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正巧对上瞅着他阵阵发笑的花芯,虎躯一震,低喝道,“你怎会在本王榻上?”
“滚下去。”我见他已清醒,早已麻木的肩头一松,将容忌轻轻抖落在地。
咚——
他应声摔落,迷茫地坐在地上,瞅着我愈发黑沉的脸色,犹疑问道,“怎么了?”
“可认识玉妖娆?”
“不认识。”容忌反应极快,他摇了摇头,旋即站起身,将我搂入怀中。
去过妖娆酒楼,竟还说自己不认识妖娆酒楼的当家掌柜?
我来了火气,再不同他废话,转身朝第三处古战场的玄色城门走去。
“歌儿,你生气了?”容忌后知后觉,紧跟在我身后,低低补充了一句,“我若说认识玉妖娆,你可否不要生气?”
“从我眼前消失!”我淡淡地说着,一脚踹开了玄色城门。
花芯担忧地扯了扯我的衣袖,“歌儿,你这么凶,会不会吓跑金主?”
“我说认识她,你不高兴。我说不认识,你也不高兴!你究竟要我怎么做?”容忌拦在我面前,定定地盯着我,振振有词地质问着我。
“我高不高兴与你无关。你若是觉得碍眼,大可以去妖娆酒楼找你的红颜知己!”
容忌堵在我身前,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亦抬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琥珀色的眼眸中,除却我,再无他物。
但我脑海中,满是他在妖娆酒楼花天酒地的模样。别看他平素里寡淡清冷,一旦沾酒,妖娆妩媚,风情万千。
一炷香后,容忌终是败下阵来,“虽然我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惹你不开心,便是错了。”
“哼!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妖娆酒楼花天酒地了?”
“哼!你是不是背着歌儿,藏了许多私房钱?一定是这样!不然,你哪来的银子逛窑子!”花芯双手叉腰,一想起容忌的钱财极有可能落入其他人的腰包,急得直跳脚。
容忌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小声解释道,“玉妖娆我不认识,妖娆酒楼倒是去过。不过,妖娆酒楼并无特别之处,我仅仅待了一个时辰,便出来了。”
“一个时辰还不够久?”我反问着他。
“我在妖娆酒楼既不沾酒,也不沾色,天地可鉴!”容忌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见他认真严肃的样子,应当没有诓我。
既不为酒,也不为色,那他去妖娆酒楼干嘛?
我正想发问,容忌突然从身后取出一血迹斑斑的针毡,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上去。
嘶——
寸长的细针扎入他膝盖之中,我单单在边上看着,都觉得疼得心肝颤。
容忌先声夺人,“我保证,再不去风月之地。若有下次......”
我知他刻意转移着话题,但又不舍他这么虐待自己,便不再追问,连连捂住了他的嘴,“我闻不得血腥气,你快别跪了。”
容忌闻言,这才收起针毡,如释重负。
花芯看着他血迹斑斑的膝盖,吓得瑟瑟发抖,“金主,你膝盖疼吗?”
我亦十分担忧他膝盖的伤势,见他并未理会花芯,继而又问了一遍,“苦肉计很好使?”
容忌眉头微拧,双膝一曲,整个人往我身上摔来。
我明知他是故意为之,但见他演得这么用心,便顺了他的意,扶着他精窄的腰,一手撩起沾染着他斑驳血迹的裤腿。
容忌悄然压下裤腿,“我没事。”
“还说没事?”我瞅着他膝盖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心疼至极,“你听好了!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往后若敢肆意弄伤自己,看我不扒你一层皮!”
“好。”容忌嘴角噙笑,灼灼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是你的。你若想扒我一身衣,也未尝不可。”
还别说,他油嘴滑舌的样子,怪可爱的。
“原来金主惧内!”花芯啧啧称奇,“授粉时不挺强势?怎么这会子跟换了个人似的!难道,金主还有同胞兄弟?”
“花芯,你再提一次授粉,信不信我真将你扔给皇甫轩?”我看向肩头双手叉腰,口无遮拦的花芯,脑仁隐隐作痛。
花芯闻言,乖乖地钻入我的衣袖,再不敢胡言乱语。
不成想,皇甫轩从天而降,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
他指着我袖中的花芯,义愤填膺地说道,“本王乃第一任天帝转世,现为南羌国主,难道还配不上你?”
