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瓛与数十名锦衣卫闯入大殿,看见蓝珏正坐在太师椅上,僵直不动。蒋瓛说:“蓝大人,你蓄意谋反,已被人揭发,请服法吧,与我们一同回宫。”
蓝珏冷冷一笑:“怎么了,杀了那么多人,不敢多要一条老夫的性命。”
蒋瓛说:“大人是朝廷命官,岂是我等能下得了手的,皇上说了,要大人分毫无伤地去伏法,待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地剥下你这张人皮,这是皇上对大人的垂爱啊。”
蓝珏凄厉地哈哈大笑,整个蓝府上空也笼罩在这凄厉的阴魅当中。
蒋瓛刚走出蓝府,一个锦衣卫上报:“大人,整个蓝府,少一个人,蓝珏之子蓝乡安不见了。”
蒋瓛一怔,说:“蓝珏这该死的,难怪这么镇定。”
一个锦衣卫报上说:“大人,经盘问,蓝乡安往北边去了,此时追还来得及。”
蒋瓛说:“勿念真假,我们兵分四路,天黑之前,务必将蓝乡安追回,我往北去,你们三各领几十人前往,若有闪失,皇上责怪下来可是要脑袋的事情。霍滨,若我黄昏没回来,你带我的命令速押蓝珏去刑部,拖沓不得。”众锦衣卫齐声喊喏。
蒋瓛带上数十人骑马奔驰,顷刻间就出了南京城,往北驰去。沿路马蹄踏得黄沙滚滚,草叶乱飞,很快蒋瓛就看到一对人影,二人都是背插长剑,行路疾飞。
这出南京城往北只有这一条近道,若想夺命而逃,这就是唯一能挽救时间的出路,显然大家都是将胜负压在时间上。
蒋瓛很快驱马围了上去,将二人围在中间,一个锦衣卫抽出画卷说:“大人,此二人一个是蓝珏之子蓝乡安,另一个是蓝府护卫长官夏育。”
蒋瓛说:“蓝乡安,你可知罪?”
蓝乡安说:“我有何罪?”
蒋瓛说:“你父亲蓝珏蓄意谋反,现已知罪服法,你何以畏罪潜逃?”
蓝乡安说:“荒谬,我父亲光明磊落,岂是你们这些犬牙鹰爪所能诬陷的。”
蒋瓛气愤不已:“拿你们的光明磊落去和皇上说吧。来人,抓起来。”
十几个锦衣卫从马上跃下,蜂拥而上,夏育说:“少爷,你找机会走,我殿后。”
锦衣卫举剑而上,夏育和蓝乡安以剑相迎,顷刻间,两人就被剑花困住,夏育知道今日一战必是有死无生,倘若少爷出事,他死不瞑目,所以他奋力抵抗,一边护着蓝乡安,一边拼命迎敌。
蓝乡安因学习了清泉梅花剑,剑身轻盈,身体飘忽,也能抵挡几个锦衣卫的攻势,但锦衣卫毕竟身经百战,很快他就趋于下风。
蒋瓛发现蓝乡安的剑法是出自清泉门的清泉六剑,心里就有些吃疑,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闻名遐迩的清泉六剑他竟然会,自从秦沄涯和孙裔风之后,恐怕清泉门没有再出色的六剑高手,而蓝乡安的技艺这么纯正,明显是出自高人教导,他仔细一想,这高人莫非就是秦沄涯,他十五年前被困在莽山,难道已经出来了。
蒋瓛正在思忖时,夏育已经攻破了一个缺口说:“少爷,请速离开。”
蓝乡安只学得了清泉梅花剑的招式,内力虚弱,早已败下阵来,却强撑着说:“要走一起走。”
夏育知蓝乡安倔强,压低声音说:“我们在梧桐口相会,这里先交给我。”
蓝乡安情急说:“不行。”
夏育说:“若要保全两人性命,这是唯一的法子。”
蓝乡安显然感到自己拖累了夏育,只得说:“夏将军保重。”
夏育会意,再次击退了几名锦衣卫,蓝乡安身轻如燕,从那微小的口子中飞跃了过去,蜻蜓点水一般大步而行,他心里想,若有那御剑而行的本事就好了,这段路程也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
蒋瓛眼见蓝乡安逃走,并不慌张,使了眼色给身旁的两个锦衣卫,他二人立即骑马追去。
夏育见蓝乡安逃离,也无须瞻前顾后,只拼了性命地厮杀,他一把重如鼎的铜剑舞得呼呼乱响,有几个锦衣卫已经丧命剑下。
蒋瓛说:“杀红眼了?”他从马上跳起,抡剑刺击一闪而过,一条白光划了一个“一”字,夏育的咽喉便断裂了,鲜血直喷。
夏育浑然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快的剑,这剑比暗器还要快,像风一样快,一样温和,竟一丝血也没有沾染。
他瞳孔张大,望着蓝乡安逃离的方向,心里还有一个强烈的意念,少爷不要等我,速速撤离。
蒋瓛“喻”地一声口哨,锦衣卫如旋风一般扬尘而去。很快数十人就赶到了梧桐口,蒋瓛感到太阳已经西去,天色变暗,黄昏前必须回去,向皇上复命,势必快快抓捕蓝乡安。
