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澈闻言瞪了他一眼,“就你美,美的人间都留不住你了,你可赶紧美死吧,别祸害人间了!”
于无间用折扇敲了下花澈的头,“围脖不要说话!”
“找削呢你!”
倪姻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身上有什么伤痕或不适,满心都念着她那株桃花枝。焦急地从袖子里拿出来,见它还完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墨锦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是个泥人?”
倪姻仰起头对墨锦笑笑,“对呀!我叫倪姻,谢谢公子救了我!”
“在下墨锦,姑娘不用客气!我见你对这花枝如此在意,可是要养活?”
倪姻闻言眼里添了星芒,“对呀对呀!墨公子可有什么法子?”
墨锦沉思了一会道,“种在松软一点的土里多半还能活一阵。”
倪姻激动的一拍大腿,“我就是块泥啊,那我种在身上不就行了么!”
“行倒是行!”
倪姻又摸了摸残败不堪的脸,有些失落地道,“可我这张脸……”
墨锦接着道,“我能为你再画一张脸。”
“真的么?”
墨锦点头,“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即使你这般努力,也还是无法让他多看你一眼。我已预知到结果了,你……”
倪姻抬起坚毅的眸,铿锵有力地反问他道,“那又怎样?该做的我还是要做的啊!”
墨锦沉默了。
又是这样的答案。
难道真正被命运打败的,只有他一个么?
原来不论结果如何,大家也都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地选择不信命么?
是啊,谁人又凭什么要信命呢?
☆、泥人塑心(七)
“快来人啊!梅妃娘娘暴毙了!快来人啊!”
不知是谁传出了这消息, 宫中众人皆乱作一团。于无间就近抓了个太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那太监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低垂着头小声抽泣着, “有妖怪, 那妖怪出现了,它当着梅妃娘娘的面吃了小公主, 梅妃娘娘受不了刺激, 直接给吓得断了气!”
时雨闻言皱了眉头,小声嘀咕道, “那梅妃不就是谣传里的妖怪么,怎的还会遇害?”
墨锦用食指抵住嘴唇轻轻对时雨摇了摇头, 示意他不要多言。
于无间一撒手那小太监便连滚带爬地没影了。
“要不, 咱们也跟过去看看?”
墨锦点了点头, 道了一声嗯。
梅妃的住处难得有如此多的人进进出出,只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付凝重的疲态,这盛况却不是被人所期待的。
墨锦他们前脚刚过来, 就见被众人拥簇的皇上带着满脸怒意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到墨锦,皇帝的脸色才稍稍有所改观, “大师,你过来了!”
墨锦点了点头,随后道, “看来那妖怪已被降服。”
皇帝脸色铁青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皇帝已经知道了。
墨锦微微抿了唇,他本不打算告诉皇帝梅妃害人之事,因果自有报应,梅妃的下场自是不会好到哪去。那些手法都太过残忍, 墨锦怕皇帝会受不了,毕竟他命里那根因果线的彼端,已经越来越近了,保不齐会因为什么刺激便就此折了。
躲在时雨身后的成价被墨锦拉到前面,“皇上,这是您流落在外的皇子。”
皇帝的脸上忽的添了一抹惊诧之色,但看了成价几眼后便渐渐转暖,“这孩子,是在哪发现的?”
墨锦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是农户在黑见山捡到的。我来之前路过那里,想起您的委托,便将这孩子带了过来。”
皇帝一听到黑见山的名字,脸色就变了,看向成价时的目光里,更添三分慈爱。
“这孩子不错,不错,眉眼像极了我!”
成价揪着衣角回过头去看墨锦,见他笑着点了点头才羞赧地抬起头,叫了一声爹!
皇帝一下子就湿了眼眶,蹲下身一把将成价抱在怀里,“好孩子,再叫一声父皇听听?”
成价被皇帝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小声地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站起身的时候索性直接将成价抱在了怀里,沉着声音对众人说道,“从今天起,他就是太子!”
