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涣感动道:“你在关心我?”
粗糙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着,大黄衔过一把草叶小心翼翼盖在伤口附近,然后不情不愿地递脑袋示意他继续摸头。这是它随兰成上山采药时特地摘的草药,好辛苦好辛苦的呢。
周涣感动地丢开草叶:“谢谢,可这是断肠草,更容易要我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喜欢写周涣被雨师姐姐压啊……
赶紧写完玩月城副本就能写中元节感情线了(苍蝇搓手.gif)
第95章 客栈(2)
大黄难以置信地瞪大狗眼,一下子撤回狗头。
周涣挼了把狗脑袋:“骗你的,一条狗居然还有小心思了。是不是气我把你丢在客栈?不丢你了不丢你了,不论如何以后绝对不丢你了。”
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小,大黄任由他抱着舒服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流浪狗都很害怕再被丢弃,周涣是它的第一个主人也将是唯一的主人。他抱住它阖上眸子,把头埋在毛茸茸的颈边,忽而笑出声。一生中能有一条生灵不论何时何地都会记挂自己,那该是怎样的幸运。
处理完这些换衣下楼。客栈在这几天该修的都修补得差不多了,看起来丝毫不像被怪物袭击过的。扶梯的栏杆擦得油光可鉴,大堂之中人来人往,伙计风风火火端送菜肴,厨房叮叮哐哐作响,而大堂的中心赫然是张大摇大摆的八仙桌,从桌心到桌沿用小瓷盘装满各色各样的小吃。
这种丧心风格不用说又是七师兄云湦在败家了,打算盘的掌柜笑得脸都烂了。
兰成面前是碗菜粥与一屉松针小笼包,云湦搛着条麻辣小黄鱼对兰成惊奇地喊道:“哇兰先生你看到没,好大一只雪貂啊!”
大黄好心帮忙寻找,但别说雪貂了连尾巴都没见着一条,蹭了蹭周涣的手心。云湦咽下小黄鱼,假装愁眉苦脸道:“怎么会呢,刚就在这的,倒是脚底抹油溜得快。”
兰成搛起一枚小笼包:“兴许是山上跑下来的,被云小友吓跑了。”
“非也非也,那雪貂是有主的,脖子上还拴着东西呢。”他腾出一只手比划,“油光水滑的不剥了做成衣裳真是可惜了,眼睛跟皇帝赏给我姐的紫水晶项链似的闪闪发光,脖子上还拴着个花铃,看起来那叫一个吃饱了撑地活蹦乱跳。”
周涣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托物喻人,放下筷子呵呵两声,嘲讽道:“疾雪山钟灵毓秀,其中的雪貂自然也是灵力所化,本非常物,混迹勾栏酒肆的二世祖可捉不到了。”
云湦西子捧心道:“果然是有主的,才几天啊连一个窝的师兄就不认了,刚醒来就跑出去姐姐长姐姐短。被轰出来了是不是?”
周涣一大肉包子塞过去:“一个包子堵不住你的狗嘴是不是?”
清风徐徐,兰成笑看二人拌嘴,一对年轻夫妇抱着孩子过来道谢:“兰先生兰先生,我和拙荆按照您的方法给孩子喂了药,今天烧就退了!就是现在还不肯醒,您看看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兰成说道我看看,左手挽袖子把了会儿脉,露出眸中棕中泛紫的一点精光,摇了摇头把手放回小女孩的小肚子上,温笑道:“无碍,只是太乏补眠罢了,不必担心,吩咐厨房煮完浓甜粥便是。”
年轻父母又是鞠躬又是道谢,兰成起身送他们离开。云湦吞下包子暗骂周涣下了死手,望着兰成馥郁优雅的动作不禁感慨道:“兰先生真是好心,来这几天不知道为多少人家诊病了,而且还分文不取。”
举手之劳罢了,医者仁心。兰成摇头拒绝这些浮名,笑着提醒周涣顾及身体,平时行动切记轻柔,否则落下病根便不好仗剑走马了。
这提醒了他,腿是被冰棱锉断的,费了兰成许多精力才包扎好,方才急着见人和拌嘴竟没注意到痛,这时伤口隐隐痛起来。周涣谢过兰成,转头对云湦道:“云湦,你听听,同样是人,为什么兰先生说话就那么好听呢?”
云湦扔筷道:“你这话就没有天良了,还记不记得谁带你识字的?”
“哦?不是我师父吗?”