“你有钱吗?”花芯从袖口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反问着皇甫轩。
“钱财乃身外之物,唯有你这般凡夫俗子才会趋之若鹜!本王仙力滔天,即将突破大成境界,岂是你这株野草可肖想的?”皇甫轩寸步不让,据理力争。
不过在我眼里,他此刻同花芯争锋相对的样子,同他平素运筹帷幄的样子大相径庭,狂狷中透着几分幼稚。
花芯眉眼弯弯,捂嘴笑道,“皇甫轩,你这么穷,一定娶不到媳妇儿。不过,你也不必伤心。你长得还不错,去做个小倌儿,兴许还能赚些钱财。”
第519章 花魁且舞(一更)
“花芯,你再说一遍!”皇甫轩怒极,双指掐着花芯毛茸茸的小脑袋,差点儿没将她并不结实的头盖骨捏碎。
我正想出手阻拦,皇甫轩倒先松开了手。
他后退了一步,双眸中满是志在必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不竭神力竟在你体内!”
花芯趁皇甫轩稍稍松懈的空当,赶忙钻入我衣袖之中。
她背过身躯,被皇甫轩掐得青紫的小脑袋低低地耷拉至心口。不多时,便有灼热的泪珠次第落在我手臂上。
我抬起水袖,看向花芯倔强的背影,连连安慰道,“芯芯莫怕,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
花芯微微颔首,抬起纤细的胳膊胡乱拭去泪珠,“芯芯不怕。”
皇甫轩冷哼着,“蛮荒小贼,偷得本王的不竭神力,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竟还好意思哭!”
花芯扶正了自己青紫的小脑袋,旋即将自己脚底的泥巴一一抠下,朝皇甫轩鼻尖上扔去。
皇甫轩并未料到花芯还有胆子攻击他,愣愣地杵在原地。
“野草,你竟然敢!”等皇甫轩回过神来,他气急败坏地扫去鼻尖上的污点,恨不得将花芯的脖颈拧断。
“你才是野草!我是狗尾巴村最后的希望!”花芯语毕,将我水袖轻轻一拢,四仰八叉地倒在我袖中,呼呼大睡。
“北璃王,本王的不竭神力,你是不打算还了吗?”皇甫轩稍稍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冷鸷地质问着我。
皇甫轩的脸皮,的确够厚!花芯身上的不竭神力明明是他捷足先登,从阿竹手中夺去。也是他自己一时疏忽大意,遗失了不竭神力,阴差阳错地落至花芯身上。
现在倒好,他竟还怪起我来!
“帝俊,你不是我的对手。”容忌只身堵在皇甫轩身前,将我和皇甫轩全然隔开。
皇甫轩语塞,摔袖而去,“总有一天,我会夺走你的一切!”
容忌并未将皇甫轩所言放在心上,淡淡回着,“我等着那一日。”
岂知,皇甫轩今日一席气话,一语成谶。
城门口,仅剩我和容忌四目相对。我依旧十分介意他瞒着我,兀自跑去妖娆酒楼花天酒地,因而,并无兴致理会他。
他却忽然不着边际地询问了一句,“歌儿,除却小卓,你可还有其他血亲存活于世?”
“何意?”我反问着容忌,总觉他话中有话。
“罢了!即便是有,你也无从知晓!”
我十分好奇容忌的言外之意,难不成,除却小卓,我当真还有血亲存活于世?
正当我神游天地外之际,浑身雪白的离殇恰如行尸走肉般,朝着破落的城门缓缓走来。
她踮着脚尖,冗长的指甲深深嵌入沙地,每走一步,身体像是扶风弱柳,颤颤巍巍,不胜娇弱。
我同容忌面面相觑,虽觉深受情殇之苦的离殇十分可怜,但亦知这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
视线可及之处,忽有一危楼耸入云端。
我半眯着眼,看向灯火通明的危楼,颇为纳闷,“何以平地起高楼?”
危楼四壁,绘着神态各异的才子佳人。
这其中,既有九天玄女红缨仙倌,亦有八荒妖女谛听四兽,时而气势滂沱,时而断指柔肠,令人望而生叹。
“百尺危楼,竟能同黑风客栈相媲美,定然不简单。”
容忌眸光深邃,定定地看向危楼,审慎言之,“妖娆酒楼虽扎根南羌,但无往不至。即便是危机四伏古战场,妖娆酒楼亦是出入自如。”
妖娆酒楼声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单单是四壁上那惊世的画作,放之四海,皆可称得上是至尊佳作。怪不得,四海之内,五国异士纷纷趋之若鹜。
妖娆酒楼门口,娥皇、女英两位仙子身着彩带,一位半侧着身子将纤长细腿曝于人前,一位上身略略前倾,姣好身段尽收眼底。
她们二人见来者是我,亦十分讶然,“这不是我们仙界太子妃么?”
“休得无理。北璃王、东临王,里边请。”玉妖娆未见其人,先闻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