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米粉躺在床上,想起来都觉得这他妈就像场梦一样。
她应该在高三的教室里复习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准备高考,而不是在这里听一个不知道是活了百来年还是几百年的老太婆鬼扯——哦,她不就是鬼么。
神他妈一个吃过她米粉的人让她等,她就会因为恶疾去世而念念不忘。她要是这么想嫁人,别的媒婆说亲的时候,她怎么又要拒绝呢?
又想起那夜里的电视声,还有催着孩子赶紧睡觉的叨叨,她越发被烦得睡不着觉。在黑夜里第N次翻身的时候,老太婆在黑暗中问:“不信?”
尽管十分不情愿,米粉还是仰面躺着,从鼻腔里发出个“嗯”。
但!是!老太婆竟然只是告诉她以现代人是无法想象古人如何重信的。
气得米粉一个翻身就盘腿坐起来——这让想她上一次这样坐还是老太婆开开心心给她看旗袍胸针的时候:“我问你,你要是真那么!重信,那你为什么没接着等你的未婚夫?终身大事总得更守信点吧,那你还干嘛不等了?”
老太婆没再说话,米粉转个身背对着她继续睡了。
————
陈燃再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
老太婆看到她又忙上忙下的般桌子擦椅子,又去超市买了好些东西。
看她忙得气喘吁吁,没忍住问她:“只是不新,倒也还干净,洗什么?”
米粉不记仇,上次老太婆说谎哄她那事儿她也不过只记了个四五六天吧看着她越来越小的身躯,还是生了怜悯心,时不时的跟她讲后续的计划,看她还有没有再改的。
“其他的都还好,只是在‘情’这字上会有些坎坷。”
老太婆只保持个态度,就是一定要看到他过得很好。
米粉是真没想得通。到底是有多大的情意,让她能心甘情愿的为他舍去下辈子的际遇。要说她还活着还好,毕竟是下辈子的事,下辈子也不会记得了;但她已是个已死之人,等这件事过去就是她的下辈子。
她这样赌,到底又值不值呢?
有时候米粉越想这事越是存疑:左青山死得比永昌早,那怎么就不会在奈何桥上等到他呢?过奈何桥又不像坐高铁过安检有好几个通道口。
除非永昌死得比她早。
还有,李青怎么就看上了进京赶考的书生?是他们因米粉结缘的故事太传奇浪漫,以至于难以相信,还是说,这根本就是瞎编的?
唉,这个老太婆,憋着这么多事儿,干什么?都过去了这么久,说句实话又怎么了?
这次陈燃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米粉本来准备给他做一顿大餐,但犹豫过后,还是给他做了一大碗米粉。这次的汤料全是按照老太婆的法子来做的,她在一旁监督,什么时候放下去,什么时候捞起来,都是她看着做的。
陈燃似乎老远就闻到了那极香的米粉,越近味道越浓,肚子越饿。那气味仿佛变成了一条线,勾着他的胃往前走。
米粉在隔了老远就看到陈燃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双眼无神,像个被牵制摆弄的木偶。
她抬头看向躲在阳台缝隙之后偷窥的老太婆,低声警告她:“你可别耍了什么花样。”
陈燃进来,米粉问他一些学校的事,引导他多说些最近发生的事。刚开始时像个失了智的傻子,后来慢慢的恢复过来,最后不耐烦的问她:“你尽问我些问题,我倒想来找你帮忙呢!”
米粉看他基本上又没什么事儿了,就又给他重新下了碗米粉。用料不变,老太婆没在一旁看着,她连平时会下一点点的小药粉也都没放。
陈燃吃得大汗淋漓,把衣服外套也脱了下。
米粉看到他微微鼓起的手臂肌肉,赶紧下意识挡住自己的眼睛,又迅速放下之后心有余悸的说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把衣服都给脱了。”
陈燃一边“哧溜哧溜”的吸米粉,抽空才抬眼看她:“我要是真把衣服都脱了,那你还把手这么迫不及待的放下来?你有这种想法该害怕的是我好吧。”
米粉心里嗤笑,表面上却是夸赞:“你身材很不错。”
陈燃说:“那你再算算我为什么有肌肉?”
米粉:“又想来考我呐。不妨就告诉你了,最近你在打篮球,因为学校要举行个篮球比赛,还请了你们班运气最好的女生抽签。第一轮胜了,直接进入半决赛。期间复活赛激烈的争夺名额也没你们的事。对不对?”
