见他眼中的红色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褪却。
金尾指点这眉心,画下一个小小的符号,血色褪去的趋势暂停下来。
“看来,这个预言的程度很高嘛。”
元庆定定看着他,金站起身,“阿庆,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我还是得说。”
“因为无意间的一个高位预言,那个倒霉鬼鲜血的力量被抽空了。”金的眼中露出几分无奈,“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没法出现了。”他的神情有些惋惜。
“我知道你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我,或许现在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他转向元庆,眼里隐约带上期待,“阿庆。”
元庆抬起头,与那双带着浅淡血色的眼睛对了几秒。
“为什么是我?”
——你可愿意陪我共享这永生的快乐。
“为什么是我?”元庆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金低头笑了一下,是他所有笑容之中,最令人心醉的一次,“你是我的妻子,阿庆。”
元庆的表情渐渐凝固。
,舒芙蕾太太与元庆的对话——“这裁缝也真会挑日子,本就是这样的雨天,还要赶忙回去挑选新女仆。”
第33章 梳羊毛的工人们(一)
佛罗伦萨六月的天气, 酷暑难耐。
金离开了很长时间,元庆仍然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棺材里。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杂乱的脚步声突然闯入元庆的耳朵,她抬起头。
“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
“那是爱德蒙的公馆。”
“天哪他闯进去了。”
“抓住他, 这是命令。”
元庆一个闪身,出现在了窗边,她背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掀起羊绒窗帘的一角。
一束阳光从缝隙中溢出, 元庆透过缝隙, 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碰触到那束光,向外探望。
一个身着陈旧短打亚麻衣服的年轻男人闯入了爱德蒙府邸的庭院,他在庭院中奔跑着, 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追赶者的卫兵。
“拦住他。”
烈日高照的午后, 爱德蒙庭院中寥寥无人, 公馆内的人类守卫这突然而然的变动惊到, 连忙跑了出去。
“这里是爱德蒙阁下的公馆,谁允许你们闯进来的?”
“滚开。”前来抓捕那灰衣服男子的身穿着佛罗伦萨军队制式服装, “我们是奉命办事。”
爱德蒙府邸守卫也不傻, 两人对视一眼, 也配合起城中士兵, 向着灰影子扑去。
爱德蒙府邸临近阿尔诺河,公馆的另一边就是流淌的阿尔诺河水。
灰影子咬咬牙,高声大喊道:“爱德蒙先生救命。爱德蒙先生,毛呢工人活不下去了, 梳毛工人快要饿死了。”
“您是城内最感慨的商人,只有您出面,我们才可能有一丝生机。”
“求求您了,爱德蒙大人。数万的梳羊毛的工人,您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元庆皱起了眉头。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如果眼前发生的事情就是金口中海涅遇到的麻烦。那么,这可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闭上你的嘴,马尔科。你这个满嘴谎言的蠢货。谁允许你闯进这里,打扰爱德蒙阁下休息?”军人押解捆绑住那个被称呼为马尔科的男人,“你可以雇佣律师,但我劝你还是省点钱,打点打点行刑官吧,蠢货。”士兵唾一口,“大热天的,追着这个小子跑了三条街,真是该死。”
“叨扰了,向爱德蒙阁下问安。”一位士兵向着爱德蒙府邸的守卫说道。
海涅站在卧室房间的窗口,借着一只停落在树杈上的乌鸦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仍然披着先前那件白色的睡袍。
“我们遇到麻烦了。”亚伦低下头,他同样也用特殊的手段看见了庭远内发生的小插曲。“被军队抓走的,就是这一次的工人起义军领袖马尔科。”
“现下城内已经有一半的工人参与了这次的罢工。”
“我们的工厂呢?”
“因为主人您给出的酬金丰厚暂时还没有意外。不过,发生了今天这种事情,你恐怕……”成为了众矢之的。
“我知道。”海涅回答的平淡,“准备一下。晚上,我们去拜访一位客人。”
不用说,这位客人,就是佛罗伦萨市政委员会的主席美第奇。
“主人还是被牵扯进这次的事件了。”亚伦低垂下头。
“想要躲避不难。”海涅的视线落在厚重的羊绒窗帘上,如果他的视线能够穿过阻隔,也将落在庭院中那个被卫兵带走的年轻男人身上,“可我们无法一直躲避。”
“现下,城内已经有工人在谋划罢工了,虽然我们的工厂还没有受到影响,但主人,这种情况,没有人知道会持续多久。”亚伦表现的很担忧。
这种人祸,对他而言要比天灾更加可怕。
“工人们被压榨的太狠了。”亚伦继续道,“收到的消息说,城外的羊毛户,现在单一凭借梳毛送货,已经有饿死人的情况出现了。”
“羊毛的价格快要比粮食贱了,工厂主业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扣除薪水。说起来,也与英法战争和蒙古人入侵有关。”
“战争确实影响到了海上的贸易,但工厂主还不至于结算不起工人的酬金,无非是因为教皇国态度不明。”海涅微蹙眉头,“我们的工厂呢?还是按照原先的价格收购吗?”
“按您的意思依旧保持着原价。”亚伦叹口气,“可我们的需求毕竟有限,已经挑最好的羊毛原料来避免麻烦,可您给出这样的价格,一定会引起城内其他毛呢工厂的不满。”
“看来,美第奇的目的也是这样。”海涅敛起神色,“我知道了。”
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亚伦默默抬起头,又收回视线。
这种由人引起的祸事,很有可能需要主人在白日里参加行会里的会议,对于血族来说,不掺和世事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注41)
可如今,怕是想甩都甩不开。
希望这一次也能平安无事,顺利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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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庆呆滞在窗边,她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城里的士兵居然敢闯入爱德蒙的庭院抓人。
她回想着刚才那个冒失的闯入。他说,数万的梳毛工人,您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工厂出事情了吗?
元庆很想出去探听一下情况,可现在是白天,乖巧听话的伊莉丝小姐正在甜美的梦乡之中,而不是鬼鬼祟祟地在城堡里打转。
元庆打消了出去转转的念头,她觉得等到晚上,让莉薇娅帮她探听消息,身为人类的莉薇娅,行动起来肯定要比她这个半吊子血族方便的多。
躺会棺材,元庆终于感到了疲倦,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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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罗马到佛罗伦萨土路上。
一个年轻的女郎握着缰绳,将马车停到了林荫地里。浓密的树叶层层叠叠,丝丝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失去了原本的炙热。
女郎翻起身,弯腰走近马车,踢了踢半蜷缩在杂货堆里的身影。
“喂,快醒醒。太阳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