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去。”
“为什么?!我又不是去玩!”秦青一听有点急,就要站起来身来理论。
云兮不理他,径直望向正装作欣赏风景的白泽:“白兄,想来你已在宫里安排好了,明日我带着青儿一起走。”
听听,听听,世子的架子一端起来,竟是不让旁人有半点质疑的机会。秦青一扭身,欲掉头走开。
白泽尴尬地摸摸鼻子:“如今右昭仪身染怪病,正寻民间的医者进宫,在下正是安排了此事。”
“如此正好,我略通一点医术,青儿可随我一起进宫…替我拿个药箱什么的。”
秦青在一旁听的干瞪两眼,睚眦欲裂。
云兮一番话说的甚是威仪,白泽思忖片刻:“如此也可,只是你二人便不能长留宫中,宫中落锁之前必须出宫。如果只是秦姑娘一人入宫,以右昭仪的心性,说不定可以多留一日。”
秦姑娘?!秦青瞅了瞅自己一身男装,诧异地望向白泽,不料被云兮拍了下后脑勺,“记住了!姑娘家以后不许去喝花酒!”说完,云兮整了整长衫,撇下众人回了屋。
锦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众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只搞明白似乎第二日自己就要被单独抛下在这弹丸般的小院里,立时回过神来,一把揪住白泽:“说!你们明天去哪儿?本姑娘也要去!”
白泽一乐,露出好看的白牙,目不转睛地盯着锦绣凑上来的脸孔:“姑娘,距离——距离——”
锦绣面色一红,正欲发作,忽听屋内轻飘飘传出一句:“本大夫出门诊病带一名侍女足以。”
锦绣被那句话噎到日上三竿也不肯起床。而秦青也在一大早不情不愿地换上一身侍女服侍,抱着药箱一路小跑着跟在龙行阔步的云兮身后往宫里行去。
这一路,白泽向他二人简单说了一下如今宫中的这位。
右昭仪沮渠氏是北凉太祖沮渠蒙逊的女儿,封为兴平公主,现今北凉的君主沮渠牧犍的妹妹。当年沮渠牧犍为平息两方战火将这个宝贝妹妹送来的时候,听说魏王很是重视,迎娶的仪仗几乎要赶上当今的王后。可没想到在大婚的洞房之夜却出了事。传闻说是北魏君主拓跋焘在前殿宴请完群臣后便去到后宫见右昭仪,谁知贴身的宫婢被遣出不久,烛光摇曳的房门内就传出了争吵声,拓跋焘更是恼怒地将一桌美酒小食拂了一地,气冲冲地夺门而去。更匪夷所思的是门内的右昭仪却像没事人一样,既不惶恐也不苦恼,甚至都没有唤人进来收拾便自个儿和衣躺床上睡着了。自此以后,拓跋焘便很少主动看望这个右昭仪,但对其的赏赐却也不少分毫,更是以顾及北凉风俗的理由允许其在宫中各处走动。
末了,白泽径自感叹了一句:“这位娘娘岂是能在宫中随意走动,连宫外怕也是能去呢。那日我们在万花楼见到的便是这位主。”
秦青正准备惊讶一番,却听见云兮微不可闻地咳嗽了一声,自觉噤了声。一抬眼便瞧见白泽对着他二人意味深长地笑,心底不免莫名,讪讪地拎着药箱一溜烟跑前面去了。
第16章 入宫
进到宫中,云兮和秦青被宫娥带着一路去到了右昭仪所在的凝云阁。
殿中并非是二人所想的奢华,相反打理得十分简朴大气。宫内极为冷清,放眼望去只有寥寥几个宫娥。
两人一路行到内殿,见到了坐在上首一派端华的右昭仪,只一眼,虽在万花楼已有一面之缘,但仍惊艳于其周身散发的气势,动如张扬的沙漠,静若深谷的月光,尤其一双眉眼,仿佛幽幽潭水,看不到底。
施礼后,听见上方肃冷清淡的声音传来:“起来吧。你们来此是要做什么的?”
秦青愕然,与云兮对看了一眼。云兮复又朝上望去,语气平缓温和:“禀娘娘,我二人是来给娘娘诊病的。”
“我没有病。”上首的人慵懒地换了个姿势,答的毫不含糊。
不待他二人反应,她便朝身边一身劲服打扮的宫婢打了个手势:“南风,去领这二位去偏殿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应着就是。”说着打了个哈欠,嘟囔了一句:“这宫
里就是闷气,本宫去外面溜达溜达。”话音刚落,人已行出了殿门。
云兮眼底隐有笑意,这性子,倒实实应了传言,着实有点意思。
叫南风的宫婢将二人领到偏殿,殿中早已备好茶点,南风冷冷施了一礼:“二位贵客请自便,日暮之前自行离去即可,南风告退。”
秦青早已认出南风便是当时在万花楼里男装打扮的侍卫,心中佩服她的身手,正欲套个近乎,却见门外跌跌撞撞奔进一个宫娥。
“南风姐姐不好了,娘娘…娘娘…”
南风眼一肃:“有什么话好好说,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宫娥吓得一抖,忙理顺了舌头回道:“娘娘不知怎么的自己去了承天殿,在那里碰见了陛下,结果不知为何,两人…两人在殿内打了起来!”
