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片刻,为首魔将自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是。
看来魔界的礼仪提倡的不赖。秋暮干咳两声,发令道:“你们都在原地跪着,谁也不准起来。”
四魔将互相望望,众魔鸦雀无声。
而旁观的僧人及宫人祭司亦未曾出声。
秋暮心急,冲着众人提示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众人未反应过来,又或许实在琢磨不清秋暮到底属于哪一派,只握紧手中兵器彼此茫然着。
、
秋暮带个头,夺过蒙孑手中的问生剑,朝着一位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小魔卒一剑刺过去。
小魔瞬间化为一缕黑烟,飘散不见。
为首魔将见了,磨了磨牙,没敢吭声。
众人见秋暮率先做出表率,瞬间生出几分信任,扬起兵器对准跪地的众魔将打算来一场史上最不公平的厮杀。
关键时刻,卷过来一阵旋风,落在魔将头上的兵器被集体卷到半空,再落地成齑粉。
“你这丫头,怎么如此不讲理,打架讲究得是公平。”
远天传来清泠之音,却未见说话之人,但秋暮却听出正是浮楼的勾魂嗓音。
秋暮有些心慌,硬嚷道:“你在那?出来。”
耳边拂过微暖的呼吸,“媳妇,我在这。”
秋暮错开一步,果真见到浮楼那张凑得很近的俊脸。
“魔尊。”众魔将兴致勃勃向他们的头儿打招呼。
估计众魔心里早泪奔了,魔尊啊,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浮楼抬手,打发了众魔离去。瞬间,寺庙里萦绕得污气散得干干净净。
众僧侍卫及数位祭司未敢放松,因魔尊乃是传说中的大人物,离现实生活太过遥远,他们不敢先一步做出动静 ,皆屏息观望。
剩下大难不死的零星宫女看起来很是享受,盯着浮楼一个劲得看,甚至有几个竟羞红了脸。
好在阿弃未曾被浮楼皮相所惑,她淡淡瞅了秋暮一眼。
秋暮指着阿弃向浮楼寻问道:“是你要杀了她?”
浮楼大方点头,“是啊。”
阿弃看起来仍是迷惑不解,秋暮接着问道:“为何?”
“因她的存在对我魔界有些不利。”浮楼说着走到蒙孑面前,“你说对么?”
蒙孑凝视着对方,遂将阿弃护于身后,声调铿锵沉着,“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浮楼哈哈大笑两声,并未跟蒙孑较真,反而转步到蒙铎身边,“连你也知道是何原因?”
蒙铎不语,只将视线偏移几分,望向蒙孑。
就在大家默契的陷入诡异沉默之时,一位脸颊通红的宫女站了出来。
她结结巴巴道:“魔……魔尊,您魔界还还还招人不?”
围观众人一愣。
浮楼浅笑,靠近对方一步,将一只手覆于宫女头顶一寸方位,他说:“不要。”
宫女失望,只是面上表情还未收起来,便化作一句干尸摊在地上。
一众人后背冒了凉气。
秋暮也不解,替众人问道:“你为何要杀了她。”
人家只是单纯的崇拜而已,怎就触了他的逆鳞。
浮楼笑着对秋暮解释道:“再魔后面前勾引魔尊,该死。”
……
秋暮真想当场夸夸对方,标兵好丈夫,魔界好典范,只是再瞧见对方的眼神有意无意投向阿弃时,戒备满满。
秋暮挡住对方的视线,“方才你说阿弃的存在于你魔界不利,如此说来你现身是以魔尊的身份出来办事,并非大当家。 ”
言罢,一闪身至阿弃身侧,并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腕,“既然和当铺无关,恕秋暮要跟魔尊对着干了。”
浮楼头疼似地捂了捂额,“你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秋暮心知魔头喜怒无偿,心绪实难琢磨,她没有十足信心护住阿弃。于是打算赌了一把。
“你既要阿弃的命,我偏想她活着,我们来玩个游戏,你若输了,无论何由,放过阿弃。”秋暮道。
“哦?怎么个游戏法?”浮楼似乎很有兴趣。
“魔尊看好了。”秋暮说着抓着阿弃闪身到佛殿大门口,手掌一挥,撑出个结界。
“还记得魔尊设在木马殿的结界么?”秋暮携着阿弃退至殿门内,“此结界效仿魔尊,以我元神固之。”
后面的话,秋暮未说,浮楼已替她说完,“若我硬闯,你将神魂俱灭。”
“没错,这个游戏,魔尊敢玩么?”秋暮唇角一勾,带着阿弃退至殿中央,同时啪的一声关上殿门。
