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的有口福了。”莉薇娅拿起面包,“舒芙蕾太太,今年是白面包和圆面包,你吩咐的吐司片特意烤软了一些,适合老人。”她掀起篮子上盖着的白布,“回来路上看到了推车叫卖的奶农,买了两升牛奶,热了之后泡面包,也适合老人。”
“贴心。”舒芙蕾太太笑得眯起眼,看了眼篮子里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她一转头,“哎呦哎呦,够了小姐,再浇下去就糊了。”
元庆停下手里的勺子,一直站在火炉前淋热油,她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
除了血液,通过初拥转化而来的血族没有其他的体.液,因为他们早已死去。
舒芙蕾的视线在元庆的额头上落了一瞬,移开。
“这样就可以了?”元庆手里提着的鸭子。
“可以了。”舒芙蕾太太接过那只鸭子,将早就准备好的香料和一些切好的水果拿出来。
“将香料碾碎塞进这只鸭肚子里,还有这样果子。”舒芙蕾一边说,一边给元庆做示范,“小姐,看明白了吗?”
元庆点点头,她学着舒芙蕾太太的模样,处理了剩下的几只鸭子。
将它们一个一个摆上烤盘,舒芙蕾端起烤盘,“小姐可以稍等一会儿,我把这个弄好之后,我们教你下一道。”
舒芙蕾生火,将放着鸭子的烤盘推进烤炉上层,炉子是烤面包用的,只是爱德蒙家很少自己烤面包。
她又准备好蜂蜜放在炉子旁,等第一轮烤制结束之后,在鸭皮上涂抹上一层,烤出来的鸭子就会像是上了一层釉,又好看又好吃。
舒芙蕾又找出菜篮子里的洋葱,她本来想让伊莉丝自己切,可想要洋葱刺鼻的味道,女主管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莉薇娅。
莉薇娅明白了她的意思,用水洗过手,穿上了围裙,将洋葱切好。
舒芙蕾拿着洋葱和鸭蛋走了过来,元庆跟到她身边,她已经用手帕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正饶有兴趣看着舒芙蕾太太。
她越来越觉得烹饪有趣,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打发时间的乐趣。
“接下来做什么?”她看着舒芙蕾太太,满脸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注(39):“宽宏而仁慈的活人啊!你走过黑暗的空气,来访问用血玷污土地的我们;假使宇宙之王是我们的友人,我们要为你的平安向他祈祷;因为你怜悯我们不幸的命运。”引用自《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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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年份了,一个过渡章w
第32章 时光匆匆(二)
“小姐您觉得鸭蛋和洋葱搭配怎么样?”舒芙蕾太太道, “这个很简单的,小姐您可以自己来。”
元庆点头,跟着舒芙蕾太太学了一段时间的烹饪, 她发现自己在这上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元庆整理一下围裙, 接过舒芙蕾太太递来的铲子。
等到烤鸭准备好之后,元庆在餐桌旁用完了属于她的那一份。舒芙蕾太太带着炖菜和撕好的鸭肉、面包等食物去到了老托尔的房间。
元庆站起来,接过莉薇娅递来的手帕,擦拭嘴角。
“去休息吧。”元庆看向莉薇娅, “时候不早了, 我也要休息了。”
莉薇娅送元庆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便离开了。
元庆关上门,转身插上门栓。
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转身看去, 她的棺材上, 正坐着一个熟人。
他一条腿踩着棺材, 一条腿蹬在地上,白色的睡袍外松松垮垮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 一眼浅红色的眼睛含着笑, 安静地看着元庆。
这样的情况, 过去的八年之中, 元庆已经习以为常。
她默默地转过身。
“如果不是我支走了莉薇娅,你觉得现在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嘿,阿庆。”金跳下棺材,“你觉得我会被一个人类小女佣发现吗?”
