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貌似很动听,虞欢眯眯眼睛,“这么说那日我在藏欢楼弹得曲子你也听到了?”
“没错,一首《彩雀集》天上地下,绝世无双。”他伸出两个大拇指掏心掏肺般赞扬。
虞欢倏地瞪眼,低吼道:“白萧煌,你说说你到青楼是去做什么勾当?”
白箫煌面色一滞,支支吾吾道:“那……那个……那个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去藏欢楼,否则就让我天天被雷劈……”
“但愿雷神是个负责的神。”她说完,暗自笑笑。
其实小白挺可爱的。
虞欢于藏花楼抢夺花魁那日,不怪她未曾发现宾客中的白箫煌,因那日宾客如云,各种土豪太过显眼,白箫煌那身金色披风在一众暴发户当中已算低调的了,况且白箫煌再看到虞欢掀开纱斗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呆住了,也没跟着土豪们起哄瞎嚷嚷。
墓地邂逅一番,一对恋人就这样私定了终身,虞欢本担心老庄主不赞同这门亲事,白箫煌无甚压力道,他父亲整日醉酒,若是反对,成亲当日将他灌到人鬼不分,两人拜了堂他也无话说。
裂锦山庄,一对新鲜出炉热腾腾的小恋人正你一箸我一舀彼此喂饭,一记响亮地踹门声打断这良辰美景。
“你就是虞欢?”气焰嚣张的姑娘踢门直闯进来,精致胭脂覆盖下的脸有种凌厉的美。手中的红帖狠狠砸在桌上,打量了几眼一脸不知所措的虞欢,讥讽道:“你就是那青楼第一花魁,果然有几分姿色。不过就凭你妓~女身份想嫁入裂锦山庄坐上第一夫人的宝座,呵,滑天下之大稽。你凭什么?凭你是妓院花魁?凭你暗地里同男人私定终生?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才是箫煌哥哥明正言顺的未婚妻子,我才是箫煌哥哥将要娶入门的夫人,你要不要脸,知不知廉耻。”
看来此人正是唐家千金,虞欢被当面狠骂一顿,心里不舒服,但想到唐家千金确实跟白箫煌有婚约在先,心里确实有一点点内疚,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白萧煌压抑已久,终于冷着脸站起来,“唐颐,我来告诉你凭什么,就凭虞欢是我唯一认定的白夫人。还需要我解释么?”
唐颐气急,印象中白箫煌一直对她不怎么温和,她早便习惯了,但她受不了眼看着到嘴边的未婚夫婿当着她的面护着别的女人,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这次白箫煌居然动了真格。
他之前娶的那些个小妾,她暗中一一打听过,甚至家世背景也摸的门清,小门小户都算不上,都是些略有姿色上不了台面的贫家女,她在裂锦山庄安插了不少眼线,更是晓得白箫煌虽娶了一堆的小妾,可从来没碰过她们。
前些日子她耳闻白箫煌又纠缠上了个青楼花魁,她以为白箫煌不过同往常一样,寻个美人故意气她给她添堵,可他竟然将两人的喜帖送的满城皆知。
当时她正在何宝斋试戴首饰,猛听到内线报告的消息愣了下神,随即反应过来,白箫煌或许是玩过头了,他怎么会娶一个青楼女子,他一向喜欢捉弄人,哪怕喜帖下了恐怕也不会真的娶进门,那个青楼女子要变成笑话了,可当回消息的人告诉她是白公子亲自下山挨家挨户送的喜帖,本欲插~在她发髻上的簪子掉了。
亲自。
问题严重就严重在这两个字上。
亲自。
那一刻,指间的帕子恨不得搅碎。
是她一时疏忽,才让对方有机可乘,看着眼前亲密搂在一起的人,唐颐竭力压制怒意及醋意,同白箫煌摆出要害,“我们是有婚约在先,你怎可娶别人。难不成你想背上失信于人的骂名么?就算你打算另取,怎可娶一位青楼女子。你可知如今整个引江城是怎样笑话你的。”
白萧煌将面色发白的虞欢搂在怀中,转眸调笑道:“日前的婚贴,我忘了给唐府送一份,是我疏忽了,改日送到,我和虞欢的事不劳你操心,至于笑话,我本来就是引江城的笑话啊,一点不担心闲人们再多笑话几句。管家,送客。”
唐颐脸色煞白,见对方态度坚决,待她这般无情,她暂时讨不到好处,临走前眸色狠冽道:“白萧煌,你注定是本姑娘的。不信,走着瞧。”
唐颐这不速之客的到来毁掉一对小恋人的烛光晚餐。虞欢表面上好像未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心里却做出另一番计划。
她寻了个机会,扮个男装戴上幂篱悄悄下了山庄。
果真,她沿路听到最多的就是藏欢楼花魁与裂锦山庄少庄主的风流轶事。从街头巷尾卖糖葫芦的小贩到高档茶楼的说书先生,再到引江边清洗尿布的大妈,嘴里谈论的无一不是他们的花边传闻。
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说是裂锦山庄的白老庄主嗜酒成性,养出的小庄主更是风流成性,先前娶那么多小妾就罢了,如今见色忘义,不顾白唐两家交情竟要娶个青楼女子为妻,丢尽世家贵族的脸面,如今唐老相爷已气病了,至今卧床不起。
至于怎么说她的不难猜出,无非是她用尽各种下流手段迷惑少庄主等等。
原来自己的姻缘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她太天真了,白箫煌亦太过单纯了。得不到祝福的姻缘注定坎坷难熬,不会长久。
虞欢心口像堵着铅,沿着高高的江堤漫步,心绪沉,脑子也发重,以至于身后的杂乱脚步声渐进亦没听见。
当她发现异动时,几位嘴歪眼斜面目狰狞的地痞无赖已将她围住。
“姑娘,你想怎么死?被砍死还是自个跳江淹死?”为首的独眼龙叼根大牙签**道。
虞欢退后一步,下面便是湍流的引江水,她心慌地问:“你……你们是谁?”
