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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 (长天大乐)


  只可惜众人光顾着安抚躁动的桃舒,却没想过要对这灵犬身上的殷绿珠晓之以利——栖在纸皮人身上,显然比栖在一只小灵犬身上有益鬼生得多。
  堂中一片嘈杂混乱,玉蟾又犯了那好奇贪吃的毛病。周沂宁给自家师叔呈上纸皮人之前,顺手将它放在椅子上。椅子边是个侧几,上头放着那把修修补补重又焕发第二春的拨浪鼓。
  它左顾右盼,发现无人留意,便伸出长舌,对着拨浪鼓深情地舔了一舔,又一舔,一舔……
  “咕……”
  肥白的玉蟾从椅子上滚落下来,仰躺在地,发出数日来金翁费尽心力都没听见过的第一声——一个与其说是蟾蜍叫,不如说是撞到地面发出的闷响。
  众人被这声音惊动,纷纷回头,李沂人便要探手去捞。曾弋几人是有经验的,见状连忙拦住他。“退后退后,看!”周沂宁作出个变戏法的表情,伸手指了指屋顶。
  果不其然,一阵烟尘飘过,太荒门大门在屋顶上现了出来。
  黑雾在近前若有似无地弥漫,随即便有红光腾空而来,那是风岐。周沂宁看见自己倒地挣扎的狰狞模样,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乐千春与李沂世适才不曾出门,眼前所见令二人俱是大吃一惊,乐千春一张脸更是白了又白,直到场景凝固,烟雾消散,他才缓缓回过神来,伸手在周沂宁头上揉了揉。“沂宁,今后可要小心些啊。”
  他话音未落,屋顶上的画面再行变幻。无数双脚从它身边踏过,一张利齿朝它袭来——是桃舒。
  桃舒叼起它,穿过杂沓的脚步与烟尘,一路左奔右逃,擦过杂草,越过深涧,披星戴月赶往太荒门。
  曾弋感觉怀中桃舒逐渐安静下来,她一低头,果然看见这灵犬正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仰望着屋顶幻象。
  画面又一转,曾弋呼吸一滞——她看到了人群中的燕草。
  燕草的脸垂下来,幻影中可以见到她瘦削的下颚与苍白无神的脸颊。她的头发因为人群推挤而凌乱不堪,低垂的双目里看不清眼神。视野摇晃,依稀可见人影背后灰白的天空和黄颓的城墙。拨浪鼓周遭手臂推来挤去,人脸忽隐忽现,个个皆是一脸犹在梦中的表情。
  活像一群毫无意识的行尸走肉。
  曾弋感觉指尖抽搐了几下,她握紧双拳,忽见燕草低垂的眼皮微微抬了抬,看向某处,目光微闪,随即画面晃了几晃,一阵黑雾从拨浪鼓跟前擦过,便见天旋地转,人脸从咫尺之遥转眼便到了触不可及的远处,四周只剩无数杂乱前行的腿脚。想是拨浪鼓落了地,震颤间浮起一阵不为人知的细小烟尘。
  一只脚从天而降,幻影陷入一片沉沉黑雾之中。
  堂屋里一阵沉寂。
  “这是……”乐千春打破沉默,“拨浪鼓的记忆?”
  “算不上‘记忆’,”曾弋道,“是它有意识之后的‘所见’。天地众生皆有五感,只是在自我未曾觉知前,都如蜉蝣,所见皆如烟云,转瞬即逝。而一旦有了自我觉知,就是知道了‘我’的存在,所见就如人之记忆,只是与记忆又略有不同……”
  她顿了顿,看见风岐亮晶晶的双眼。
  乐千春问:“有何不同?”
  “不同有二。其一,人的记忆会模糊,会消散,人,有时候特别擅长遗忘,有时候……又说什么都不肯忘。”曾弋感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如一湾初春的柔波,令她恍惚间失了神。
  她定了定神,接着道:“……这些有了灵觉的东西则不同,它们的所见与灵觉同时产生,也同时消散,或长或短的一生里,它们的记忆既不会在生时遗忘消散,也不会在死后刻骨绵延。”
  月色洒向堂屋前光秃秃的庭院,前尘往事无处可遁。曾弋在一片安静中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众人一言不发,等着她的下文。周沂宁感觉肩头坐着的春生久未出声,约莫是已经睡了,于是伸手将他重新摘下来,放进乾坤袋中。
  “其二,人的记忆,是可以改变的,真假之间的界限,与神魔之间的界限一样,看似泾渭分明、无法逾越,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改变记忆……这我知道!”周沂宁说,“就好比谢沂均跟我打赌,明明十有九输,他非说自己次次都赢!”
