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关门关窗,时间紧巴巴的,别耽误了生意。”夕霜很快做出,铺子的房租眼见着要交付,小圆的病同样拖延不得。如今来了个财神爷,绝对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夕霜取出小镜,银线在门窗处设了几道,虽然防不了大敌,至少有人闯进来时能够争取到些许时间。她麻利地转到柜台底下,用力按了几下,墙面露出暗门和类似炉灶的陈设,小心翼翼把残缺的镜体放入徐徐上升的盘中,银线不断飞出,如蛛丝把镜体瞬间包裹的密不透风。
朱雀默契的张开嘴,殷红一点无声从唇齿间飞溅而出,落到盆中化成火苗,镜体拢了烈焰,温度不断升高,又烧不穿银线的保护。
夕霜双手捻出独门手法,镜体缓缓转折角度,承受不同的炙炼,最终火焰全部停留在缺损的部位。再经过一个时辰的锻造,突然火焰暴涨,将银丝吞噬化为焦黑的外壳。
“成了。”夕霜让朱雀把火苗收回体内,凑近去看,“暂时不能动它,再等半个时辰。”
朱雀额头的汗珠滚落,小脸发白,嘴角笑吟吟道:“阿霜,这买卖真是划算,要是隔三差五来一笔,你也不用成天掰着手指算账了。”
夕霜抬手替她擦汗,点两下朱雀的脑门:“这是时间紧急,才用上你体内的真火。你舍得多用,我还不舍得。”
朱雀依恋的把脑袋顶在她的肩膀上头:“阿霜不用怜惜我,只要能赚灵石,我不怕累。”
夕霜轻拍两下她的后脑勺:“说什么傻话,这是你的本命火,你这命都是我捡回来的,不许瞎折腾。这一笔够应付一阵,若是邱家不来找麻烦,以后还是用老法子慢慢冶炼。”
话音未落,几声轻响,好似紧绷的琴弦断裂。夕霜脸色一变,外头的设防遭人破坏,真正是张乌鸦嘴,说完就来!
朱雀一看她的眼神,顿时明白,焦急的去看盆中焦黑的一团:“阿霜,若是此刻取出非但前功尽弃,镜体损坏怕是砸锅卖铁都赔不上了。”
“我有法子。”银线断裂的声音不停传来,夕霜将灵石和木箱往朱雀怀中一塞,“你马上带着这些回到小圆那边去,那些人不会找你麻烦的。”
“那你呢,你怎么办!”朱雀抬头慌乱地追问道。
“我有冰晶。”夕霜胸有成竹的握住那一块晶体,“这块冰晶够大,能把我和盆中之物一起传送过去,到了那边再拨开焦壳,绝对不会耽误买卖。”
最后一道银线崩断,夕霜送朱雀离开,走到炉灶边将冰晶碾碎。浅蓝色的光点四散,顿时眼前的场景扭曲转变,把她连带着盆中的镜体一并送往指定的位置。
夕霜等到身形稳定,方才睁眼,一见面前的情形,不禁破口大骂道:“哪个缺德又不要脸的设局害我!我到底招谁惹谁了!”
按照前来店中修补镜体的那人说法,碾碎冰晶后物归原主。夕霜看那人出手阔绰,以为冰晶会把她送到附近某户人家门口。
可她瞪圆了眼睛左右看,四周漆黑黑的一片,压根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冷风一吹冻得透心凉,天晓得这是什么鬼地方!
夕霜明白,这是上了别人的当。再回头去看盆中,包裹住镜体的焦壳,爆开出现裂缝,化成碎片被风一吹,只留下完好无缺的镜体,静静躺在那里,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是最刺眼的讽刺。
夕霜将镜体捏在手中,警惕地四下张望,离开天秀镇的范围,哪里都不安全。更可怕的是,她明显是中计入套,对方想要的可能是她的小命。
等她重新把镜体举高,微弱的灯光能够照出身周两尺的情况。必须先确定目前的位置,用最快的法子回去,朱雀和小圆都还在等她,她不能出事。
小心翼翼的跨出步子,脚底下是松软而潮湿的泥土,最近天秀镇附近不曾下雨,她应该在相距很远的地方。
这里不是离驭圃。
一想到这个,夕霜松口气,至少不用看到不想见到的人。
耳边的风呼呼吹过,隐隐的,仿佛能够听到小圆的咳嗽声。
夕霜一下子壮了胆,前头又没有吃人的洪水猛兽,在这荒郊野外的,真有高人出手,哪怕再小心也逃不过去。
夕霜借由微弱的光,至少走了三五百步,鞋底微妙的差别,土壤逐渐干燥坚硬,方向应该没有错。
于是,脚步越来越快,猛地一束光刺过来,差点没闪瞎她的双目。夕霜憋了一肚子气,光源分明来自另外一块镜魄强大的反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出现。
“到底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没意思,出来说话!”夕霜亮着嗓子,豁出去的狠劲。
光源极亮,又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只在原地不行不进。
夕霜的脸上被照得灼热,这些年经手的镜子不少,恐怕全部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眼前的这一块。她心底生出好奇,微微眯起眼,光源底下分明坐着一个人。
“你是谁?”夕霜看不见对方的脸,每走近一步,仿佛对方离自己反而更远了,“这又是哪里?”
