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上兑下,巽上坎下,水聚清沼,然过之则涣水四溢,互为综卦,不好不好,须有舍有得。”瞎子摇了摇头,花白长须仙风招摇,说罢笃笃笃敲着竹竿转身走了。
“有舍有得?……小生愚钝,还望高人再指点一番!”
这话云里雾里吊足胃口,怎么就有舍有得了。云湦急着问下半文,可瞎子却走得极快,一眨眼已走出半丈,他大呼半仙半仙地拦人,岂料拉扯间抖掉一个物什。
望着没有叆叇遮挡的胖脸,周涣一怔,旋即咬牙道:“老、神、棍!”*
老神棍停下推脱的动作,从容道:“啊,原来是青涯道长,幸会幸会。”
云湦皱眉道:“你们认识?”
怪不得知道他的名字,合着就是石坊的老神棍,周涣拍了拍指尖的尘土好整以暇道:“你不是金盆洗手了吗,怎么,嫌石坊人太机灵又跑漠北招摇撞骗了?”
老神棍抖擞着些微变形的胖脸震声道:“言语请放尊重些,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不是常人,而是一个经高人指点、窥破天机的人,是一个大写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有益于百姓的人。再说了,我何时诓你了,难道你命中三位贵人还没出现?这就对嘛,该来的还是回来,别急着揍老夫,等三位贵人真离开了再算账也不迟。”
周涣撸袖子道:“贵人出没出现不知道,但今个儿你命交华盖势必要被教导如何说人话是真的。”
老神棍嚯地一声钻去云湦身后,见这大少爷靠不住又跑去路人身后躲着,引得人家随行的朋友跟着叫,再眨眼人已经没了。跑得比黄鼠狼还一骑绝尘。
车夫吃饭回来,坐在马车上扳了根洋槐刺剔牙,给枣红马塞了把干草。云湦与周涣落了座。车夫吆喝两声,瞬间又上来几个人。
骄阳烘烤下万物都恹恹不振,狗趴在阴凉地吐舌头,趴在地面看,近处远处的街景都是扭曲的。慕名来雪山避暑的人愈发多,车马有些供不应求,官府便在原来基础上多加条横杆供更多人站立。
车夫挥了挥鞭子,车轱辘刚响一个妇人身若飞燕地跨上车。
马蹄答答,车子行驶在沙石铺就的道路上有些颠簸,妇人一手跨着菜篮子一手拉着横杆左右打量,目光落在周涣身上拍了拍他的肩道:“小道士,给我让个座呗。”
“啊……?”周涣微讶,等明白妇人的意思后不好意思笑道:“无量寿福,贫道不太方便……”
妇人扭了扭腰努嘴道:“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不就让你让个座吗?至于找借口。”
周涣为难道:“当真不方便……”
妇人翻了个白眼,秀丽黑发锃亮生辉,虎背熊腰虎虎生威,委屈的表情赛带雨梨花,委屈道:“哎呀我算是看透了,现在这些年轻人哟就是素质差,可怜我都四十好几的老人家了坐个马车还要被年轻人嫌这嫌那……”
?
周涣掀起长衣下摆,道:“贫道腿伤在身,真不能让座,听懂了吗?”
其他座包括云湦全在忍笑,心头暗爽。妇人本以为他是个好拿捏的柿子,没想到是块石头,登时面红耳赤找借口溜了。
望着妇人匆忙的背影,周涣理了理袖袍。云湦拍肩安慰道:“师弟,其实也就断个腿,别这么丧气嘛,你想想断腿还有个别人求之不得的好处。”
周涣挑眉。云湦坦然道:“长高啊。痊愈后岂不是再也不会拿剑削我的脚背了?”
什么歪理,他正想说有本事你断个腿试试,忽然往前栽。
车夫撅吹口哨安抚黄马,望着遮天蔽日的黄沙啐道:“遭了,天下沙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叆叇:古代眼镜。
差点忘了更新orz
第97章 流沙
惊慌失措的声音在车厢回荡。周涣抽出长剑扶着车轼探头望去,只见黄沙漫漫伸手不见五指。
玩月城地处戈壁沙漠,常有黄沙漫天等迹象,当地人称之为天雨沙,即天下沙子。
这等天灾避无可避,车夫钻进车厢哆嗦道:“先躲会儿,先躲会儿,这天气只能躲。那边的麻烦把帘子放下来。”
周涣放下帘子,想了想翻出角落的簸箕往马匹脑袋一套,防止被沙土呛鼻窒息,跟着待在车厢,把脚放好看着车夫絮叨。
这条道车夫走了几年,比回家的路都熟,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奇了怪了,怎么大白天也下沙子,不该啊,不该啊!”
