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山的开山鼻祖剑农因伤义士而闭门不出,在缥缈的仙山创立无名山派。剑农剑农,耘剑之农。师父师伯也都是剑修中的佼佼者,无人研究符纸一类,无名山在气符方面造诣甚微,他便主动揽职。无名山常接山下百姓的委托,弟子们除妖歼魔的灵符多出于他之手。
还记得有一次,一个外门弟子被指派替当地民众除魍魉却灰头土脸地回来,抱着大师伯委屈。那时不过十几岁的周涣恰巧腋下夹着本书嘴里叼着张符耳上搛着支毛笔路过。
那弟子控诉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燕袖雪拍肩喊乖,道:“许是你哪步出了错,才叫那魍魉猖狂。唔,涣儿来了,涣儿帮师伯看看哪步出了纰漏。”
师伯真是古今中外第一温柔的人,比起师父简直不知道好几倍,若换作师父肯定这样说:“劣徒,你师弟其心有惑,还不滚过来解惑?”
周涣非常乐意地走过去,但只是一眼便看出端倪,抽出来最下头的符纸道:“你们是不是用它来招那魍魉了?”
弟子按礼该喊他师兄,但周涣比他小,便在前加了个“小”字,点点头道:“小师兄猜得不错,这符我记得只有招灵之用,可昨夜招来的魍魉却不知怎么的比村民描述的恐怖十倍不止!”
周涣道:“这个简单,因为符画错了,最后一笔没这般平直。若按书照本宣科地拓画确实只有招灵之用,但稍有差池灵符便会转变为与之完全相反的符咒,反倒将你的灵力转嫁他人。那魍魉得了你的灵力,自然如虎添翼。”
那弟子见他年纪尚小却头头是道,未免有些不服气嘟囔道:“小师兄错怪我了,这是我照著书本画的怎可能有误?恐怕小师兄才是记岔了,这么复杂的符除了创始者谁记得住。”
这属实是句平地插旗等人推的话,周涣坦然道:“我就是创始者呀。”
一顿。弟子沉默地看着他。
周涣道歉,这确实是他的疏忽,不过正巧这几日在研究新画法,待精进完后可以送一份给他。周涣便问:“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他那么热情和善,这位师弟肯定是想要的。
燕袖雪言笑晏晏道:“事情迎刃而解,真好。”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周涣一向知道自己脑子在这方面聪明得令人发指,又是少年心性,最是意气风发心高气傲的时候,毫不吝啬地向他人展示自己。
若是修道之人会自动幻化符合性格设定的灵宠,他应该是只耀武扬威的小鸡仔吧,只差没迎风抖动鸡冠子。
显摆完自己也该显摆他人了,周涣好奇道:“怎么净说我了,也该说说你了,你应该比我厉害多了吧,你这么厉害的人。”
“幼年回忆总是充斥着黄沙与嘶吼,每个人都在为责任义务厮杀,哪能关心战营里的稚子。”雨师妾似笑非笑。
“涿鹿战事毕后,乘龙升天,你在九重天也是一个人?”
雨师妾抬眸看他,记忆深处一段模糊光景揭开面纱。
觥筹交错的宴会,她抱着一把古琴一板一眼地问台上人可否将它送给她。台上之人脸上罩了一团黑雾看不清身份,只记得点了点头,但不待她转身,下一刻宴会变成剑林血池,玉杯里流淌着血,牙箸长起了肉。琴弦崩然断了,紧接着一道电流般穿过眉心,剧痛无比。
她失了平衡往前一栽,幸而周涣一把扶住才免受跌倒之苦。
周涣焦急地护着她,偏头只看见紧锁的眉头,眉心红痕艳得要滴血,这时,脚后碰到处坚硬锋利物什。
他一手扶着人慢慢蹲下,一手拂开雪,只见是块墨绿的碎了的玉石,黯淡无光,花纹精致,与崇明玉颇像,但并没像崇明玉那般流光溢彩。
雨师妾咬紧牙关不泄露一丝呻/吟,捂着额头伸手。周涣将与崇明玉极为肖似的玉放在她手心,同时在地上摸索。
“……这不是崇明玉。花纹相似罢了。不过有些年头,虽非崇明玉,然摆不脱干系。”她倒吸两口气道。只要不想那些事,痛楚豁然减免,便慢慢放下手指。
周涣不喜这种为祸苍生的邪物,更无心关怀崇明玉有什么花纹,第一眼只觉得花纹似曾见过,没想到终究摆不掉和它的联系。
此事非同寻常,她神情凝肃,嘱托周遭定还有遗物,都找出来。周涣道好嘞,刚转身被她拉回去:“糊涂,你知道怎么做?”
