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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照轩窗。
红木榻上的白萧煌好似长了一窝虱子般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床,连外衫来不及披好,做贼似的赶去柴房。
回廊一角,远远瞥见两位小妾拎了一只木桶自柴房处谈笑走来,笑得别有深意。
他抬起袖子遮了遮脸,四处瞅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他,闪身飞到柴房外。
屋内恰时传出两个小厮地调笑声。
“饿了吧,只要你让大爷亲一下,这馒头送你吃,绝对不告诉少庄主,你看如何?”
“如此娇美的小娘子却被关到满是老鼠和蟑螂的柴房,看着让人好心疼,让小爷我好好疼疼你。”
白萧煌眸色一凛,猛地踹开门,两位小厮正对着虞欢的外衫拉拉扯扯。
他两飞脚踹飞两位小厮,蹲在虞欢身边,才多一会不见,这丫头竟衣衫不整,全身湿哒哒的像被浇了一桶凉水,他以往整她都不忍心整的这样狼狈。
他瞬间明白,方才那两个小妾提着木桶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顾耳后两个小厮撕心裂肺地哀呼求饶,他抬起衣袖将虞欢脸上的水渍一点点拭擦干净。
“蠢女人,被人欺负了不会大声喊叫么,你平日里吃得那么多,嗓音应该跟驴叫差不了多少,我离你不远若听到了肯定过来瞧热闹。”
虞欢咬紧下唇,没发出一丝哭声,眼泪却无声流下来。
被折磨就罢了,可方才虞欢真的以为贞洁不保,哪怕之前住在藏欢楼那些个日子,也没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占她便宜。
白箫煌只觉眼前的这个姑娘倔强到让人生气也倔强都让人怜惜,他粗暴的将她拉入怀中,嗓音却柔和许多,“幸好,幸好我来得及时。”
听到响动飞奔而来的白家管事瞅见了这一幕,瞬间猜出方才发生的故事情节。见少主毫不避讳地抱着虞欢姑娘,他垂眼,“少庄主,这两个小厮如何处置。”
“阉了,喂狗。”
言罢,抱着美人稳步离去。
庭院中,夜风微熏,两侧的紫荆花枝刚好又抽出一朵新苞。
房内的青铜熏炉散着白檀薄荷香。虞欢被几个丫鬟伺候沐浴更衣,她低头瞅了瞅身上的衣裳,轻软云缎,双面刺绣,外罩薄如蝉翼的轻纱,泛着淡淡银光,心道不愧为天下第一锦缎山庄,这身衣裳,好看得过分。
半敞的窗外飘来淡淡花香,她望着紫荆花枝上新染的一层淡粉,心底有股莫名的甜燥。
房门吱得一响,白萧煌亲手端着饭菜过来,应是刚做的,香气袅袅。
“饿过了头吧,先喝口热汤暖暖胃。”他端起汤碗,舀一勺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下,再递至她唇边,“温温的,刚刚好。”
这白小庄主前后反差实在让人接受不了,虞欢呆呆望着递到嘴边的山参汤,愣是张不开嘴。
白箫煌露齿一笑,张口吞一勺汤水,咽下,“保证没下毒。”又从瓷碗里舀出一勺稳稳递过去。
“你……你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她问得心惊胆战。
“你吃下这些东西,我再告诉你。”
虞欢别扭地转过头去。
“不吃?好,不吃就算你答应嫁入裂锦山庄了。”
虞欢立刻夺过对方手中的瓷碗,三口喝干净。
白萧煌眨眨眼睛,盯着空空的瓷碗,“好胃口。”
虞欢面色微红,眼神不动声色飘到别处。白箫煌偷窥了一会美人的侧颜,趁机往她手腕间套了个镯子。
虞欢转回头看看手腕间莫名多出的一圈温润月镯,还没发问,对方的声音又响起,“这月绣千丝镯配你刚刚好。”
她愕了会儿,抬起手腕盯着夜光中盈盈发亮的镯子,镯子上镶嵌一只金色袖珍凤凰头,“你说这是只有皇后娘娘才可享有的月绣千丝镯?”