浮楼:“……就会欺负我。”
第140章 【17】
阿弃的迷藏界单调至极, 放眼望去, 雾气氤氲,望不见尽头的枯叶林子, 林子中央圈出一大片空地,落着座小土丘, 小土丘上不见树木,倒是点缀了不少杂花杂草。
四周不见房屋或车马行人, 不知是何处,更不知何年。
这次秋暮入迷藏界实则是被浮楼逼的。
虽然她自信她这个当铺小打杂的对浮楼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对方也不会硬闯佛堂至她灰飞, 但她怕万一。
那魔头性子委实难以捉摸, 道行又深不见底,万一跟她较劲踢开佛堂的门,她不想因公殉职, 于是只留了一缕神识融入结界装装样子, 剩余元神随着迷藏香进入阿弃的迷藏界。
浮楼硬闯进来,她顶多散点元神,修行个几百年会重新修回来的。
自魔族手中将阿弃救入佛堂后, 她问对方跟魔界结下什么梁子, 竟惊动魔尊本尊前来拿人。
阿弃怔怔的摇摇头。
事关人命, 秋暮不打算再隐藏身份,可当她报出幽冥当铺的招牌时, 阿弃仍是一脸的茫然。
且问, 幽冥当铺是何。
几番接触下来, 对方的性子多少了解一些,秋暮觉得阿弃此次虽是复仇归来,手段狠厉,但她本性不坏,爱憎分明,她讨厌不起来,甚至让她总有一种忍不住想帮她一把的冲动。目前看阿弃神态,并非演戏作态,她是真不晓得幽冥当铺。
可上古画卷确实落着阿弃的画像,秋暮不放心的拉开画轴,比对一番,画中人没错。
难道对方失忆了?
秋暮并未问出来,而是向对方要了一滴血。
相对于发丝而言,血液可另迷藏界内的气息更稳固些。
阿弃心知佛像下滴血入熏炉的姑娘虽身份成谜言行怪异,但却是亲手从魔卒手中救下她性命,不明所以的一滴血,她大大方方给了。
秋暮燃好了迷藏香,坐到蒲垫之时,真心实意对阿弃道:“万一那魔头闯进来了,你不必护我肉身,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此刻,秋暮站在小山丘上有点后悔,但愿阿弃别那么现实,逃跑的时候最好稍带上她的肉身。
瘴气来回游蹿,空寂寂的山丘,波澜无风的林子,唯有一只蚊子一直在她身边嗡嗡的叫唤。
秋暮在小土丘上来回走了两趟,终于听到马蹄声遥遥而来。
来者一人一马。
马背上的人身姿挺拔,眉目冷峻,肩头垂落几缕卷发,正是蒙孑。
蒙孑端着随身宝剑于小土丘转悠一圈,似乎再寻什么。寻而未遂之后,剑身狠狠往脚下的土石块上一插。
倏地,伴着巨大而不可名状的沉闷喘息之音,小土丘晃悠起来,大小土块滚落纷纷。
蒙孑被骤然冒出的两缕瘴气伤了眼睛,他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握着宝剑从小土丘上滚落下去。
待土丘包平稳下来,他倚在一颗树旁喘息,双眼淌着两缕血痕,摸摸索索顺着林中小路前行。
秋暮心道,这便是阿弃同她叙述的故事的开头,蒙孑来枯叶林子是为了寻怪兽,不料发生了些小意外,又被瘴气熏伤了眼睛,再后来天降大雨,两人谷底相遇。
接下来的故事如同阿弃向她讲述的那般,谷底洞内,三天三夜,两人从敌对陌生到相熟打趣。
但是有一些小细节,阿弃未跟她讲。
比如,蒙孑被阿弃拖到山洞后,他一早就醒了,阿弃为他细心上药时,他的手指小幅度动了动,只是傻傻的阿弃未曾发现。
比如,泡在大药缸里的蒙孑再接受宫内医官制定的全套眼睛康复过程中,跟蒙铎有过这样一段情景对话。
蒙孑摸着覆于眼睛上的黄药包道:“铎铎,此次出宫,我遇见一位喜欢的姑娘。”
蒙铎有些怔然,不断往药缸里丢草树根的手亦僵住,随即平静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我眼睛受了伤,不知她的相貌,她的声音我却异常喜欢,听起来轻轻柔柔。她靠近我的感觉另我也觉得很舒服。我……”他停顿一下,唇边勾起一抹矜持的笑,“我从未如此渴望和一位姑娘亲近过,且是个笨到让人不可思议的姑娘。”
“若是个丑姑娘怎么办?”
“丑没关系,宫内这么多的美人也没有一个让我动心的。”
蒙铎轻咳一声,并未发言。泡药缸的蒙孑又接着道:“不知那位姑娘对我印象如何。我按照你之前教导给我的方法,倘若遇到喜欢的姑娘便很凶很凶的对她,这样对方就会记你记得深刻。那几日,我对她很凶很凶,不知有没有给她留一下个深刻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