殿中三人皆是一楞,南风上前一步抓住宫娥的胳膊:“娘娘呢?娘娘可被侍卫…”
宫娥摇头:“未曾,陛下吩咐谁都不许进殿,奴婢赶
来的时候里面还在打着呢。”
南风未及听完,举步便朝承天殿方向而去。
承天殿外,一群侍从跪了满地,然而殿门紧闭,时不时从内传出物什碎裂的声音。
承天殿内,拓跋焘一边用手掂量着刚刚夺下的短刀,一边望着面前喘着气怒目而视的昭仪冷笑道:“你倒是出息啊,什么时候竟还藏着把刀在身上,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休要管!”对面的女子丝毫不示弱,“还给我!”
“你在宫里一日就休想自裁!”拓跋焘厉声警告。
女子一楞,眼中露出不屑:“我沮渠溯月又不是那般小家子的女子,有何好自裁的?!”
“哦?”拓跋焘的面色缓了缓,“既是如此,朕觉得这把短刀甚是精致,不如送予朕可好?”
“不好!”女子答的毫不迟疑。
拓跋焘眸色一变:“你若有本事就自己来抢回。”
女子轻哼了声,突然就扑上前去,拓跋焘脚下一绊,竟一个不慎被其扑倒在地。
两人的脸从未凑到如此之近,一双清澈如天池之水的
眸子骤然出现在拓跋焘的面前,仿似在哪里见过。拓跋焘一个晃神,看着眼前面上潮红喘着粗气的女子,毫无征兆地吻了下去。女子全身一僵,本能地就要推开,谁知拓跋焘一个翻身,竟将她死死地压在了身下,一双手更是受制于他,一时动弹不得。
女子心急地想要扳回一局,却觉腰间一松,扣住外衫的丝带已被解了开来,一只手带着滚烫的温度在身上肆意游走,她忍不住轻哼一声,覆在唇上的吻更急更重了些。女子瞪大了眼,脑中闪过一阵清明,竟张嘴猛地咬了下去。
拓跋焘吃痛,立时松了手,女子趁机一个闪身站了起来,摆脱了眼前的境地。
第17章 右昭仪
门外拓跋焘的贴身老奴赵福搓着手来回踱着步,不知如何是好。远远地瞧见南风飞奔而来,赵福忙三步两步地迎上前去:“南风姑娘,你家娘娘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好端端地不知怎么又惹了陛下生气,如今老奴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南风没答话,两步赶到殿前,伸脚就要踹门,谁知门在这一刻被打开了。
殿外跪着的众人抬眼朝里瞧了一眼,又齐刷刷地迅速低下了头。
只见里边出来的两人俱都一脸怒气,俱都衣衫不整,头发蓬乱,一个手臂被拉了道口子,鲜血一直流到指尖;一个手握短刀,嘴角红肿。
昭仪一脸煞气,对着南风吩咐了句:“我们回宫!东西就赏他了!”
一句话实实把一众人给骇一个跟头,也把后面的那位给惹的面色更加难看。
赵福战战兢兢地去扶拓跋焘,却被恨恨地甩开,只得跟在身后一溜小跑地远去了。
凝云阁中。
右昭仪沮渠溯月一路阔步行来,往殿中的主位上一坐便开始哭,且哭的豪放大气,经久不衰。
南风有点无措,自打陪在这位身边,上一次看她哭还是小时候弄丢了牧犍哥哥亲自做的一只狼骨耳环,就连两国议和将她送往魏国和亲也没见这么伤心过。
“公主,可是疼的厉害,奴婢给你请太医…”
“不许请!”沮渠溯月一挥手,“谁都不许去!谁去谁掉脑袋!”
这一唬倒是生生骇住了众人,一个个都把向外的脚给收了回来。可眼前这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只手还不断有鲜血自指尖流下,这要有个三长两短,可不是后宫死了个把女人这么简单,而是关联着两国微妙的关系。
眼看南风柳眉倒竖,就要上前来横的,秦青却先了一步,径直递上了四、五块帕子。沮渠溯月一楞,哭声断了一断,然后接过帕子来前赴后继地擦起眼泪来,一边哽咽一边恨恨道:“什么都要抢我的!如今就连把贴身的匕首要不肯放过!”
揉皱的绢帕被胡乱地扔在地上,沾着血迹的地方仿佛开出了朵朵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