“我们是助你提前投胎转世的大恩人,哈哈哈哈……”
独眼龙举起砍刀在空中划出虚虚的几个花样后,轻轻一推,就将身轻力薄的虞欢推下江水。
几位流氓观赏了会平静的江面,确定人沉到底了上不来了才剔着牙晃晃悠悠地离开。
“这个任务不错,不费吹灰之力就送人归西,这笔银子赚得值。”
“可惜了那么漂亮的脸蛋,死前没让大爷快活快活。”
虞欢落入江水后,徒劳挣扎,一直向下沉,意识慢慢飘散,心觉马上就能见到阎王时,腰身一紧,像是被什么勾住,还来不及思考,转眼间已到了长堤上。
她瘫在地上咳嗽一阵,吐了呛喉的江水才缓缓抬头,目之所及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眉目冷峻,五官精致,如刀削斧凿,一身墨色长衫,修长的影子斜斜映在桥面上,一动不动。正是当日裂锦山庄手执紫珍珠欲救她脱困的冷面公子。
虞欢强撑着身子站起,“多谢公子相救。”
对方面无表情,看她无碍,转身离开。 ”等一下。“虞欢软着脚追上去,”敢问公子,我们……可曾相识?“不知为何自从第一眼见到这位公子便觉熟悉,但脑海中搜索一圈,确实未见过这样的一张脸。
男子微微顿住,摇头,“算不上相识,曾在江边听过姑娘抚琴,姑娘琴艺无双,我一直记得。”
虞欢蹙眉,拧了拧满袖子的水,“这么说,公子也住引江上游?”
“……算是吧。”
“算是?公子你家住上游何处?我平日里只在上游的江边上抚琴,那里有些荒僻,好像只住了我一家,我也好像从未见过你。”
男子没有回答,沉默一会,道一句,“告辞。”转身朝江面走去。
“喂,公子请留步,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这人性子冷漠,走路更是快,这种侠士最爱做好事不留名然后嗖的一下飞走了,她赶忙追过去拉住对方的袖子,“请公子告知虞欢如何能找到公子,你救了我的命,改日定登门拜谢。”
“宿引。”他表情淡淡,望一眼被虞欢抓牢的袖口,再道:“不用谢。”不动声色撤回袖子,方抬步,虞欢啊的一声大叫并快速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哇哇哇,公……公子,是你把我从水里救上来,为为什么你的衣……衫未曾沾上半半滴水……你……你你是不是人?”
宿引望着她,“不是人又如何。”
虞欢惊讶地瞪大眼睛,张了三次嘴才将话问出来,“你是……神仙么?”
对方摇摇头。
“你,你,你是妖精啊?”
宿引见这姑娘虽一脸惊讶,但眉眼间难掩小小的兴奋,并不怕他的样子。
他又陷入沉默。
虞欢激动的朝他迈两步,颇有兴趣的观察着他,“你真是个……是条……是只……是头……好妖精。你是什么精?看你这装扮黑不溜秋,又是打水里救我上来的,娘亲曾说万物有灵,山水有灵,有灵的山水更容易养出灵物,这条江里的黑鱼最多了……你是黑鱼精?”
未等对方回答,她自己先否定,摇摇头,“不会是黑鱼精,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黑鱼。”她特意绕到他的后背,小声嘀咕着,“后背没壳,不是乌龟或蚌。”突然灵光一闪,“你是螃蟹精么?”
她弯起十指,摆出个张牙舞爪的样子,歪着脑袋问:“螃蟹精?你是螃蟹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