“听你这么说原来白天没有下沙子的天气?”
“当然没有,不然官府也不会白天设车马通行啊。”车夫道。
云湦好奇道:“恐怖么?”
“恐怖是不恐怖,捱个把时辰就好,只是……!”不待车夫说完车子剧烈摇晃了一下,人仰马翻。帘外传来马鸣和蹄声,叮叮哐哐一阵乱响后车子又正起来。
“东西作乱?”云湦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掀开帘子。
两道剑芒掠过,二人御剑凌空下望着沙海中的马车。
周涣变色:“竟陷入流沙之中……”
云湦讶然道:“平白无故怎么多了个流沙眼!”
周涣伸手拉住一个乘客,白鹿剑芒在黄沙中如白日光辉四射。可即便如此,那人脸都涨红了还是没攀上来,慌乱哭道:“道长,我使不上劲,有东西扯着我呢!”
周涣皱眉,冥冥中有股力量不让他们逃出去。他将疑惑告知师兄,可还没开口,云湦的剑也猛然下沉,周涣连忙稳住他,道:“此中有邪祟作祟,师兄你去岸边待着,我来救他们。”
云湦摇头道:“可你一个人撑不住。”
“白鹿似乎无恙,我加把劲便是,你留在此地恐怕也有危险。”
云湦本想留下帮忙,但剑势越来越低,咬咬牙回到岸上。
车中起码有四五个人,沙如海水一个劲地往车厢灌涌,马匹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但这种时候越慌乱便陷得越深。周涣一手拉住一个人,可他们刚攀上剑白鹿瞬间下坠半尺。
周涣灵力淳厚,天资聪颖,轻功御剑皆当行出色、升堂入室,白鹿又是存世不多的神剑,绝无可能出现负担过重的情况,那流沙的力量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想罢,咬紧牙攥紧手腕,势必要救起他们。
被他拉着的人磕了一脚,龇牙咧嘴,掉泪呼喊:“道长道长……”
周涣道:“别急,贫道绝对不会让你们被流沙吞掉。”说罢空出一只手夹着灵符,在剑柄一拍,白鹿微微颤动,周涣咬牙,食指抹过剑刃,登时有鲜血抹过纯净莹白的剑身。
怪力登时失去联络,那两人终于逃离魔爪。周涣松了口气,正要再试,剑声噌吰,清风拂面,略一侧目看见猎猎飞扬的玄衣,一双冷白修长的手拎起两人衣领。
周涣大喜道:“师父!”
师父嗯了一声,一手一个,纯钧剑凌空飞行视若无物。
白绫射来,裹住剩下的人,咻然一声卷走了。周涣回到岸上,望着岸边凛然雪衣又是一喜。
雨师妾放下那些人,白绫回袖。周涣得意忘形,忘记伤势,跳着落地,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冷然道:“别跳坏脑子。”
“哪那么容易跳坏,”周涣嘻嘻两声,“雨师姐姐这是在关心我么?”
雨师妾阖眼:“不要的嘴可以捐给别人。”
纯钧折射纯净光芒,风沙吹动玄青的衣袍,孟惊寒踏着罡风步履如石走来。
流沙之中马车越陷越深,最后只剩下一个尖,轰隆一声马车四分五裂,沙子和马车的尸体缓缓下坠,陷进深不可测的地底,像被流沙怪物吃了般。
劫后余生的人呆若木鸡,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不知谁叫了一声窦靖夷来了,所有人纷纷尥蹶子跑了。
云湦提着扇子去追他们。
兰成抬起疑惑的眼睛道:“窦靖夷?难道真是窦靖夷在底下作乱?”
“不是窦靖夷,气息不同。”雨师妾攒起细长的眉,风沙里雪色裙摆招摇,漆黑的眸子映着松动的沙石,“那是什么?”
黄沙依旧遮天蔽日,漩涡中心沙土翕动忽然咕噜咕噜冒出一股清泉。谁也不认识。
雨师妾道:“且不说这些,雪童生死不明。周涣。”
周涣应声走过去:“去雪山查探雪童?我跟着你去。”
兰成关怀地看了眼他们的伤势,担忧能否撑住。雨师妾抬手示意已无大碍,眼下更重要的是雪童。
距离下山已过几日,期间孟惊寒上山捡回其他生还者归家,其中便有死于非命的钟三郎。只有躯壳在那,雪童真身下落不明。若雪童未死,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将军坡离雪山不远,站在流沙附近可见远处一掐覆雪墨山,仿佛铁焊成。越接近雪山的地方热浪渐少,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凉薄的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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