始终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夕霜皱了皱眉,至少她没有感觉到杀气与恶意。那么这个人的镜魄,为何会如此强大?
身后一声轻笑,夕霜全神贯注之下差点惊得原地跳起,飞快转过身去想要看个究竟。身后的光源瞬间陨落,身周重新变得漆黑一片。
脚底的土壤底下,出现无数气流推动,连绵起伏形成高低错落,夕霜站立不稳,踉跄向前,左脚一崴,摔倒在地,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的拖下去,没顶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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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救命之恩
夕霜惊醒,满目阳光,从再熟悉不过的窗棱爬进来,小圆和朱雀两人围在床前,她迟疑了一下才问道:“我回来了?”
朱雀瞪圆眼睛,又是欢喜又是伤心的:“回来有三个时辰了,阿霜睡得太沉,怎么都喊不醒,急死我们了。”
夕霜明明记得她被人设局下套,生死不明,怎么醒过来好端端在自家店铺里了?她翻身双腿落地,确定不是在梦里,触手可叹一桌一椅皆是自家所用的旧物:“我是怎么回来的?”
朱雀的脸色有些古怪,小圆更是用手把嘴给捂上了。
夕霜抬头揉揉额角,那样的情况底下,能够把小命捡拾回来,已经是大幸:“朱雀,我记得离开前,铺子外头还有人来堵门的,那些人都走了?”
“那些人根本没进门,外头银线眼看着要断没了。外头一声呼啸过后,走的比来的更快。我追出去一看,门外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不见。”朱雀边说边推开窗,突然发出尖叫声。
窗外出现个高大的男人,头发胡子不知多久没有打理,长成了一片,大半张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哪怕隔了段距离,凶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一大片阴影把朱雀眼前的光线全部都给挡得严实。
夕霜犹如炸毛的猫,从床边直扑到窗前,把朱雀拉到身后,离得近才知道两人身形上的差距。她毫无畏惧的呵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有没有点规矩,给我出去!”
朱雀在身后轻轻扯她的衣角,被夕霜一把拍开:“你们不用怕,有我在。”
窗外人低头看她,眼睛很亮,仿佛在笑:“精神不错。”
夕霜抓过窗台上的花盆要砸过去,被朱雀从身后拦腰抱住:“阿霜,阿霜,这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动手啊,要遭雷劈的。”
偌大的花盆悬空在夕霜头顶,那人轻而易举的抬手把花盆接过去,顺了一眼:“种的是湖底甲草,挺难种的,别摔坏了。”
夕霜一动不动,耳边像是才炸了三个响雷,把整个人都给炸蒙了。
“我在镜泊湖边把你捡回来,当时你人事不省,有块镜魄碎了一地,罩着你周身,所以才没有被湖狼吃掉。”那人的目光从花盆转移到夕霜脸上,“顺手之劳,算不得救命恩人。”
“我在镜泊湖边?”夕霜脑子转不过弯来,她明明记得被人下套,弄到个乌漆墨黑的地方,不见人不见光的,怎么会是镜泊湖!
镜泊湖边适合生长各类炼制镜魄所需要的花草植被,常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
“既然人事不省,你如何能够将我送回来!你又如何知道我的家在这里!”夕霜厉声喝道,简直满嘴谎话,以为她是三岁幼童,懵懂好欺。
“你的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只能问你自己。”那人摊开手掌,指缝间剩下微弱的萤光,轻轻吹口气便会飞散在空气中,“护着你的镜魄,化成飞虫形状,为我指路,才能把你送回这里。”
那只指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握住,再松开时,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是说当时还有湖狼?”夕霜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游走,这人的气势太强,压得她胸口发闷。
“三只湖狼,等着有机可趁。”那人不知想到什么,眉头皱起,须发牵动,看起来更加凶相,“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图一啄一饮,所以没有必要说谎话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