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雁北嘴唇发抖,心中更是惊骇,他原以为佯装不敌退守后方只是仙主用来逼迫神君出手的策略,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为了私下与魔族做交易,一时之间,雁北只觉得心冷不已,自己追随的君主昏聩至此,仙界恐怕要面临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危机。
“你骂谁,骂仙主吗?”雁峰扭曲着脸,一字一顿道:“咱们都是一样的狗,是狗就不能咬主人,父亲,你莫非要叛主么?”
“放肆!”雁北被这话气得火冒三丈,胸口剧烈起伏,大声呵斥道:“是谁教你这等污言秽语,为臣者忠乃是德行,本将军一世忠诚,绝无可能叛主!”
雁峰忽然笑了起来,嘴角翘起一缕阴狠的弧度:“父亲,你既然不会叛主,便应当同我们一道,与天外魔合作。”
“做梦!我乃是镇云将军,岂会与魔族贼子为伍?”
“父亲,我提醒你一句,镇云将军的封号可是仙主大人封的。”
“本将军宁可战死,也绝不通敌叛族,你这逆子枉顾家族仇敌,可对得起列祖列宗?如此心性,怪不得你修为进益始终比不上衡阳。”
“呵。”雁峰嗤了一声,眼眶睁的发红:“在你心里,不就只有雁衡阳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吗,你何曾正眼看过我?”
雁北嘴唇蠕动,正要说话,身后忽然袭来一道阴鸷的灵力,这灵力运行速度极快,他只听到一阵短暂尖锐的空气撕裂的声音,攻击已至。
雁北来不及躲避,更何况他身前是雁峰,若是自己避开,雁峰必然中击,他这副在温柔乡里养废了的仙体哪里承受的了这样强大的攻击。
思及此,雁北只略微侧身,叫那道灵力避开死穴窍门,落在肩头上。
黑袍人一直暗中关注两人的动静,眼看终于寻了到时机,却不料老狐狸竟反应这么快,受伤后更是像头被激怒的黑豹,阴沉着脸转过身来:
“我原以为你只是仙主的使者,现在看来,定是魔族奸细混入仙界,以谗言蒙蔽圣听,该死!”雁北磨牙道,与此同时,浑身的气势都调动起来,死死锁定着面前的黑袍人。
黑袍两股战战,强忍着恐惧调动灵力,预备抵御住暴怒将军的全力一击……不,不行这不是必死无疑吗?正在他纠结恐慌之际,雁北身后的雁峰忽然动了。
只见他手心一翻,掏出一柄造型奇特的黑色小剑,剑锋闪烁着青黑色的诡异光芒,趁着雁北后背空虚一举刺穿他的心脏,剑尖穿透皮肉铠甲,一抹殷红顺着剑上凹槽缓缓落下。
嘀嗒——
这小子好生狠毒。
黑袍人一眼便认出雁峰用的是天外魔赠与的毒剑,一旦剑上剧毒进入仙体关窍灵脉,立即就能锁住魂魄,将神魂连同肉身一道腐蚀干净,修为低的仙者眨眼间就会灰飞烟灭,纵使雁北法力高深,这些年战事积累下来也已是千疮百孔,如何能抵抗的了这样阴狠的天毒?更不用说他后背未曾设防,毒素蔓延的更加迅速。
雁北难以置信的回过头,雁峰却是利落的抽出小剑,冷笑道:“你既不把我当儿子,就别指望我把你当老子,你活着,雁族族长之位永远轮不到我。”
雁北失去支撑,一个前倾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道:“孽、孽障……”
“大公子果断,今日大义灭亲之事属下定会如实禀报仙主,想来不用几日,镇云将军的封号就能下来了。”黑袍人恭维道。
雁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正要说话,眼前忽然一黑,随即软倒下来,彻底晕了过去。
黑袍人收手,好整以暇的蹲在雁北身边,雁北此刻已是怒不可遏,奈何中了这至毒的一剑,生命力本就在快速流逝,根本无力阻拦黑袍人的动作。
“雁将军,我真是好奇,二公子的身世,你为何不告诉大公子呢,闹到如今地步,亲儿子妒而弑父,不可悲么?”黑袍人幸灾乐祸的道。
“你究竟是仙主派来之人,还是魔子留在仙界的细作”?
“将军纠结此事还有意义吗?”黑袍人耸肩:“事已至此,将军竟还挂念着魔族,真怨不得大公子生出心结来。”
他轻飘飘的道,雁北却是听得胸口发堵,只能干瞪着眼睛恶狠狠的拿目光去剜黑袍人,被一拳头锤倒在地。
“呸!”黑袍人啐了一口,接着诡笑道:“将军且安心去吧,身后事我等定会嘱托好您那出色的外甥,就说您遭了神君报复,旧伤复发一命呜呼,想必二公子闻言定是斗志昂扬,将神君恨入骨髓。
“衡阳不会相信这等粗浅谎话。”
“那可不一定。”黑袍人后仰,似笑非笑的道:“将军您不就信了雁云仙子为神君所害的说法么?”