元庆自然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摘下发饰,放下发髻。
黑色的长发已经垂落腰际,又长又密。时间的流逝,她与其他吸血鬼的不同也在渐渐展现出来。
时间在她身上似乎暂停了,又似乎没有。
其他的血族,容貌会维持在初拥完成的那一瞬间,从那以后不会变老,毛发指甲也不会自然生长。
元庆握拢起黑发,眉头微微蹙起。
长得太快了。前些日子舒芙蕾太太帮她将头发剪到背心,如今又落到了腰际。
金走了过来,站在元庆身后。
“我帮你?”他俯下身子,凑在元庆颈侧,她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更多的是一种血脉的吸引。
“你剪了我的头发,他……”元庆敛眉,“就会发现。”
在金面前,她不能称呼海涅为长亲,可她也不愿意直呼他的名字。
“啊。”金后知后觉地感慨一声,“忘记了,我们是偷偷摸摸私会啊。”
“不是私会。”元庆将梳子拍在桌上,纠正道。
“别生气嘛,阿庆。”金依旧一副笑脸,元庆从镜子里看着他的身影,表情深沉。
八年前的那一场舞会结束之后不久,白天里阳光最烈的时间,元庆的房间里就会出现一团黑色的雾气。
黑雾中走出的就是金。
金告诉元庆,那位血族子爵手上有不少人命,他的鲜血给予他的力量远远比海涅判断之中的更加的多。只是出于私心,金悄悄隐秘了部分力量,用于支撑他在海涅沉眠的时间里偷偷夺取身体。
事实是,他很成功,海涅也没能发现异常。
元庆还记得金说这番话时候的洋洋得意。
之后,每隔一段日子,金就会拜访她一次,慢慢就成了习惯。
元庆起初很疑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金的回答是想念她,喜欢她,想见她。
这一类的话她都是不会相信的。
可逐渐,她想起了沙漠,想起了沙漠里的日子,就开始怀疑金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再后来,她就仍由他这样拜访了。
反正,他也从未做过僭越的事情。
元庆弄好头发,站起身来。
“我要换衣服了,你回避。”她说。
“阿庆,我可以帮你啊。你自己不好解背后的系带的。”金自荐道。
元庆无视了他,拿着睡裙往屏风后走去。
戈壁滩,沙漠。
她背着手,摸索着解背后的系带。
想起那些记忆,让她对于金的存在格外介怀。
元庆叹了口气。
她现在的情况比较奇妙,有十四岁之前的记忆,有来到佛罗伦萨城后这几年的记忆,还莫名其妙横插了一段穿越戈壁滩和沙漠的记忆。
金是那一段记忆的主角。
现在之所以情绪这样复杂,倒不是说那段记忆不好,相反,它完全算得上,算得上是幸福甜蜜的日子。
可这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在面对金,连带面对海涅的事情,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
那是一段相当亲密的记忆,对于一个尚未出阁的公主来说,那样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失礼。
元庆又叹了一口气。
幸好,如今这个地方,虽然教会提倡禁欲主义,但佛罗伦萨城的风情仍然比故乡开放不少。
元庆解开衣服的系带,脱下平日里穿的衣服。
若是还在洛阳,在她的九华殿里,很难想象她居然会在外面站着一个男人,不是一个宦臣内侍的情况下这样宽衣解带。
佛罗伦萨,八年时间,对她的改变真的不是一点半点。
元庆撇撇嘴,也许也和听女佣乔拉讲得那些故事有关。(注40)
放在大魏皇宫之中,谁敢和公主讲诉那些风流场所里的事情?教养嬷嬷称那些卖弄风情的女人是下.贱的胚子,是骚.浪的狐狸精,是肮脏到不可提及不可触碰的东西。
每每想到教养嬷嬷说出这番话时的表情,元庆就感到害怕。
真正接触过,她觉得,好像也没有教养嬷嬷说得那么可怕。
乔拉姐姐人很好,她就是个很普通的女人。嗯,非要说些什么特别的,就是她的身材特别好,很丰满,很火辣。
金靠在他亲手为元庆打造的棺材旁,抬手撑着眉角,压抑地低声笑着。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元庆听到突兀的笑容,猛得想起与海涅共用一具身体的金同样也能听到她的心声。
她连忙换上衣服冲出来。
“笑什么,不许笑。”
“不装深沉了?”金转身侧靠着棺材,姿势随意。
“哪有什么装深沉?”元庆不理会他,“女孩子人前人后是不一样的。”
她钻进自己的棺材。
“回去吧。”她道,“不要老来找我了,如果被发现……”
“不会被发现的。”金单手撑着下巴,笑着看向棺材里坐好的元庆。
“海涅遇到了麻烦。”他说,“而且是大麻烦。”
元庆侧头看向他,黎明时分课程结束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问题。
“阿庆。”金的下巴支棱在棺材沿,语气随意,“海涅怎么可能让你看出他的思绪呢?他那个人可是无聊的很。”
元庆想到长亲提起让亚伦侍卫长教她如何使用血族的力量。他无法亲自教授,或许,这就是一个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