云湦指着他抖啊抖。
无名山有入室弟子与外门弟子之分,燕袖雪与孟惊寒是剑农唯一的两名入室弟子,而这两人门下又共有八名徒儿。其他长老各有所长,弟子们可随意择选中意的长老拜师。
云湦与周涣虽不同师但年龄相近,走得极近。孟惊寒早期常年闭关,席不暇暖,周涣的字是云湦代教的。
多少年过去,师兄弟俩插科打诨已然是无名山一道风景。
兰成静静地看着他们,想起自己。
初化形时,幽谷唯有自己一人,溪不能语,鹿不能言,漫天草木迷蒙不堪。那段时日浑噩得像个野人,何曾有什么同门之谊,何曾有搦管操觚之趣。还是山中白猿下世盗窃,偷来一二药书,这才习得只言片语。他二人有这般深谊往事,令人艳羡。
想到这里,兰成执一杯茶摇了摇头,忽而腿边传来异样,吓了一下。
大黄连忙跑回去蹲着。云湦行云流水地摸过了大黄后颈:“兰先生怎么了?是大黄啊。”
兰成端详了会儿,道:“不,这不是原本的大黄……”
大黄竖着耳朵看着他,周涣心下一惊,不禁看向他。
“这是胖了的大黄。”兰成用医者的口气凝肃道,“大黄这几天吃得重油重盐,长此以往对身子不好,肥胖加身,还可导致毛发脱落,需得戒掉。”
……大黄抗议地汪了一声,它才没有。周涣松了口气。
“师父他老人家去哪了?”周涣示意大黄安分些,兰先生说得很对,这几天云湦带它下遍馆子,什么白斩鸡手撕鸭酱猪肘子应有尽有,大黄的线条颇为圆润。
布帘翕动,走出来玄衣雪发男子。盛着肉粥的碗落在他面前,玉雕似的脸没有任何表情,道:“辟谷几日了?”
周涣算了算时日,答道:“不多,只辟谷了五日。彼时弹尽粮绝,我不进食无事,能省一份口粮便是一份。”
孟惊寒总算有些满意,拂袖落座,洁白纤长的拂尘划过乌红椅木。
周涣捧着碗,对师父他老人家亲自下厨这事又惊又奇。倒不是孟惊寒从不下厨,他下过厨,为了自己,眼下这碗肉粥叫人想起初拜师时的光景。
孟惊寒本不愿收徒,这是在第一次上山时他就知道的。那时候他跪在地上,高山宫殿上散发着清冷寒气的砖石冰了膝盖,他却拘谨得换也不敢换。孟惊寒玄衣白剑,从始至终不曾看他一眼。
能拜孟惊寒座下全因雨师妾,彼时雨女伞横在他颈侧,稍不注意便会毙命。她拿命威胁他,他才冷冰冰地应下,翌日便持剑下山除暴安良,丝毫不理会刚被他收入门下的小徒弟,权作他的抗议。
长期的流浪生活让他谨小慎微,害怕给新环境添麻烦,被新师父甩了脸色愈发把错归咎于自己。这样的自我逼迫下,时常做噩梦,梦到父亲睡到小小的一个盒子里,梦到干娘身下的一摊血,梦到修罗般的雨师妾与晦涩难言的流浪日子。
有一次,他梦到自己又成了小乞丐。
小乞丐脏兮兮的,吃不饱穿不暖还要保护别人,保护阿爹和干娘的遗体免受恶孩子们石子的毁坏。他抵抗,他们便把他摁在角落揍,一把火把尸体烧了。
火光照亮他涕泗横流的花脸,恶孩子转起圈:“扫把星,脏兮兮,克父克母苦伶仃。”
火星迸发,黑盒子里的阿爹忽而痛苦地尖叫,他一下子惊醒。汗流浃背,窗外星子闪烁,床边点了小灯烛,孟惊寒的手还搭在他的额头上,背后长剑散发着耀眼的光明。
小周涣缩了缩颈子,认出这个白发玄衣的人是他从未见面的新师父,怯怯地唤了声“师父”。
孟惊寒没有应,道:“是惊厥。”
精绝?他不解地眨眼。他没读过书,偶尔遇到好说话的夫子准许他在墙外偷听,其余时间都在为活下去奔波。
孟惊寒移开手掌,端来一只藏青陶瓷小碗。圆圆的碗盛着喷香热乎的肉粥。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手掌还放在他的肩头上,道:“你几天没吃饭?”
小周涣愣了愣,以为他怪自己吃得太多,放下碗要哭了,抽噎道:“每、每顿都吃,但吃得不多……还可以再吃少点……”
孟惊寒又道:“是我任性,丢下了你。”
小周涣愣了半晌,试探地问:“……师、师父?”
孟惊寒缓缓移开手掌,星光灿烂,星光下的星眸沉沉,点了头:“嗯。”
从那之后,他为师他为徒,传道受业解惑。
而至此之后师父很少煮粥。他剑术一绝,但在庖厨术上却很惨不忍睹,能煮出肉粥实属不易,又因不轻易下厨衬得这碗粥愈发珍贵,而彼时太过年幼,记忆被时光淘得朦胧又美化,那碗粥便在一遍遍回忆里成为堪比玉盘珍羞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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