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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 (长天大乐)


  曾弋简直叹为观止——即便她的眼睛没法观。她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了,屋顶上那个晒太阳的醉汉口中“没有官府”意味着什么,“好地方”又意味着什么。
  他刚刚是不是杀了人?
  弄出人命还可以这样闹着玩,这在从前的天祝国简直不可想象,同样也不可原谅。曾弋站在原处,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她静默地站了一会儿,一道从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淡漠之意,出现在她模糊的双眼前,拦住了她的下一步举动。
  有什么关系呢?她想,天祝国早从这世上消失了。我对世人已无责任。
  何况人已经死了。
  死在这无官府、无王法的茫茫黄沙中——普通人怎会来这鬼城中?这是他们早该料到、心甘情愿的罢?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
  丹珍终于趁乱揪住了周小江,他气喘吁吁道,“周……周小江,你看看你干得好事!啊?这也能折吗?这也是能折的吗?折断了他还能活吗?”
  “噫——”还这般□□死者尸身?
  周小江道:“这……它长得也不像花苞啊,你不是说这些多余的枝叶该折就要折,不然主株会受损吗?咱们这儿降水不多,要是喝不饱……”
  大概是被丹珍狠狠拍了一下,周小江发出一声痛呼。“丹珍——!说了不能打脑袋!会傻的!”
  “你这脑袋要来何用?!连花和叶都分不清!”
  “就它这绿不隆咚的花骨朵,谁分得清?啊?你问问看大满哥分不分得清?!这位……呃,公子分不分得清?!”
  曾弋在这番足可拆墙震瓦的吵嚷中明白过来,原来送了命的是“它”,不是“他”。她陡然松了口气,想起进巷口时那擦过额头的柔嫩花瓣。
  “我可以看看么?”她开口道。
  极乐将被折断的花枝递到曾弋身前,一手拉起她的手,轻轻放到一朵细小的、柔嫩的花苞上。
  “姐姐,你喜欢么?”周小江笑嘻嘻地问道,“你若喜欢,送你插在花瓶里,养一养说不定还能开花!好花配美人,你这么好看,这花送了你,也算它的福分了!”
  “周小江!”丹珍站在近旁,闻言恨不能立刻封住他的嘴,“你说什么呢?啊?哪有你这样将折断的枝条拿来送人的道理!”
  周小江道:“你这花不是都没救了吗?若是这位美人姐姐喜欢,好歹也算全了你的心愿,名花得人赏识,不再是养在沙漠无人知,不正好?”
  他左一个“你这么好看”,右一个“美人姐姐”,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所幸他年纪尚小,尚不知这些话语当中的轻佻之意,是以曾弋听来尚且不算反感,只当小儿无知,听听便过。只是极乐听了几句,不由得清了清嗓子。
  一旁站着的大满赶紧道:“小江啊,那个……哥家里那啥,也没个瓶子罐子的,再说这毕竟是断了根的,要再开花估计也……”
  “我喜欢,”曾弋对大满那侧微微笑了笑,指尖轻拂着花苞,转身对周小江道,“送给我吧。”
  “好嘞!美人姐姐真好!”周小江满口答应,一边飞也似的跑得不见了。
  “周小江!你又干什么?!”丹珍简直要给他这般不知礼数十足冒失鬼的模样气糊涂了。
  “我回家拿花瓶——”周小江的声音已经到了墙的那一边。
  似乎有人拍了另一个人的肩膀,紧接着便听见大满对丹珍语重心长道:“丹珍,你是当哥的,要多教教他。婆婆太惯着他了也不好。”
  丹珍道:“给大满哥添麻烦了。大满哥,我代他向这位贵客赔罪吧!”语毕,曾弋便看见一道高壮如铁塔般的身影朝她转过来,向她深深鞠了个躬。
  怪不得大满第一句话就是叫他下墙来,刚刚隔得远都没注意,丹珍的个头竟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大。
  “姑娘莫要介意,我家小弟性子顽劣,若他做错了什么,找我便是。”
  曾弋笑着道了声“无妨”,又听丹珍转向极乐道:“这位小兄弟与我家小弟年纪相仿,却比他稳重多了,看来是我这当哥哥的没教好。”
  不知是不是幻觉,曾弋似乎听见大满倒抽了一口气。
  丹珍对此并未察觉,口中犹自感慨:“还是姑娘你教导幼弟有方……”
  “呵呵……呵呵呵……”大满的笑声在曾弋听来十分突兀,像是急于打断某种尴尬场面,“那什么,丹珍啊,小江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你不去看看?”
  丹珍道:“无事无事,趁他不在,正好请教下姑娘,平日是如何教导的……”
  大满深深地叹了口气,噤声立在一旁。曾弋一头雾水,不明白丹珍何出此言。幼弟?我何来幼弟?
  难道他说的是……极乐?
