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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 (长天大乐)


  “与你第一次上塔顶时所见,有什么分别?”和尚耐心地问周小江。
  周小江看了半晌,“好像树变得比从前多了?”
  和尚摸了摸他的头,他不记得自己父亲的模样,和尚自然也不可能做他的父亲,但那一刻,他想,若是父亲还在世,多半也是如此。
  “城西那一片在缩小吗?”他问。
  “对,”大和尚随他一起望向远方,“想要重新开始的人,正在重新开始。”
  周小江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和尚。
  和尚看着正值壮年,声音却有些苍老。他对周小江说:“你还小,现在还不明白。每个人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但有的人半途走岔了。这世上没有哪条路是完全平坦没有波折的,所以走岔了也不要怕,只要能回到正路上来就行。”
  黄沙鬼城便如一片混沌太虚,阴阳善恶在此取得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周小江站在塔顶,望着如画卷般铺开的黄沙城,塔下光秃秃的大道一直延伸进鳞次栉比的民居。
  “你是来此地引路的吗?”他问和尚。
  和尚笑了,他道:“不,路在各人心里。我是来此地,是要等人。”
  “等什么人?”
  “能引路的人。”
  “你不是说,路在各人心里?”
  “对,只是好些人自己也不知道罢了。”
  -
  太阳渐渐坠向沙丘,天边现出了橘红的晚霞。
  昏鸦在杂草间乱飞,寮舍的一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一道身影摇晃着走向夕阳中的佛塔。
  在日月交替期间、在那片朦胧昏黄的光景里,一道光斜斜地投向佛塔。
  摇晃的身影伸手向那道光伸去,像是推开了一扇门——若是有人在此,一定会惊叹一声——他推开了佛塔的塔身。
  佛塔整个向侧方挪了数寸,留出一个仅供一人通行的罅隙。这人一手扶着塔身,一步步地走向那一片漆黑的罅隙之中。
  他的身影瘦削而修长,大约是数日滴米未进,走得急了便又些体力不支的踉跄之感。双目渐渐适应黑暗,他眼前出现了一条狭长的甬道,微光穿透佛塔的窗棂投下来,像是一格格引领他前行的路标。
  “大师——”他发出微弱的呼唤声,朝甬道尽头的身影拜了下去,“我见过故人了,请大师收我为徒罢。”
  甬道尽头是个盘腿而坐的僧人。若是周小江在此,定然会扑上去抱着他大叫一声“和尚”,但若是光线足够清楚,他就会惊恐地发现,在他眼中正值壮年的大和尚,此刻已是垂垂老矣的模样,只有一双眼,还残存着往昔的光亮。
  和尚身后一片漆黑,像是一团黑雾缭绕。他开了口,声音比平日苍老了许多倍。
  “你在何处得见?”
  “寮舍中,隔窗而见。”
  “故人可曾见你?”
  “故人已盲,不曾见我。”
  “你心中作何念?”
  “心中……无波澜。”
  “当真?”
  “我……”跪在僧人身前的男子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大师,燕来仍有杀心。”正是齐燕来。
  “是了,”僧人道,“但不止是你。她实在不该现身于此,只是若非如此,你亦难求解脱……时也?命也?”
  齐燕来跪坐在地,并未出声。
  “……乐妄啊,”僧人长叹一声,“你能护得了她一时,可护得了她一世?”
  他默然片刻,对齐燕来道:“尘缘未了,执念未消,贫僧就算将你收入门下,你也终归难得解脱,何不返归红尘,从心所欲而后快?”
  齐燕来吃惊地抬起头。净空大师身后的黑壁仿佛会动一般,在这刹那间又变幻了模样。齐燕来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一定是大师这句话带给他的震动太大,让他昏了头,看花了眼。
  从心所欲而后快?他退出佛塔时,这句话仍像藤蔓一样缠在他的脑海中。杀了她吗?
  杀了……阿姐用性命换回来的她吗?
  齐燕来虚浮的脚步声消失在甬道尽头。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影,两手抱在胸前,一张脸上尽是不悦的神情。
  “净空,你这话要是让吾主听见了,恐怕不大妙啊!”
  “老僧时日无多,讲话直接些,想来也无妨。”净空趺坐原地,一动不动。
  “你们一个二个都说自己时日无多,怎么,合着等着我收拾残局啊?先说清楚啊,我可没这本事!”
  落日下了山,此刻佛塔的窗棂中撒下的是黄沙中森冷的月光。月光照在说话人的脸上,平日里瞧着平平无奇的李大满,不知哪里起了变化,此刻面上却生出一丝奇异的艳色来。
  他眼尾变了形状,是与极乐一般微微上翘的模样。只是那眼珠却非墨蓝,而是火焰般的红。
  “非不能也,乃不为也。”净空了然道。
  “瞧你说的,跟我贪生怕死一般。算了,说也说不过你……方才这个不是你要等的人?你明知道他下不了手,还打发他去?”凡人李大满靠在岩壁上,望着齐燕来消失的方向。
  “事不到临头,都不好说。”
  “啧……就算他下得了手,吾主能让他得逞?”李大满转身看着静坐黑壁前的净空,不知不觉间,这和尚又老了几岁。
  “阿弥陀佛——”净空不答,转而问道:“他还是不肯涅槃么?”
  “不肯。”李大满的声音沉郁起来,“我讲也讲不通,打又打不过,能怎么办?勉强不来的……横竖大家都守在一处,真有什么一起担呗!”
  “咱们也……守不了多久了。”净空颤巍巍的声调里带着一丝寂寥,“命数已定,唯有尽力而已。余下的,只能交给天意了。”
  李大满手中托着一片绒毛般的细羽,在掌心间颠来颠去,并不吭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明暗交错的窗格里勾勒出一道奇异如鸟般的轮廓。
  “你说,她真的杀了厌神么?”
作者有话要说:  极乐:殿下,你康康我~
曾弋:嗯呐!(摸索)等我戴个眼镜……