墨锦在树上见到了他师傅的魂魄,一如当年那般妖冶。
“她们说你是被妖怪咬死的。”
树上的那人嗤笑了一声,随后带着嫌弃意味地道,“我分明是被梅妃活活掐死的。那女人疯了,非说那些死去的人回来了,在啃食她的血肉,一会又说我不是我,是那些人派来折磨她的,之后便疯疯癫癫地把我给掐死了。”
墨锦也闻言也笑了笑,“看来你的这次重生并不是很称心如意。”
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墨锦身旁竟还比他高了半个头。
“我还能活着就很称心如意了。”
说完,还伸手抚了抚墨锦的头,墨锦见状一把挥开了他的手,却拦不住留了一缕发丝挂在那人手上。墨锦伸手去执那缕发丝,却被他突然握住了手,墨锦听见那人故作深情地对自己说,“我此生最为期盼之事,便是能长长久久地与你存留在这世上。”
墨锦脸上微挂了些怒色,挣脱着从他手中抽回了手,冷冷地道,“你分明知道的清清楚楚,我在这世上最恨之人,莫如你。”
“尘儿,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墨锦咬了咬牙,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别这么叫我,那个名字我此生再不会用!”
“唉!”
眼前之人忽得化作一片星星点点似的碎片,凉风过后,周围只余一声清浅的叹息。
墨锦垂了垂眸,顾自沉声说了句,“你从未对我说过一句真话。”
倪姻的脸是墨锦给画的,便再不用担心会腐烂。但是她身上所穿的这身皮仍旧是乐妃的那身,已经烂到一块块剥落下来,倪姻无法,只得脱了那身皮,并小心翼翼地给葬了。
说到底,这件事也算她倪姻对不起乐妃,是她冒犯了人家。倪姻心存愧疚地多烧了些纸钱给她,又跪在她灵位前忏悔了许久,才觉心口积压的那抹沉重郁闷消散了几分。
那株桃花被倪姻种在了心口的位置,花苞已比之前大了一圈不止,看上去马上就能开了。倪姻心心念念地等它开了花,就准备带去给楚王看,并借此表露一下爱慕他许久的心意。
墨锦已经应了她,只等处理完成价的事回来就给她画一整身的皮,之后她便再也不用怕水了。
倪姻低头看向胸口那处的桃花,满心的爱意都仿佛顺着那花枝聚到了花苞。
窗口忽得吹过一阵风,那花苞抖了一抖,最外面粉嫩的花瓣已隐隐有了盛开之势。倪姻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捂着那花苞就往外跑,直奔楚王府而去。
倪姻到了楚王府门口的时候,花瓣已经开了一半,指甲般大小的花瓣围成一团,紧紧护着最里面的花蕊。只要一口气估计就能吹开这一团粉。
楚王府此时正逢大事,下人们都满脸焦急地忙上忙下,院内一片哄乱,门口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倪姻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有人过来开门,也不知是里面太乱了没听见还是怎样。
隔着一扇门,里面风风火火地乱成一片,门外,只有倪姻小心地护着胸口的桃花站在一处,只闻耳边风声带过来的各种嘈杂之声。
“开门啊!有没有人啊!我有要事要找楚王啊!”
不知敲了多久的门,里面也还是如刚才一般热闹,也如刚才一般没一人过来为她开门。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倪姻单薄地拢了拢衣襟,缩着脖子站在大门一侧,尽力避开那些雨水。
起先还能在大门那处躲上一躲,可这雨来的突兀,风刮的也邪性,偏偏就裹挟着雨水往倪姻这处吹,而且这场雨看着竟还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倪姻几乎要哭出来了,被雨水淋完她都不知自己还能剩下多少。
胸口那处的花枝却被她护的完好无损,竟在这风雨中开了一朵小巧玲珑的粉色桃花。
倪姻忽的站起身来疯狂地拍打着楚王府的大门!疯了一般嘶吼着唤着他的名字!
“开门啊!彦桓!开门!楚彦桓!我求求你们开门吧!”
雨越下越大,楚王府的大门口都积聚了一汪水。
雨停时小厮打开大门,还被溅了一脚的水。
这雨也不知怎么下的,竟带着些许污泥,将大门口那处弄的泥泞不堪,一块一块地泛着污黄。
楚王脸上存着笑意地走了出来,刚一脚踏在地上,却不知踩中了何物,发出了咔嚓一声。他偏头一看,竟是一截光秃秃的枝子,被他踩成了两截。也不知是什么树上的,许是刚才那阵风雨从哪处刮过来的吧!
楚王也没多在意,只用脚轻轻踢到别处,笑着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下人道,“夫人刚产下一子,定是身子极虚,我要亲自上街为她挑选一只乌鸡买回来补补身子!”
一旁的下人也笑的满脸褶子,一边奉承一边替楚王拉开了轿子的帘子,待楚王抬脚的时候,那小厮见他鞋子上粘了一块泥,忙讨好似的用袖子给他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