白箫煌点点头,虞欢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里透着股别样情意。
她心里忐忑着,不安着,抗拒着,“你又使出什么卑鄙手段整我?不将我整死不甘心是么?”说着,作势要取下玉镯。
修长大手覆上去,阻止她,“难道这月绣千丝镯你不喜欢么,既然收了我送你的衣裳干嘛还要拒绝这个镯子。”
虞欢甩开那双手,硬将玉镯取了下来,接着开始解腰间的衣带,“谁稀罕你的衣裳,一并还给你。”
白萧煌不再阻止,眼睛色眯眯的,做抱臂欣赏之态。
对方突然安静下来,有点诡异,虞欢感觉不对劲,抬眸一瞅,白箫煌目含期待,又痞又邪。
她脸腾地一红,差点上了这缺德小霸王的当,竟毫不避讳的在一个男人面前脱起了衣服。
她沉默,他靠进,缩到墙角再无处可避,白箫煌一只大手咂紧她一双手腕,另一只手抬起,动作轻柔的将她额前一缕乱发绕到耳后,“嫁给我,并非做我第一百零二房小妾,而是白夫人,裂锦山庄唯一的白夫人。”
第61章 【11】
虞欢彻底蒙了, 任由对方重新将镯子套回她腕间, “唯有裂锦山庄第一夫人才可佩戴的月绣千丝镯已经送你了,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虞欢瞪大眼, 摇摇头。
蠢女人竟如此不开窍,白萧煌抬手在自个脑门上拍了一下, “哎, 我说难道你真不懂?难道你真的不懂本公子喜欢你, 你怎么这么笨, 竟没看出来?”
……虞欢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
虞欢被白管家安排到裂锦山庄的上等客房。山庄下人看主子脸色行事,一改先前态度,祖宗般伺候了她整整三日。
而这三日, 白箫煌竟诡异的没来骚扰她。
她心里是紧张的,却说不出个缘由来, 只不停往嘴里塞东西吃。
直到第四日夜,白萧煌才满面红光精神矍铄地推门进来。
他指尖夹得大红喜帖丢在红木桌上, “丫头片子, 这次你逃不掉了, 我亲自将我们要成婚的消息通告了整个引江城,这下你若不嫁给公子我,恐怕城中没一个男人敢要你。”
原来,这三日他是下山去干这种勾当去了。
虞欢拾起正红喜帖, 贴上鎏金大字印着一双名字半阕词。
白萧煌, 虞欢。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虞欢抬眸, 很认真地问:“你果然下定决心要将我变成笑话?”
白萧煌似乎很受伤,咧了会嘴,咳一声,“事到如今,你就从了本公子吧,否则咱们俩都会变成笑话。”
虞欢楞了下,点点头,道自己身子突然不适,要求请郎中。
白萧煌雷厉风行请了一排郎中来。
虞欢对着一众胡子白花花的老头子,言辞恳切道:“这位白公子脑子有病,你们看能不能治好。”
白箫煌:……
一排郎中:……
虞欢整日坐在房内想着如何越狱出裂锦山庄。任何人来敲门,一律无视。
包括晚膳前房外那段自恋的咆哮声:虞欢,你难道患了眼疾?你没看出来本公子风流倜傥英俊不凡气宇轩昂貌比潘安情比金坚么?难道你看不出本公子财大气粗么?本公子如此多的闪光点你全然看不到么?”
没得到一丝回应的白萧煌,满满挫败感地站在屋外,又弱弱嘀咕了句,“以后不欺负你了,还不成么。”
翌日,初晨。
虞欢拉开房门的瞬间,一道金光闪闪的身影毫无章法地扑进来。
白萧煌酿蹌几步后终于稳住,“早……早啊。”
对方面色略疲惫,眉心攒愁苦,风流相全无。
她问,“难道你整晚站在门外?”
白箫煌抬手正正金光闪闪的金丝披风,不屑一顾,“哼,笑话,本公子有那么蠢么。”
话刚落音,管事亲自端着洗漱器具蹭过来,“少庄主,在门外站了一整宿,先来擦把脸吧。”
……萧煌公子腿一软,咬牙切齿,“管家你好样的。”
似乎没脸杵在这,白箫煌随意找个借口出去了。
不消片刻,白萧煌再次敲响虞欢的房门。
虞欢盯着他的腿问,“你腿怎么了?”一瘸一拐的。
“没事,前几日我挨家挨户不眠不休送咱们的喜帖,脚底磨了三个泡而已。”他抽口凉气,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苦肉计?卖惨?呵!“哦,恭喜。”识破对方诡计的虞欢,打算关门。
白萧煌猛地扑到关了一半的门板上,“虞欢,你说我到底哪一点配不上你,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
顿了一会,虞欢斜着眼说:“传说……你身子骨太好了。”
……
白萧煌高频率眨眨眼,卖萌的表情没甚效果后,低头做沉思状。不消片刻,抬起头笑盈盈道:“我马上去遣了我那一百零一房小妾,并昭告全城,今生只娶你一个,终身不纳妾,你看如何?”
虞欢拉住对方快要飞出去的身子,“不用。你的一百零一房小妾挺无辜的,嫁给你挺不容易的,你高抬贵手为自己积点德吧。”
“还未过门怎么就替我的那群小妾求情了,你忘了当初关在柴房里那些不省心的小贱蹄子们是怎样欺负你的。”
“你不是罚了她们么。”
近日,山庄内的人见少庄主对她格外上心,一改之前的蔑视讥讽,赶趟似得前来给她赔不是,用尽心思讨好。她从山庄的那些“墙头草”口中听到日前柴房泼她冷水的两位小妾被白箫煌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