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蘅芜蹲在湖边,看向湖里自己的倒影。
其实她这张脸,也没凤曦说的那么勉强。
蘅芜左右歪头细瞧,小脸玲珑,眉毛细如柳叶,小小的鼻子精致可爱,嘴唇一点如半熟的樱桃。
眸如点漆,黑溜溜的像是湖水里清透的黑鹅卵石,波光粼粼,灵动而狡黠。眼底总似有千言万语般,纤长的睫毛活泼而流畅的卷翘。
九重天的不少元君都夸赞过蘅芜的美貌,她不敢以倾国倾城自居,但也绝对是教人眼前一亮、见之忘俗的。
在湖边又待了一会儿,蘅芜离去。
她打算在少室山里走走,明天清晨再回凤曦宫殿去。
少室山和蘅芜从小长大的潋滟山,还是有些不同的。生长的花草树木品种有差别,土壤颜色也不同。
她随处乱走,放松心神,想着潋滟山,便也很想自家娘亲。
今日九重天大乱,娘定担心她担心得要命,她得给娘报个平安。
蘅芜想着,右手便落在左手珠链上,想要召唤出与人传信用的玉符。
然而在看见一只猫头鹰忽然从她眼前飞过,盯着她看时,蘅芜想到什么,便收回右手,没有召唤。
这里是凤曦的地盘,少室山里的飞禽走兽说不得都是他的眼睛。她偷偷与娘通话,不管说什么,都算是背着凤曦搞小动作。
适才凤曦披衣起身离开之际,还警告她,要是敢搞小动作,保证让她形神俱灭。
蘅芜不由打了个寒战,凤曦的神情太阴鸷,就像是豹子在即将出击前的嗜血阴狠。
蘅芜不敢赌。
还是当着凤曦的面,与娘联络吧。主动当他面,没准他还不在意呢。
一夜过去,天光乍破。
蘅芜在少室山里转悠了整晚,晨间时睫毛沾着露水,手里捧着一束颜色各异的鲜花,回到凤曦的宫殿。
好心夜莺现身给蘅芜指了指,说凤曦在卧室里。
蘅芜伸手将脸侧的碎发整理去耳后,露出玉块般白莹莹的额头,捧着鲜花走进去。
一进屋就看到凤曦披着件宝蓝色镶银纹的长袍,临窗而坐,周身堆了一大堆的……法器。
对,法器,昨天从九重天抢劫勒索来的那些。
凤曦左手一根九节鞭,右手一方印章,一会儿又左手一把宝梳,右手一个锤子,挨个将法器拿起来研究摆弄。
他拾起果盘里一颗小杏子,含进嘴里吃了,过会儿从嘴里吐出一枚杏核,自敞开的窗户漂亮的飞出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优雅惬意。
蘅芜:“……”
还以为他会因昨晚之事,多少有些生气,哪想他看来是完全忘了。
反倒是她,纠结挂心一整个晚上。
果然神经病者思路广阔,兴趣繁多,跟不上,真的跟不上。
不过见凤曦这般,蘅芜倒觉得心里轻松些。
做事没章法,全凭心情兴致,起码比楚宸那种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要好相处些。蘅芜如是认为。
所以昨晚凤曦忽然想要她,就是一时兴起。当她是个玩物,来劲儿了就玩玩,那劲儿过去了怕都想不起她这个人。
这般也有这般的好处,至少她能有不少时间修炼。
凤曦知道蘅芜进来,眼尾朝她一扫,唇角勾上一抹笑意,没搭理蘅芜。
蘅芜捧着花快步过来,笑靥如花似的:“凤曦神君,我采了些鲜花,给您装点房间!这样您每天早晨都可以看到鲜花和阳光,您心情好,我就心生欢喜。”
蘅芜边说,边环顾四周,企图找一个空花瓶出来。
但显然凤曦的卧室里没有花瓶,蘅芜道:“神君,您用法力化一支花瓶吧,我会经常为您采鲜花的。”
凤曦往窗下一靠,一手支颐,好整以暇打量蘅芜半晌,轻哼了声。他随手在周身的一堆法器里,拿起个瓶子形状的,丢给蘅芜。
蘅芜连忙腾出一手,接下瓶子,讪讪道:“用这个?”
