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老板一听这话立马就撑大了眼睛瞪她:“胡说八道!”然后迅速起身,“跟我来。”
米粉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里的一间暗房。
“小心着点儿,不该碰的别动。不要到时候在我这儿受了什么伤又赖着我说我不要你走。”
米粉在他身后跟着暗暗吐舌头。
这件暗房进去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墙上燃着一排绿幽幽的烛火,只隐约瞧得见脚下凹凸不平的路。
走了一段,视野忽然一下子就宽阔起来,是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的另一端隐约还透着一点白光。老板继续带着米粉往前走。
但这白光看着近,走过去着实需要花费一些精力。地面崎岖不平高高低低的,又有大小不一的乱石,走起来要小心不要被绊倒,走的就慢了很多了。
过了会儿,她没忍住担忧,问他:“李青现在是年轻的那个还是老的那个?”
老板正在前面走着,听到她的话像是被她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她:“老的那个你背不起吗?”
米粉被一下子猜中心事,干笑两声:“背是能背得起,但这路这么陡”
老板冷哼一声,没再理她。
走进了那白光,就又是个宽阔的平台。上面是石头盖着,脚下也是山石,米粉跑到边缘去看,发现这是个从山中间露出的一个台面。
这个平台的正中央凹下去了一块,山里的泉水渗出来,成股成股的往下叮叮当当的落下去,隔了几米远都还能感受到泉水的寒意。
而在那小小的一方池子旁,躺着个双目放空的人。
米粉走过去一看,果然是李青。
她的第一反应是庆幸还好不是老太太的模样,不然谁背她下去啊。
只是她这副模样,连眼睛也没动。她看着老板,像是怕吓到她,做口型问他:死啦?
老板白她一眼,转过头去表示不想理她。米粉这才反应过来,李青不早就是个死人了吗。
直到回到小黑屋,李青都还是惨白着一张脸,真真瘆人。
老板给的那张薄纸在桌上,还留在最后一页,写到了李青熬完那一世。
米粉蹲下身去跟她说:“我看你这百来年的,又有上辈子的回忆,倒是白活了。编个故事都编不出个没漏洞的。”
李青还是装死,不搭理她。
“怎么?还不肯说?以为我还不知道呢。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把你到底想要什么说个明白,我可怎么跟你办事呢?!办不完事儿,你倒还能等。”米粉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无望捶地:“那我怎么办!我可没时间啦。”
但米粉不敢再问她关于李青的事,万一有暴走,她可害怕。
————
李青的爹死了过后,她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夫就来了。
当日救的伯伯是个有文化有德行的好人,但他这个儿子却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他是来奉父亲之命带她回去的,结果被李青迷住。
怎么说呢,她懂一些东西,但没那么明白羞耻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更像一个,能够直面内心欲望的少女。而这个少女,偏偏还跟一张白纸一样,谁都不曾在上面有过书写。
她好不容易等来了未婚夫,又是个模样也过得去的,就稀里糊涂的顺着他的意,被他哄骗引诱,做了些良家女子绝不肯做的事。未婚夫在家中又是个时常混迹花街柳巷的人,别说女子,连男子也都玩儿过。
他有的是花样。
李青又因父亲去世,想要留下来多陪伴一些时日,未婚夫本来也不准备留,但李青在床第之间毫无扭捏,坦坦荡荡,让他很欢喜。又,李青手艺很好,他就愿意多留了些时日。
但他毕竟还是个浪荡公子哥儿。
他对李青的性趣算维持的久的,但久了还是腻。
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那几个偶尔会来调戏李青的老流氓和年轻流氓。
一开始他会生气,也会想把李青关在屋里,不要出来做这等抛头露面的事。
只是后来他竟然能从李青吃力又投巧的跟那些想要在言语上讨巧吃豆腐的流氓们周旋中,感受到一丝莫名的快感。
他就开始在床第之间逼着李青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逼她说一些浪荡不堪的话。
看着李青要哭不哭的,要生气又憋着的模样,他心里的一团邪火反而烧的更甚。
于是没过多久,李青的床上就会多出一个人来。
她那个未婚夫还一直引导她相信,这就是人的本性,做这事儿你快乐了,那就行了。
直到很久过后,李青都觉得床第之间该是件坦荡的事,并不值得忌讳什么。
她被引导着相信,这事儿就好像打麻将,四个人打肯定比三个打更有意思。反正是快乐,获得双倍的快乐,不是更好么?
