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貊苦笑:“那她更要恨死我了。”
赵朔懒得管他们间的恩怨。胡荑若是只龇牙咧嘴的小狐狸,韩貊便是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他俩作法相斗,韩貊吃不了亏。他倒要好好想想次日的早朝。
姬獳如赵朔所料,在朝堂上询问郑人求晋兵援助之事。朝臣中,有说救,有说不救。
姬獳故意先问赵朔意见。
赵朔道:“臣以为,蛮王处心积虑,与主君争伯,此番以苟琢章家人被郑扣留一事为由,明攻郑国,暗窥晋国。我大军若去,是正合了蛮王心意,不如先不去,让蛮王空待一场。”
旁人听了这话尚可,赵同、赵括互看一眼,却十分惊诧,以为赵朔临时改了主意。
士会和荀林父暗暗交换了一眼,士会先道:“相国此言差矣。郑人因我之故,才获罪于楚王。如今郑君民上下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盼我军如旱地之盼甘霖。我们若不去,未免背信弃义。往后哪个诸侯国还敢依附于晋?主君又如何继续称伯?”
荀林父随即站出:“臣也是这个意思。何况,苟琢章的家人还在郑。”
他俩一说,大半臣子都倾向于出兵援郑。姬獳不由得捻须微笑点头。
赵朔适时转变口风,道:“诸位所言甚是。臣过于谨慎,没有考虑到郑君的处境。主君若出兵,臣亦愿效犬马之劳。”
姬獳笑道:“与楚对战,自然少不了相国。”
赵同、赵括至此才松了口气。
这对姬獳来说,是一次完美的朝堂议事。可惜,临近末了,有人上报了个消息,把晋君臣都吓了一跳——楚军已攻打到郑郊了。
第73章 第四回之兵行神速
旅自己也没想到, 他领兵攻打郑,会这么顺利。
先锋部队由老将连尹襄老带领。在旅印象中,襄老不是勇于前进的将领。他经验丰富, 不急不躁。但这次他可能看走了眼, 因为襄老的队伍如疾风扫落叶,将途中的郑兵一举扫荡。旅一路行到郑郊,竟未曾遇到一兵一车的阻挠。
旅嘉奖襄老道:“老当益壮,风雷电掣。该给你个‘风雷将军’的名号。”
襄老犹豫了一下, 道:“大王, 此次我军兵行神速,实非老臣之功, 而是臣副将唐狡力战所致。臣不知唐狡为何不欲大王知晓,但臣实不能夺人之功,所以如实报之。”
旅暗暗惊讶。他把唐狡叫到眼前, 见是个中青年, 肌骨强壮,一脸悍气。他依稀记得此人,他倒是像个喜欢速战速决的。
旅要赏赐这员猛将, 他却先跪下磕头,说已经深受楚王大恩,不敢再领赏赐。
旅奇道:“寡人记性不差,若厚赏过你, 怎会不记得?”
唐狡哽咽道:“大王十多年前于王宫宴请诸将士, 庆贺斗氏覆灭,江汉俯首, 臣当时也在宴上。臣年轻量浅,一高兴多喝了几杯, 竟胆大包天,趁烛灭去拉大王夫人的衣袂。那位夫人身手敏捷,断袂之后,又拔了臣帽子上的长缨离去。那时只要大王命人点火,查冒上无缨之人,臣不免颜面扫地,且难逃一死。可大王却命令众人一起拔了长缨,再令点灯。臣牢记大王恩典,无日或忘。臣知此战重要,是以出发前便打定主意,舍命相报。现在侥幸未死,已是天幸,又怎敢再领赏赐?况且臣有罪于大王,现在身份既已暴露,断无以戴罪之身邀战功之理,还请大王收回成命。”
旅怔了好一会儿,才答应他的请求,不再提赏赐之事。
可唐狡大概还是于心不安,当晚,轮到他领队值夜时,怎么也找不到他人。他身边人道:“他走了。”
连尹襄老将这事报告了旅,旅也不追究。
白且惠每晚照例来给旅诊脉。旅的毒暂时没有发作的征兆,她不敢用针,只用些温和的药,辅以按摩,解除他旅途疲劳。
旅告知白且惠唐狡的事,两人不约而同回想起那一夜的惊心动魄。
旅观察白且惠的表情,实在忍不住道:“且惠,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这人没心没肺。”
“怎么说?”
“你对过去,便没有一丝留恋吗?”
白且惠摇摇头。她不是个寡情的人,对旅,她曾经爱得极深,但过去了便过去了。记忆像流沙,她像瓶子,流沙从瓶中一泻而下,能留下什么呢?一层淡茸茸的沙痕,睁大眼也看不出上面的印记。
白且惠拿热水擦去涂在旅浑身经络上的香油,替他穿好衣服,她道:“有什么好留恋的?再留恋,也不可能从头来一遍了。”
旅看着她两只素白小手为自己系腰带,忍不住一把握住她两只手腕,低着头道:“你就没后悔过?”