☆、造访

  冬和春的交替,在漫卷西风和黄沙城零落的鞭炮声中如常进行。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轮转。真正的春天还远着呢。
  沙漠中的黑夜极寒,城西时常有露宿者,日出时便被发现已冻僵在街头。无拘无束的天地不再是游侠或暴徒的天堂,自然以其无上的威力向他们昭示着死的轻易和生的可贵。
  城中的居民小院中,大多烧了热乎乎的炕头,是以勉强可以熬过苦寒。靠近城西的民居中,偶尔便有面目落拓的人出没——若得人好心,便可收留他们数日,以度过年关之后更为凛冽的寒冬。
  曾弋在这暖意融融中却有些睡不好。近来不知为何,她时常在梦中惊醒。梦境里只有一片深沉的黑,但却有无数的声音。男女老少的惊呼惨叫、兵戈交错的铿锵之声、鲜血从伤口中飞溅而出的声音……以及夹杂在其间的、稍不留心就会忽略的“喀嚓”“喀嚓”声响——像是什么持续不断在生长,或是开裂。
  而这些声响,又往往在一阵清新的风中渐渐没了踪迹。就像大风吹去这世上所有的一切,空茫间什么也不剩。
  既无欢喜,也无悲忧。
  她在梦境中望着空茫的一片,从前眼中曾见过的一切——沥日山啊柳树啊桐花啊东郊河啊身侧那些笑脸啊——通通不见了踪影。
  这么下去,我会将世间一切事物的模样都忘得一干二净吗?
  她抚过双目上覆着的药贴,陷入杂乱的思绪中。自她答应治眼睛后,次日极乐便将她带到了大夫跟前——她虽看不清,却也知道这位大夫的住所很奇怪,像是住在地底下一般。
  “这是逢春堂么?”她伏在极乐背上问。
  “不是,”极乐答,“逢春堂治不了你的眼睛。”
  她记得有一段长长的阶梯,周遭都是黑沉沉的暗影,极乐背着她一步步稳稳地走了下去。他还是从前那个清瘦的少年郎,曾弋将头轻轻靠在他的后颈上,甚至能感到突出的骨节。
  他的呼吸很轻,像是怕惊到她一样。
  大夫就住在佛塔边。她在极乐背上,清晰地听见塔檐上铃铛的阵阵回响。
  “叮铃叮铃——”风卷着它们,从它们口中讨要永恒的安宁与平静。
  铃铛们在风中齐齐回应,曾弋在渐渐远去的响声中听见了一丝悲悯。
  每三日诊治一回,每回三副药贴。冰凉的药贴敷上她的双眼,随着她入梦而变得滚烫。
  像血的温度。
  她又一次坠入了噩梦中。药贴似乎有种奇怪的作用,总令她在入睡后一次次面对那些此生都不想再面对的场景。一开始她一入梦便会立刻惊醒,极乐便衣不解带地守在一旁,时不时用手将她双目上敷着的药贴轻轻固定——她很快就会重新再进入梦乡。
  如此反复,夜夜不眠,他却丝毫不见困顿。在混乱的梦境里辗转的曾弋并不知道,那些噩梦般的回忆,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面对。
  这一晚也是如此。一只手覆上她的双目,让她在梦境中渐渐平息下来。极乐守在她身侧,伸手轻轻捋开她被汗水濡湿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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