李青就这样开始坠落,还坠落得不明不白,不知道是错的
她误把□□当作一场可以公开的欢愉,以为只是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欲望。
等她到明白□□是同心爱的人之间一场秘而不宣的,哪怕在众人之中也唯有他二人知晓的欢愉时,似乎已经无可挽救了。
后来的李青,被村里的一个妇人,咬牙切齿的追到门口来,恨不能生啖其肉。
这时候李青才明白,好像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和她一样的。
接着,来找她麻烦的人,老的年轻的,都站在门口冲她吐口水。
她等了很多年,又很轻易的给予了他信任的未婚夫,喝着还是父亲前年酿的高粱酒,翘着个二郎腿,兴奋的叫:“打回去呀!打回去呀!”
那些妇人碍于屋中有个坦胸露乳的男人,不好意思进去,也只敢在门口咒骂,叫她□□妖女之类。
李青本不是个习惯历来顺受的,她好容易在关键的当头清醒了一回,连夜收拾了些值钱的家当,向着当初想要去,而一直没有去成的城镇走去。
她大概以为这将是一个好的开始。
去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她要开始她的新生活。
但哪里能有这么容易呢?
一个孤身貌美的女子,又是经历过□□的,不似少女一样的青涩,倒像一只丰满的蜜桃。
到底不一样了。
生意也难做。
大的地方有大的好处,但人多了,也混杂起来。她的道行不够,应付不过来的,日子又难过起来。
都说穷困磨练心智。受住了自然是人上人,但大部分的人都不过是那金字塔底下给人垫脚的。
而□□这件事,一旦有了开头倒也像是覆水难收了。
走错了一次,日子又过得如此艰难,便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的不可挽救起来。
她被常常混迹花街柳巷的男人带入歧途,后来想要爬出泥潭,但最后还是陷了进去,成了个真正花街柳巷的人。
薄纸里写到李青常常独坐,也没有朋友。
米粉每每看到这样的话,都会想,她是不是在想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爹爹,还是在想等了那么久的人,到底还是耽误了她的一生。
不知道她有没有怨,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恨。
因着青楼里多的是貌美年轻的女子,她慢慢的就连接客也都成了问题。幸而妈妈想她做的饭好,就让她去后厨帮忙,也算有个得以容身之处。
二十五岁那年,她初遇张生。
此时的张生也才年及弱冠,又瘦又薄的一副身板 。因父亲过世没钱下葬,又读过几本书,就在青楼门口支了个棚子,替人前来的恩客写诗,以得会见那些琴棋书画具会的小姐。
李青怜悯张生的一片孝心,拿了些自己的银子送给他。
她接客少,前年就退了下来,往日的疲态大概是在后厨的缘故,恢复了不少,还胖了些,竟又恢复了往日的娇俏美丽。
张生心怀感激,两人一来二去的,就扯出了姻缘。
妈妈的生意做得大了,心胸也阔起来。
李青做的一碗米粉又极得她的心意,又愿意继续待在后厨,就放了她,让她和张生有了一个自己的小家。
李青经历过许多事,安定下来的心是真的。那个时候的她,大概就算不是张生,是其他人,愿意娶她的,她都会愿意。
张生却是捧了颗真情实意的心到她跟前,想要和她认真过日子。
李青早年丧母,和父亲经营着个小店。过往的小商贩有对她喜欢得很的,也有的会开些不入流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后来大了些,来店里的人更多了,她只看到每日的银钱进账更多,心里欢喜,被占的口头上的便宜她自不放在心里。
等到父亲过世,终于等来那个原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却是把她往更深的深渊里拉了去。
现下终于遇到个愿意娶自己的,心里实在欢喜。她看起来依然对未来的日子充满热情,想要踏踏实实,热热闹闹的同张生过下去。
她让张生安心读书,好日后考取功名。日子过得虽然苦,但两人相依为命,相互拉扯依靠,倒也还过得下去。
只是后来,李青又有了一份际遇。
还是因为那碗米粉,遇着官府老爷的小儿子,专到后厨看这位手艺极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