他的手掌真大,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在他的掌握中,白且惠的手显得楚楚可怜。
白且惠轻轻挣出来,柔声道:“明日便要攻打荥阳,你早些休息,少胡思乱想。”
旅不说话。
白且惠不敢猜测他的心思,收拾东西出了他的营帐。
她没马上回去,在一个小山丘上独自站了会儿。从她站的地方,可以望见旅的帐篷。她看到自己离开后没多久,巴雪雱便来了。她站着和文茵说了几句话,文茵将她带入旅帐中。
白且惠抬头望着月亮,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滚了几个回合,慢慢平复了。她想,她还是得去叮嘱一遍文茵。她之前已经嘱咐过他:这段时间不要让旅行房事。但巴雪雱似乎有别样魅力,总能叫人为她破例。
她往旅的帐篷走了几步,迎面遇上了小悦。小悦见到她开颜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走,无牙姐姐做了好吃的,就等你了。”
白且惠道:“你等等,我找文茵说两句话再走。”
小悦撇嘴:“该说的不都说过了?我看大王不像是会做糊涂事的人。人家夫妻不过爱一块儿呆着,要你个外人操什么心?”
原来小悦也看见巴雪雱进旅帐篷了。白且惠还在犹豫,小悦已拖着她手臂,硬把她拽走了。
白且惠心里有些乱,她叫了几声“小悦”,想和她谈谈,小悦总拿话岔开。
白且惠不说话了,小悦也安静下来,路上只听到两人的脚步沙沙响着,似乎还混进来几声蟋蟀的鸣叫。
第74章 第四回之等待
楚军包围荥阳全城后, 便开始进攻。城东北角是最先崩塌的。郑人血性犹在,并不因此气馁,而是继续以死抵抗楚军。倒是楚军, 攻打荥阳十七日, 略显疲态。
旅见状,命大军停止攻城,并后退十里。
众将眼见郑都城屈指可下,对此十分不解。旅道:“郑人已无退路, 拼死一战, 我军纵赢,也必死伤惨重。用兵之道, 须得刚柔并济。郑人已领略了楚军之‘刚’,现下便要叫他们知道楚军之‘柔’。”
郑人不明白楚军为什么当此之际突然停止攻城。郑坚听报,第一反应是晋军到了。
他忙派人打探, 结果并未在城外发现晋兵踪影。
郑坚仍不放弃, 鼓励士兵快些修复东北方坍塌的城墙,以待晋军。
郑兵修城时,不远处的一些楚兵便以郑语向他们要求放回苟琢章家人。
“我们楚国的铜王, 不过奔波各国做点生意,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晋君,非要人留下炼精铜的法门。他逃离晋国,家人却又遭你们扣留。郑国宗祠灭了吗?郑人什么时候归晋人管了?跟条看门狗一样, 让你们逮谁就逮谁。还自称知书达理的国家呢, 一点是非都不分。”
又道:“你们还要打呢?可怜,你们倒对晋君忠心耿耿, 他却未必怜你们如晋国子民。我们大王在此时停止攻城,并勒令大军后退, 是给你们主君留面子讲和,也希望减少流血。你们冥顽不灵,真是辜负他的善心。”
这些话传进城内,郑兵虽仍忙忙碌碌补修墙头,心里却不无动摇。
他们修了三天城墙,未修复十分之一,旅下令再次攻城。
郑军心已散,又打了月余,荥阳失守。
晋军仍未至。郑坚彻底灰了心,在诸大臣建议下,肉袒牵羊来见楚王。
这是古礼。古代双方打仗,一方落败,这方头领便**上身,牵羊向那方头领下跪投降。现在已很少有诸侯这么做了。但郑坚做了。
当他领着众臣子,在众目睽睽下蹒跚走向旅,又扑倒在他脚下时,旅也微微动容。他忙扶起郑坚,接受了他的投降。
楚军进入荥阳,旅吩咐他们严守法纪,不许掳掠。
郑国百姓对此仅松了一口气,却并未因而对楚人生出好感。
旅对如何处置郑已有了主意。侧等楚将觉得:郑人和他们相差太大。他们投降,不过是力战而屈,一旦晋援至,他们势必又回归晋羽翼下,继续与楚作对。与其将来再出兵讨郑,不如趁此一举灭之,一劳永逸。
旅摇头道:“你们觉得郑君如何?”诸将纷纷摇头。楚人习性,很少关注斗败的狗。旅道,“郑君能肉袒牵羊,向寡人投降,足见其心志之坚。此人非同等闲,将来必有作为。如你们所说,郑与楚相差甚远,郑民必不服楚管束。楚不缺这一块地,若得之,使郑民怨楚,如抱毒瘤;不若纵之,使郑君臣感恩,如添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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