“好像不知道?”周涣抿嘴笑道,乖乖坐回去,按她的指示做事。
凉风袭过,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分明是炎暑,却有这么块冰天雪地。指尖飞过幽蓝色的光羽。
周涣道:“阿靖,兰先生跟我说,钟聪的猗兰花是假的。”
雨师妾指尖一错,平静道:“我知。”
“那寒毒怎么办?”
羊角风呼啸着过去。指尖挑着系铜铃的紫色丝络,她的声音沉静得像一面镜子:“区区寒毒罢了。寒毒是清冷渊的毒,我从清冷渊出来,自有法子解决。”
周涣很想问清冷渊到底是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雨师妾身上有古怪,不记得很多事,并且,并且冥冥之中有东西阻止她回忆前尘。
周涣嗯了一声。
风还是太冷,她拢紧衣襟,默然地瞧了眼他,三声铃响后,从铃中掉出个青面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
姑且算定情信物(?)
毕竟是涣儿亲手扎的呢!
周涣喊雨师妾阿靖,雨师妾喊他什么好呢,全名太生疏,青涯的话跟路人没什么区别,涣儿的话周涣自己都雷了,喊小兔崽子?涣妹妹?
周涣亲妈(授权人设的基友)跟我说表示想听雨师妾喊他小畜生。真是个奇怪的婆婆啊……
第99章 雪童死
雨师妾意简言赅说明来意,八宝得令咻地声钻进地底,只在地面微微隆起一个小包。
雨师妾嘱咐它在前探着,若发现异常便停下,周涣握着长剑掘之。
收获了另一块其貌不扬的碎玉,她道:“继续。”
周涣挽了个剑花儿,把碎玉抛着玩,揶揄道:“喂八宝,贫道不是喂了你血吃么,怎么有气无力的,别偷懒啊。”
有雨师妾撑腰,八宝气焰很足,气鼓鼓地反驳:“那是好几天前的事了,我都消化完拉成粑粑了!”
“……”亲耳听到自己的血被鬼拉出去的感觉怎么这么恶心呢。
“它是小孩,你也是小孩么。”雨师妾喂了些许灵力,八宝这才精神焕发地继续当土拨鼠。
周涣被训了有些委屈,化悲愤为力量愈发卖力。
便这样走走停停,八宝身姿愈发娴熟,声音也轻快许多,道:“还要不要?还要不要八宝再钻……啊!谁撞我!”
八宝捂着肿成小笼包似的额头破土而出,抬头一看,嘴巴从小圆张成大圆,哇地声窜去雨师妾身后瑟瑟发抖。
倒不是什么恐怖物什,只是从八宝那角度看可怕些罢了。那是个莲座般的石台,钟聪一只膝盖支起,搭着手,一只膝盖放下,手至于身后,头颅低垂。八宝仰头看到张死不瞑目的脸,顿时吓得嗷嗷哭。
过了会儿,钟聪依旧保持那个动作一动不动。雨师妾凝神看了看,道:“已经去了。”
周涣逮着机会嘲笑:“喂八宝,你不是鬼吗,怎么还怕鬼?”
八宝鼓起包子脸噘嘴道:“不怕鬼难道怕你吗?再说了,他才不是正宗的鬼,是妖,我为什么不能怕!”
周涣心道你个栖于铜铃的娃娃也不是什么正宗的鬼,张大手臂道:“对,你们小鬼应该更怕道士才对。来。”
八宝吐舌头:“我才不稀罕。”
不稀罕就不稀罕,当真以为这怀抱是给他的。周涣扮了个鬼脸,走近打量。
雨师妾跟在身后,掐了个诀,优雅莹蓝的灵力在指尖泻月。尸体没有生息与灵力,当真是死透了,静默地看了须臾尸体,这个从人堕成妖的可怜生灵。
“这是钟聪原本的模样。”周涣道,率先入目的是扎眼的白发。见惯了顶着钟三郎皮囊的钟聪,乍见钟聪真身有些不适应。
他静得像一尊雕像。白发白肤白衣,像雪里生出来的孩子。
山洞崩塌之乱后,钟三郎的身体被砸毁,钟聪迫不得已使用原本的身体。
雨师妾眸湖微动:“这般模样,倒可猜出他生前遭了什么。”她虽没亲历,但听转述已能想象那些场景。
周涣心道死者为大,幻境里钟聪和他终究有同窗之谊,帮忙阖上不瞑的双目,道:“钟三郎的遗体已经由师父送回钟家庄,钟聪便换回原来壳子调养身心,看样子应是调养时命丧于此,就是不知道鹿死谁手,体内的雪女之肠也不翼而飞。”
这给他提了醒,钟聪作为雪童占据天生的优势,又有崇明玉加持,实力非凡,绝对不可能死得这么无声无息。立马寻找伤口,这不看不要紧,看了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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