雁云仙子是雁北亲妹妹,千年前也是仙界名声颇响的大美人儿,只可惜无故夭折,至今也没有说法,众人只当是修炼时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但只有雁北知晓当时妹妹已经和仙主定了姻缘。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雁云前脚生下一子,后脚就灵力崩散、药石无医,仙主只告诉他是神君觊觎雁云美貌,她不堪受辱自缢而亡,如今想来,也是疑点重重。
“是你们……”
“这哪里怪得到我们,还是要问问你那好妹妹怎么生的跟你一样倔,瞧见仙主大人与魔族说话就要闹翻天了,真是咎由自取。”
第66章 本君虚弱
脂粉香尚未散尽的营帐中, 两个着铠甲的男人躺在地上,一老一少,老的已经没了生气, 年青的昏睡的正酣甜。
门帘忽而闪动了一下, 黑袍人猛的转过头,死死的盯着那米白色的布帘。
雁雪浑身僵硬,面色白的吓人, 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骇与悲痛, 但她不敢说话, 更不能动弹, 连急促的呼吸都强压下去。
透过门缝,她见到黑袍人阴沉的脸又转了回去, 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舒完,就有一道强大的吸力直摄过来, 瞬间四肢筋骨都被扯的不住颤动,五脏六腑更是纠结成一团,胃液胆汁逆流,灼得食道气管火辣辣的疼痛。
这黑袍人恐怕早就发现了她, 正等一个放松警惕的时机来抓人,雁雪咬着牙,口中一片咸腥, 丹田的灵力全都调动起来,同那道阴诡的吸力抗衡。
一个过路仙兵瞧见小姐呆站在大公子营帐前浑身发抖,奇怪道:“小姐,您是冷吗?要不要小的去给您取一件披风?”
雁雪此刻所有的气力都用来抵御黑袍人的法术, 根本无法回答,仙兵以为她没听见,又走近两步说了一遍。
营帐内的黑袍人发觉有人靠近,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手中灵力一个不稳,雁雪立即抓住机会逃脱控制,一阵疾掠,头也不回的遁入天际。
仙兵摸摸脑袋,有些茫然的看着那道光点隐没在云间,半晌才恍然大悟:
小姐好面子,被他戳穿怕冷,此刻定是害羞了!
……
凡间,花店。
朝暮蹑手蹑脚的将一盘胡萝卜放在床边柜子上,视线在靠坐在床头闭目调息的隋迩身上一扫而过,忐忑的咽了一口口水,见他面色微动,又慌忙后退几大步,后背“砰”的一声贴在墙上。
“你怕我?”
不知何时,隋迩已经睁开眼来,幽深的目光落在朝暮身上,眼睫轻颤。
“小仙哪敢。”朝暮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又道:“神君大人感觉身体如何,那天毒可能解?”
“无妨,化去便是,只不过多费些时日。”
“那就好。”朝暮呼出一口气,神情轻松许多:“此次本是小仙的劫难,连累神君实在过意不去,柜子上是仙界时就买了的胡萝卜,储物袋里刚好还剩一点,神君从前爱吃——”
朝暮话声戛然而止,尴尬的咳了一下,偏头道:“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在这死域,算是难得的富有灵气的食材了,想来会对神君伤势有所助益。”
隋迩看了一眼旁边那一摞水灵灵的萝卜,又望向恨不得离开十万八千里的朝暮,眸光闪烁,道:“本君虚弱。”
“虚、虚弱?你刚刚不是说这毒没事的吗?”
“只是不至于死罢了。”
朝暮狐疑的眼神在他脸上转了转,见他一本正经,双唇青白,心下信了几分。
堂堂仙源神君,总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她一个小神仙吧。
朝暮犹豫着挪到床边,拿软枕垫在隋迩身后,两手扶住隋迩的腰肩,让他身体慢慢斜靠下来,能躺的舒服一些。
这一番动作,两人不可避免的拉进了距离,朝暮弯腰,雪白的脖颈和锁骨几乎贴在隋迩脸上,女子淡淡的体香袭来,隋迩略微错过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朝暮没觉察到他的变化,坐到床沿上,拿起一根胡萝卜,凑到隋迩嘴边……
她的胳膊顿时僵住了,这也不是喂兔子,对象甚至不是一个普通人,手把手喂天地间地位最崇高的神君大人吃一根胡萝卜,这景象怎么看怎么诡异。
是不是太寒酸了点。
朝暮脸色尴尬,两人之间陷入一片静默。
就在她琢磨着是收回手还是如何时,隋迩忽而低下头,在萝卜尖上轻轻的咬了一口,发出一道清脆的“咯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