  恰在此时,极乐的声音从旁幽幽传来:“那怎么能一样?这世上我只听她一个人的。她可是我……”
  曾弋朝极乐转过头去,心头浮起一丝奇怪的感觉:怎么我现在看起来,像极乐的……姐姐了么?
  “主人。”极乐的话音稳稳地落在她耳中,她稍微松了口气,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说起来,她勉强算得上是个“恩人”,极乐不是她养的宠物,也不是她的仆人,怎么看都跟“主人”二字不沾边。
  只听极乐徐徐道:“若说教导,时时耳提面命,何如以身示范?他若是心中爱重你、信服你,将你当作指路明灯,那自然会将你讲的每一句话奉若圣旨,恨不能肝脑涂地、舍身为报。”
  曾弋听见他的声音朝自己这边飘近了些许,大概是朝这边望了一眼,又道:“你若是他眼中唯一的火光,他就是拼了命,也会朝你奔来,自然处处如你所想、事事从你所愿……哪怕只是护着点微弱的火星呢?”
  他的声音说到最后时,略微低沉下去,与平素清亮的感觉颇不相同,像是个历经生死大难的人,带着股与少年音色极不相称的悲伤。
  院中一时风静,丹珍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明灯?火光?”他喃喃自语道,“……那我该怎么做?”
  正好此刻周小江抱着个圆肚瓷瓶欢实地跳了进来。“丹珍,你在说什么?看你这模样,魔怔了?”他腾出抱着瓷瓶的一只手,在丹珍头顶摸了摸,“晚上让婆婆给你上柱香?”
  丹珍回过神来,“啪”地伸手打在周小江手背上,“乱摸什么呢?男人的头也是能乱摸的?你这手怎么一天到晚这么闲不住呐?”
  周小江不满道:“你刚才不也打我脑袋了吗?真是……你打都打得,我光摸摸还不行了?”
  “俩浑小子,又干嘛呢?”隔壁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净给大满哥添乱!还不给我滚回来!”
  “婆婆回来了!拿着,我先走啦!”周小江将手中胖瓷瓶往曾弋手中一塞,转眼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曾弋只觉手中多了个冰凉光滑的物件,抬眼只就见个细瘦模糊的人影呼啦一下消失在院门的光影轮廓里。紧接着那道铁塔般的影子也匆匆道了声“回见”,随之飘然而去。
  远方的沙粒在风中发出阵阵蜂鸣,冬天的日头渐渐失了暖意。曾弋抱着个胖瓷瓶哭笑不得地站在院中——在呼啸的北风中,这个瓷瓶还在提醒着她南方的温润与细腻。
  何况还插上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花。
  -
  从这天起,曾弋与极乐就在这巷中小院内暂时住下了。
  大满姓李,这院子据说是他跟人打赌赢来的——曾弋听着李大满说话,实在无法将这个讲话满口“那是”“呵呵”之类应承之词的人,跟个喋血三尺取人颈上人头的彪悍形象联系在一起。
  李大满很少提这座城池中的事,有那么几次刚开了个头,不知怎么就又咽了回去,没了下文。从他支支吾吾的只言片语里,曾弋大概猜到了,这座沙漠边缘的城池,大概是个三不管地带。而城中居民,极可能也都不是普通人。
  “只要不出门,就不碍事。”李大满时常将这句话挂在嘴上,仿佛城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出去就要被叼走一般。
  小院左边是个银匠铺,住着银匠一家,除了笃笃笃的敲击声,这家人几乎什么声响都没有。小院右边则是时常闹得鸡飞狗跳的丹珍与周小江,他们口中的“婆婆”姓申,年纪不大,身子骨十分硬朗,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去佛塔下上香——她倒是觉得城中挺安全。
  “灵得很呢!”申婆婆有时过来串门,也会跟曾弋拉家常——所谓的“拉家常”,通常申婆婆说,曾弋听。她语速飞快,声音又洪亮,时常能将曾弋从往昔的寂静中唤醒。
  曾弋依旧窝在自己的小壳里,婆婆说十句,她约莫能回上一句。申婆婆倒不以为意,家里两个成日争战的混世魔王,让她耳根难得清静一回。如今来了个沉默的听众,她终于找到了从前的故事一吐为快。
  倾诉啊,这是女人最好的减压方式——哪怕上了六十岁,也是如此。
  据她说,她们家这酒原叫扬花泪,原本是啸剑关下声名远扬的好酒。南来北往的道人侠士、官家商贾,送别亲朋好友自然都要饮上一场,难□□些离人泪,扬花泪便因此得名。自打申婆婆带着家传的酿酒方子来了这鬼城中,扬花泪便失了往日辉煌,一直乏人问津,直到她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去佛塔拜了一拜,才峰回路转般有了转机——只是这酒也换了个名字,不再叫伤离别的“扬花泪”,改叫了粗犷豪迈的“醉狂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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