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小野抬起头,无辜的大眼里写满了求生欲,“大人您看我这条命,还能活多久。”
“你的命很硬,能活到死。”
这什么破回答啊,容榉你这坏心眼的家伙,还嫌她今日受得惊吓不够吗?棠小野内心深处的哭声更响亮了。
不对啊,为什么她要哭?
明明是他隐瞒身份在先,他才是钓鱼执法的罪魁祸首!
她一时间被恐惧和惊讶冲昏了头脑,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一个事实!
止住内心汹涌澎湃的眼泪,她重新望着眼前的男人,委屈道:“你如果早点告诉我真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了。”
“唔……”容榉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棠小野稍微拾回了一点底气,“虽然我有眼不识泰山,但好歹这段时间,好吃好喝招待着你,也不算失职。”
“你说过要把我扔进沅江喂王八。”
“是吗……”
“你还逼我穿女装。”
“这个……”
“你还说过要把我卖带风俗店做招牌鸭。”
“呃……”
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这是早就存了心要清算报复吗?
冷汗顺着她后背流了下来。
容榉还想继续往下列举,棠小野条件反射地上前按住了他嘴唇,哀求道:“大人你能别说了吗?”
唇上传来她指腹温热柔软的触感,容榉愣了楞,眼底随即浮起一丝笑意。
他闭着唇用含糊的声音说:“你这是……又想色.诱我?”
棠小野触电般缩回了罪恶的手指。
什么嘛,他为什么要加个“又”字!
等等,色.诱?色.诱有用吗?
棠小野心一狠,咬牙道:“大人,我现在色.诱你还来得及吗?”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试试?”他眉眼一弯,笑意融融地反问她。
棠小野心想:哎?他身为上司,难道不该矜持点一点,至少象征性推辞婉拒一下?
——职场潜规则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一个真敢提,一个也真敢要。
这回轮到她风中凌乱了。
棠小野犹豫了一下,望着他薄薄的唇瓣,最终认怂。
她退开好几步,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九十度鞠躬道歉道:“色.诱这种事,我还真没做过。是我业务能力不精,有愧大人。我回去后一定认真研习相关工作、努力拓展业务范围。”
她说完,观察了一下容榉脸色,见他并无异议,顺势后退想溜。
一步,两步,三步。
“回来,你要和谁拓展业务范围”容榉识破她的小心思,一下把她喊住。
棠小野被他这一声吓的,膝盖一软沿着沙发又坐下了。
他被她这没出息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
他走过来,俯身看着她,一双眼眸灼然如星。
她局促不安地对上他的视线,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小白兔,在他目光中瑟瑟发抖,“大人,您……要做什么?”
容榉心里痒痒的,一个声音在说:想欺负你!
他笑得幽深莫测,嘴上说着“陪你研习一下业务”,俊朗的眉眼越靠越近。
她脸上飞起红云,心跳越来越快。
什么业务,□□吗?她随口瞎说的他还当真了?
照这架势,他不会真的要亲她吧?
理智明明在说不可以,但容榉美色当前,她慌乱中又有点小期待。
她的瞳孔逐渐放大,空气里粉红色的小火花一触即发。
两人的呼吸一点点靠近,她能清楚感受到对方脸颊的温度,他那双羽翼一样的眼睫近在咫尺。
她识相地闭上了眼睛,等着唇上落下他的温度。
“公子,老奴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一声熟悉的公鸭嗓由远及近飘了进来。
菜头气势汹汹破门而入,气氛瞬间破灭。
棠小野猛然回过神来,脑海里粉红色泡泡“啪”地碎裂,她羞愧地捂着脸一闪身躲到沙发另一边。
容榉也尴尬地直起身轻咳起来,表面上好像在掩饰着什么,实际上恨不得立刻把这个碍眼的小老头从窗户扔出去。
“老奴听大莲说,有人把公子绑了?”菜头冲上前扑到容榉身上,“公子你没受伤吧?哪里的贼人如此嚣张!”