陈燃:“嘿!这下说得很不错。但不排除视奸的可能。”
米粉心想:怎么一个个的说话都这么讨人厌呢?
“你想问问题就好好问,别在这儿让我猜来猜去的。你到底问不问?”
陈燃直起背脊:“你为什么帮我?”
米粉轻声嘀咕:“这台词怎么跟电视里一模一样。”
陈燃没听清:“嗯?”
米粉:“我说,你祖上积了许多功德,用不完,要分点儿给你,让你小子早点抱得美人归。”
陈燃从兜里摸出五十块钱来拍在桌上:“老子信了才有鬼了。”
这屋里还真有个鬼。
米粉笑,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也没说话。
过了会儿,她才脸色不虞的问:“还没回味够?还不出来?!”
屋里这才慢吞吞的挪出一个阴影。
“你趁我不注意往米粉里下什么了?”
《聊斋》里写那些和女鬼一起待久了的书生,哪怕女鬼不愿意,书生的阳气也会被慢慢吸走。她也刚入行,不晓得真假。但过去煮的米粉都一点问题没有,怎么她守在一边煮出来的米粉就出问题了呢?
老太婆的声音轻到能被夜风吹走:“我没有。”
米粉不知怎么见她这副模样就很来气。只说要求,又不肯透露太多的心结,连心结在哪儿都不知道又如何替她完成心愿?事情办不好她的事就只会一直拖下去,谁愿意一直待在这个破地方!
她气势咄咄的逼问她:“没下东西?那我怎么就看他失魂落魄了?你到底想要他好还是想要他跟你一块儿下去做鬼鸳鸯”
米粉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黑风迷的睁不开眼,森森的寒气从脚底冒起,天色也眼见的变黑。周身的黑气变得越来越浓郁,阵阵尖叫声、嘻怒声、呻/吟声也源源不断的传到耳朵里来。她刚开始竟然还有心思想这声音怎么跟开了3D环绕一样。
后来她就开始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感到越来痛苦和绝望,那些嚎啕大哭的声音要不断的把她往下拉
渐渐的,她又听到战鼓擂起的声音。“咚!”“咚!”“咚!”,她听到稚子在他母亲怀里啼哭,穿着盔甲的弟弟趴在兄长的胸口上哭得眼泪都不剩一滴,只是张嘴无声的干嚎。
转瞬,一把凭空而出的尖刀忽向她眼前刺来——尖叫声还留在口中,一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第 8 章
米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是躺在自己床上——“福泽”会给每个员工分房,她资历浅,只分到一间在办公室带独立卫生间的小套间。除了她,还有他们的老板,福泽办公室主任,也在办公室住——据说是为了腾出房子给其他员工住过,甘愿牺牲自己。
因为只有两个套件,一个叫“福”,一个叫“泽”。米粉住在“福”里。
床头柜上留了张纸条,让她休息好了就赶紧赶过去。署名是老板。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了这儿,办公室的人员又都派出去了,没人可打听。
她只记得当时好像是那老太婆,不知道怎么就发火了。看那阵势像是老板给她的小手册里的厉鬼,但好像又差了那么一点。
但也没人告诉她那是厉鬼呀!不然她犯得着什么事儿去惹她?早知道就先认怂了,她竟然还敢逼问一个厉鬼讲故事。
想想都可怕。
应该是老板查班的时候碰到了,不然她可糟糕了。
米粉倒回床上,又睡了个回笼觉。
刚睡醒,旁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老板。
“过来。”
“好”的。“好”才刚起了个头就被挂断。
“好你妈!”她重新补充。
赶过去的时候尽管米粉心里百般嫌弃,但还是点头哈腰的跟他到招呼:“老板辛苦了辛苦了。”
老板没说话。
“老板有想吃的吗?要不给您露一手?”
“吃女鬼的怨气?”老板侧过头看她。
好的知道了,陈燃当时吃的米粉被老太婆渗进了怨气——她他妈的又不是怨气探测仪,能知道怨气很多了?
“啊,好的好的老板。我知道了。”
老板继续面无表情的审视她:“又在骂我?”
“”
“岂敢,岂敢。啊,对了老板,我当时大概神智不清了才会不知不觉的爬回去睡了一觉,以后绝不缺工,一定按时打卡。”
老太婆在墙角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回她:“恐怕还不是爬回去的呢!”
米粉看着老板干笑,心想:还你妈的不走?啊!?
老板像是没发现她表面笑嘻嘻内心MMP的样子,只是很不耐烦的解释:“我把你拖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