凤曦含笑:“对啊。”
没记错的话,这可是九重天一位元君修炼三百年才炼出的极品法器啊!大黑鹊却拿它当花瓶。
蘅芜面皮一抖,手上很麻利的将鲜花插.进瓶子里,心中则为瓶子和元君掬一把泪。
那元君若知自己精心修炼的法器被凤曦当作花瓶,怕是要疯。
蘅芜打理好鲜花,捧着法瓶,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安置。
这位置好,往后凤曦进出卧室,都能看到鲜花,每每入睡或是起床时,一扭头也能看见花影芬芳。
做完这些,蘅芜像只小黄莺般扑到凤曦跟前,狗腿讨好,柔声媚语道:“神君在这里坐多久了,会不会腰酸腿麻?我帮您按按,我会得可多了,以前经常替我娘捏肩,她总夸我手法好。”
凤曦长眉微挑,笑意渐深:“好啊。”
蘅芜总觉得凤曦的笑意特别危险,仿佛只要她按摩得不好,等着她的就是扒皮抽筋似的。
蘅芜一脸感动之态,双目盈盈:“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您肯让我试试,我真的好感动!我一定不会望您失望的!”
蘅芜稍微挪动身子,跪坐到凤曦侧后方,双手搭在他双肩上,小心翼翼按摩起来,然后慢慢加大力量。
关于她的手法水平,蘅芜确实没和凤曦吹牛。这些年她与她娘在潋滟山相依为命,在她与楚宸有瓜葛之前,母女二人便是彼此全部的世界。
蘅芜的娘是被她爹背叛抛弃的,独自流落到潋滟山,生下蘅芜。她顶着山中一众妖仙精怪的排斥欺压,硬是在潋滟山赢得一席容身之地,打造了属于她和蘅芜母女的小竹楼,两人共同生活。
娘在蘅芜身上倾尽所有心力,教她修炼,教她法术,教她道义和道理。
蘅芜打心眼的感激娘,也心疼娘,所以她尽可能多让娘感受到温暖,便向潋滟山的精怪学习按摩的手法,为娘舒络筋骨。
一双小手在凤曦肩头,不断变换轻重缓急,富有节奏。被小手揉过的地方散开通透舒服之感,缓缓沿着骨骼,蔓延至周身百骸。
凤曦眯起的双眸快要合上,好似闭目养神,眼角轻扬些许。
从蘅芜身上传来一缕淡淡的清香味,好像是她的体香。只有离得近且贴近得时间长,才能堪堪嗅到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勾动人心神。
由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幻化而成的精怪,身上多带着真身所具有的气息。比如狐妖,化形化得再完美,也改不了那一身狐骚味。
大多妖物须修成仙身,脱胎换骨,才能去掉味道。
但若是草木类的仙子,便无论怎么修炼,依旧抹不去淡淡体香。
蘅芜,这名字听来也是草木类的。
凤曦唇角一弯,发出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蘅芜仙子,你的真身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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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
闻及此言,蘅芜心间一炸,双手顿时抖了下。
凤曦感觉到了,不由半回头。
被凤曦含笑的眼神盯着,寒意从蘅芜心间炸到头皮。
蘅芜懵懂道:“啊……?真身?”
凤曦道:“你是草木仙子吧,是哪种?”
“是哪种……”蘅芜眼珠一转,笑道,“您猜!”
凤曦盯着蘅芜。
蘅芜笑容更灿烈:“神君猜猜嘛!”
“算了。”凤曦回过头,“没意思。”
蘅芜心中大松一口气。
又是惊险混过去的一天。
继续为凤曦揉捏筋骨,蘅芜估摸差不多了,挪到凤曦侧面,搓搓手道:“神君觉得舒服些了吗?”
凤曦哼道:“就那样吧。”
蘅芜虚咽了咽,说道:“有件事想和您说。”
“哦?”凤曦悠悠问。
蘅芜小心翼翼道:“我身上有几枚传信用的玉符,我想联络我娘,和她报平安。还有兰絮,我有些担心她的情况。兰絮是我朋友,我们先前都在仙酒苑里准备酒酿。”
凤曦不置可否:“随你。”他斜了斜眼角,“就在这里联系。”
蘅芜又松口气,果然,凤曦对她不放心,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和外人通气。
她该庆幸自己终于有一次猜对凤曦的思路了吗?
蘅芜这便从珠链中召唤出一枚玉符,对着玉符说出她娘的名字。
“潋滟山,姬桑。”
玉符顿时散发出一片荧黄色的光芒,飞舞的光条如絮,绕着蘅芜手臂。
很快蘅芜就听见对面熟悉的声音。
“蘅蘅,是我的蘅蘅吗?!”
“娘!”一听见姬桑的声音,蘅芜不受控制的喉咙一紧,眼眶发热。
“蘅蘅你在哪儿呢?听说凤曦神君又去九重天闹事,你没事吧?一整夜你都没回来,我担心死了!”
蘅芜双眼更酸了,又有些心虚的瞄了凤曦一眼,在他看戏般的目光中,对姬桑道:“娘,你别担心,我在凤曦神君这里做客呢。”
对面顿时陷入死寂,好半天,一声惊恐的倒吸凉气声,震得蘅芜手里的玉符都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