“贼人”头目棠小野在旁边讪讪地举起了手,“菜头,我可以解释。”
***
经过棠小野一番陈述后,菜头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春夏秋冬甲乙丙丁八位童子也记住了这位胆子肥硕的女壮士。
棠小野回顾自己四十年来矜矜业业的职业生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原来她一直罩着的小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老大。
她对于容榉这种擅自潜伏、欺骗下属的行为十分痛心,却碍于身份,敢怒不敢言。
毕竟容榉对于她下药绑-架之事都未追究,她实在不好再开口埋怨。
慢着,他既然是河神,家大业大,奴仆成群。那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和她住在一块了?
趁着菜头和童子们不注意,她悄悄上前戳了他一下,小声道:“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府邸,那今晚……”
“今晚你留在这过夜。”
“啊?”不不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容榉抢先一步召唤童子:“大莲,你去给姑娘布置一下客房。”
红衣童子乖乖应了声“是”,带着另外几人一起退下了。
棠小野只不过想问一句他今晚住哪,没想到自己反倒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大人你听我说,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她追在容榉身后道。
容榉停下了脚步,站在台阶上,眉眼如月、唇角带笑地回身望着她,“你不想睡客房?那和我睡也可以。”
“不不不,我怎么能打扰大人呢,我现在就回市区去。”
容榉摇头,“天色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会担心的。”
“可是……”
容榉见她急红了脸,终于收起了戏谑的神色,换了一副口气道:“明天我会召开季度评定会见一见大家,你留在这帮我一起提前准备,我心里更踏实。”
“真的吗?”他留她下来,是因为需要她的帮助?
“嗯。”他声沉如水,不像诓她的样子。
“那我留,只留一晚。”她伸出一个指头对他道。
第五十六章
新上任的河神临急临忙要召开季度评定会,着实让沅江流域的众小神们措不及手。
评定会的前一个夜晚,最焦虑不安的,尤其要数A市东山区这几位小神。
阿金破天荒的睡不着,打电话找穆阿姨要安眠药,穆阿姨说她刚给榕老伯送过去两片。
至于棠小野嘛,她躺在河神府客房宽大松软的床上,翻了一个又一个身。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还在回味着容榉竟然是河神这个可怕的事实。
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呢,从明天开始化身小狗腿讨好他?
从前她凶过他不少次,前后反差这么大,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虚伪善变的女人?
棠小野抱着小脑袋,越想越焦虑,根本无法入睡。
月光朦胧地透过窗户照进来,夜风吹来一阵清幽缥缈的笛声。
大半夜的,是容榉在吹笛子吗?
她脑中浮现出他月夜里坐在江岸边吹笛的模样——长睫低垂,墨发纷飞。
不知是回忆中的他太美好,还是耳边的笛声太空灵,她竟然渐渐平复下思绪,咬着手指睡着了。
第二天,为了迎接新官上任的第一个季度评定日,河神府邸上下十几个小童子一大早快忙疯了。
重新布置会场的,准备瓜果点心的,装订会议材料的……
忙碌得像过年。
棠小野帮忙打打下手,无意中在众多工作报告中发现了自己的一份——她在里头费了好大篇幅讲述自己如何收留了一个危险的穿越男人,并请河神念在此人并无恶行的份上,对其宽大处理。
她在起草那份请示的时候,怀着极其悲痛的心情,几乎是声泪俱下地恳请河神不要为难容榉。
现在再看到这份请示,她只觉得一团火云在脸上烧。
她想趁人不注意把这份报告抽走,偏偏大莲眼尖发现了她的意图,把她赶到门外负责迎宾去了。
偌大的房间很快坐满了,几十束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量着中央的容榉。
本次季度评定会,又名沅江流域新领导见面会。
老头子们私底下讨论着为何秋河神的接班人这么年轻,小伙子们对容榉的长发造型报以不解。
至于其他女性参会者,一边偷瞄着新上司,一边悄悄打开了镜子补妆。
这个房间设计得像一片阶梯广场,人们围坐在或高或低的台阶上,中央腹地放着一张红色丝绒单人沙发。
容榉坐在沙发上,一头墨发少有地梳成一个工整的髻子,一支白玉簪子横穿而过,风流写意。
他借着等候众人入场的空隙,低着头一页一页翻阅着大家递上来的工作报告。
不知看到了什么奇怪的内容,他忽然嗤地一笑,抬眸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棠小野心虚地挪开眼,不敢和他对视。
“人都到齐了?”容榉拢了拢手里的报告,目光逡巡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