梧桐口此名,却并非成片的梧桐,只是大树参天之中夹着比普通梧桐粗几倍的梧桐而已,梧桐口附近往年有居民居住,只因元末明初的战争,这一带就变成了荒坟。
但唯一的一条小路上,却偏偏有个酒家,像孤魂野鬼一样伫立在那,那酒家门前的旗帜上写着“梧桐难行”,表面的意思是劝留过路的客人止步饮酒,捧捧生意。
蒋瓛心想蓝乡安要等待夏育必然是在这里等待,可酒店旗帜才入眼,小道上就横着两条尸体,正是蒋瓛派去的两名锦衣卫,那胸口的致命伤是一朵梅花。
“清泉六剑!”蒋瓛心想,能练到这种境界的清泉,必是秦沄涯或孙裔风,可孙裔风已死,那就是秦沄涯无疑。
数十个人很快围住“梧桐难行”酒家,酒保迎上来说:“官爷,吃酒啊。”
蒋瓛下马,往酒店外的庐棚一望,除了一对商人夫妇,是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衣男子,花须飘拂,那男子的桌上摆着一把用灰布包着的长剑,看他的身形和举杯的动作,定是有来历的人,蒋瓛想也不想,就知道是秦沄涯,他也捡旁边一个桌子坐下,所有锦衣卫却仍围在酒店外。
酒保笑着说:“怎只有官爷一人饮酒?”
蒋瓛说:“少说废话,拿酒来便是。”
酒保仍笑着说:“你看这周遭都围住了,还让人怎么做生意。”
蒋瓛呵斥:“这荒山野岭,鬼来做生意!”
此时却听店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福,按官爷的意思办。”
蒋瓛一听这声音,带着刚劲的风,心知这老板娘是个高手,这酒店内出现两个高手,所以尽量不能得罪老板娘,当下不语。
蒋瓛又想蓝乡安是不是藏在酒店内,若不是,岂不扑一场空,他唤了一个千户说:“你带十几个人再向前追三十里。我在这里坐镇。”
他刚说完,那青衣男子霍然站起,一声喀嚓,身下的凳子四分五裂,喝道:“一个也不能走。”
众人变色。“好大的口气!”蒋瓛冷冷一笑:“秦沄涯重现江湖,我正想会会。”
千户没有停留,带着人往外走,秦沄涯掀开斗笠,一把长剑倏然而至,千户慌忙躲闪,身旁的一个锦衣卫血染衣袍。
“好剑法!”蒋瓛道一声赞叹,一跃而起,直指秦沄涯,秦沄涯回剑相迎,嗤地飞起一片金灿灿的火花。
那千户领了命骑马而去,秦沄涯正待要追,蒋瓛又引剑拒他去路。
蒋瓛心里早已明晓,蓝乡安肯定走了,这酒店里没人,但是他又担心秦沄涯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耳朵里却一刻也不松懈酒店的动静,以防有人逃出。
他的修为能感知周遭百步的风吹草动,所以除非蓝乡安走了,若在酒店里就是插翅难飞。
秦沄涯虽用的是纯正的清泉六剑,但也十几年放弃了修炼,与巅峰之时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清泉六剑的真谛在于男女合体的威力,这时秦沄涯已觉得有些吃力,显然他遇到的是一个顶尖高手。
这高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轻快有力,只是这个快,就令人咂舌,剑宗里讲究的是人剑合一,取的是万物同宗,万物玄同的意境,但剑快从来不是剑宗里所追求的。
这高手的剑不但快而且诡异,显然夹杂着不同门派的精髓,但归根结底,秦沄涯将他的剑术归为灵宗的一支,只是看不出是哪一支,只是诡异,莫名的诡异。
秦沄涯从起初缭乱的剑式和犀利的剑锋转为防守的剑势,但蒋瓛紧追不舍,只见那剑尖如点点白星一般,陆续点刺秦沄涯的额间、咽喉、胸膛、腹部每一个致命的穴位。
秦沄涯感到了无穷的压抑,就在这压抑之下,他浑身已被刺出十几剑,一剑已经穿过他的胸膛。
蒋瓛杀人从来一针见血,但今天显然花了不少力气,所以心里也有些怨愤,正待再补一剑送他西去。
怎知一条血红长鞭从酒店内飞出,那速度之快,连蒋瓛也赞叹,长鞭卷起秦沄涯撩了起来,秦沄涯被巨大的力量掷了出去,落入了酒店远处大树参天的丛林中。
长鞭落时,传来老板娘的声音:“何必赶尽杀绝,蒋大人。”
第32章 梅花园
蒋瓛凭生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一时既兴奋又谨慎,却纹丝不动站在那里,对着酒店凝望,他一为感知老板娘的气力和修为,当然也是担心蓝乡安就藏在酒店内;二则是在此坐镇等待千户锦衣卫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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