  “……”众皆沉默。
  “对,可以这么想,”曾弋点头,“但麻烦在于,人在改变自己记忆的同时,也给了别人篡改记忆的可乘之机。厌神……就是如此,他会深入你的记忆,抓住你内心深处的恐惧,然后利用这恐惧控制你、伤害你……”
  “不只是恐惧,”乐千春看着她,“只要是人,就有脆弱的地方。要战胜他,本来就不容易。”
  “……是的,”曾弋从冰凉的月光里抬起头,看见了乐千春关切的眼神。风岐已经站到她身旁,正微侧头看着她,春水似的双眼里,泛起了暖融的光。
  世人能修改记忆,“所见”却忠实不变。灵觉已生的东西,虽口不能言,但被玉蟾带到大家跟前的“所见”,却比语言还要更具说服力——燕草和那群人,显然是被掳去了神魂。
  风声突起,风岐单手捏出一道风刃,唰地往客堂顶上甩去,只闻屋顶发出轻微“喀啦”声响,柳沂人已仗剑跃出,朝那道转眼消融于月色中的身影追去。风岐看了曾弋一眼,见她点点头,亦飞身追逐而去。
  这长夜因为不速之狗的到来变作了无眠夜,曾弋在模糊不清的幻影中感到一种令她熟悉的不安,然而这不安的来处仍藏于云雾之中,让人摸不着头绪。
  “掌门师兄,你看出那是什么地方了么?”她问乐千春。
  “有城墙,料想不是皇城,便是边陲。”
  “依我看,”一个声音从周沂宁袖中传出来,“那就是申屠城。”
  周沂宁悚然一惊,打到一半的哈欠突地变成呛咳,坐在客堂椅子上咳得弯下了腰。
  “申屠城?”曾弋与乐千春同时重复道。
  春生已经被周沂宁手忙脚乱地从乾坤袋里请了出来,双手捧着送到了师父和师叔面前。
  “是申屠城,那城墙我熟,俱是黄沙所筑,与别处有些不同。”春生一双浓眉大眼,全靠周沂宁妙笔绘就,此刻坦然盘腿坐在曾弋与乐千春之间的茶几上,让人觉得他好像生来就是这般模样,不记得他也曾有张清秀的脸。
  乐千春捻须沉吟片刻,又转向曾弋道:“所说是申屠城,我也略知一二,便是从前的柳林镇。”
  原来,沥日堂被毁后不久,柳林镇也很快在战火纷飞中毁于一旦。
  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极乐神君像,曾给过他们短暂的安宁。只是令弋公主乃厌神真身一事传遍中川大地后,极乐将军被杀一事也转眼人所尽知。一个被儿女私情所困,最终被妖女所杀的神君,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有什么值得被崇拜、被纪念的呢?他的面具便被摘下来,被用脚跺碎,扔到了火堆中作了柴,或是落进水塘里,长满青苔与水草,成了蝌蚪和游鱼们的乐园。
  然而,战火并不会因为人们们抛弃神祇、改换信仰就避开这个沥日山下的小镇。冰凉的刀锋划过榕树下王家当家的脖颈时,他想起了那日为着划断了风筝线而亲自登门道歉的仙君们。他们白衣翩翩,他们道骨仙风,他们的长剑上,定然不会沾染凡人的血。
  他们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满天神祇,竟无一能保佑我们了吗?
  他定定地望着墙上被砍得七零八落的面具,斑驳的泥墙上,仅剩一个额间生莲的女神,正睁着空洞的两眼,无声地俯瞰他被长刀割下的头颅。
  “柳林吗……”
  “对,百余年前,柳林镇的废墟上,一夜间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一座城池,黄沙垒墙,宽逾百丈,就在山下生了根。城主为城中一大家族,名唤申屠,世代相传下来,这城便被人们称作申屠城。”
  乐千春小心地避开了“沥日山”二字,曾弋点点头,不再说话。
  “什么大家族,”突听得一阵尖细的少女嗓音响起来,“不过是鸡鸣狗盗之辈,也配称作大家族……”
  就连沉默不动如李沂世般,也忍不住转头循声望来——那个此前被桃舒前爪拼命推开的纸皮姑娘,此刻赫然正坐于长几之上,口中振振有词。
  “……反正这城中就没一个好人!”瞧她举手投足那般浑然自在的样子,估计在众人观玉蟾幻影之时便已栖了上去。
  “你这是……你,嗨!算你有眼光!”周沂宁双掌一拍,此前那些微郁气一扫而空,都忘了嘲弄她之前的嫌弃。
  “姑娘……”倒是浓眉大眼的春生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一竿子打倒一船人,不太好吧。”
  曾弋揉了揉眉心,拦住了叉腰而起的殷绿珠。
  “绿珠啊,你来太荒门,是为了找我吗?小九呢?是不是也被困在城中了?”
  绿珠这才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坐地大哭,“呜呜呜……九叔,九叔……被妖怪抓起来了……”
  周沂宁心急如焚,“哎哎——你别哭啊,不是,你哭也别这样抹眼泪啊——诶?哭吧哭吧,哭个够!”急了半天,周沂宁才反应过来,纸皮人哪儿有眼泪可流,上次姚七娘那双目血泪,都不知是中了谁的诡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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