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眨眨眼道,“露馅了,假释妄,假则非,全都露馅了!”
释妄笑笑,“无妨,本就是要与她说的,今天,便是第四十九日了。”
“外面的那个和尚,劝你最好趁我出来之前把名字改回去!这是一句警告!”
“好啊!我法号释箜。”
☆、渡海无涯(十)
花澈抱着尾巴缩成一团,在众人的注视下,凶巴巴地道,“我很凶!很凶!”
时雨掩着嘴笑了,连垚不知什么时候也醒过来了,乖巧地挂在时雨的脖子上。
于无间用手里捻着的瓜子指着花澈道,“你这凶得很没有水准。”
花澈龇牙,“我说凶就凶!”
于无间把瓜子放在牙间一嗑,半含糊道,“嗯!凶!可凶了!”
则非先前就是被花澈这只狐给吓到的,他本跟着释箜一路来了这清昭寺,结果刚进门就被那狐的一声尖叫给吓得腿都软了,而且后来那狐还威胁他……
花澈看了周围一圈,没一个惧怕她的,只有则非那小子缩成一团躲在释箜身后,揪得释箜那片衣角皱巴巴的,隐约还透出星星点点的水渍,怕是吓得手心出了汗。
花澈嗖的蹿了出去,整个爬到则非身上去了,头埋在他脖颈里仔仔细细地嗅了个遍。
则非一下子脸都白了,又不敢碰脖子上的花澈,上蹿下跳地在屋子里疯狂地跑,无处安放地手在身前不知所措地打着圈。
于无间整个人都笑的仰过去了,手里的瓜子没拿稳,洒了一身,他也还在笑。
时雨本来也在浅笑着,一看于无间那个模样,忙抱着连垚往远离他的地方挪了挪。一边还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连垚年纪那么小就被于无间捡到了,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花澈嗅完了则非的脖子又转过头在则非全身上上下下都闻了个遍。
则非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了,哭丧着一张脸,无助地对屋子里的人道,“狐狸!狐狸!狐狸!啊!”
于无间已经整个人都躺平了,一边把掉在衣领里的瓜子拨弄出去,一边对则非道,“你一只狼,怎的这么怕狐狸!哈哈哈!笑死我了!”
花澈从则非身上跳下来,眉眼间依稀可见一抹嫌弃,“你明明不是则非,为何身上有和他一样令人讨厌的味道?你到底是谁?”
则非一见花澈跳下去,忙飞身跑到释箜身后,连脸都不敢露一下。
墨锦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片带着“黑见山”三个字的叶子,笑着问则非道,“你可识得此物?”
则非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见到墨锦手里那物件的时候,突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啊!你怎么会有此物?”
墨锦眉眼弯弯,笑着道,“你的真名,可是成价?”
被识破的成价面色一下子恐慌起来,眼神也多了几分躲躲闪闪,抓着释箜衣角的手也越发用力,指节都白了。只见他小声道,“莫非你是舅舅派来抓我的……”
墨锦道,“看来你还记得你有个舅舅。”
成价羞赧地咬了咬唇,微微低下了头,面色涨红起来,“我不是,我……”
花澈突然炸起了脊背上的毛,一双狭长的狐狸眼被她瞪的老圆,“你是说,这小崽子是那死狗的外甥?”
成价吓得往释箜身后缩了缩,小声道,“不是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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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海无涯(十一)
墨锦把那片叶子又放回到衣袖中,走到释箜跟前,摸了摸则慕的头,“莫怕,你舅舅没有怪你的意思,他只是担心你。”
则慕低着头,声音依旧小心翼翼着,“黑见山有很多舅舅捡回来的弟弟妹妹们,我怕他不喜欢我了,好不容易能替他做件事,还被我搞砸了,我……我不敢回去了。”
于无间插到墨锦和释箜中间,探出个脑袋到则慕面前,“你个狼崽子,能修成人形,也该是个修为高的,怎么一副软软糯糯,畏手畏脚的模样,哪里有狼的血性!”
则慕的头更低了,声音小的几乎叫人听不见,“我也不知道。”
花澈跳过来蹲在于无间头上,刚想举爪子照他的脸来一下子,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突现惧色,甚至连于无间身上也不敢停留,躲似的跑开了,蹲到离于无间极远的地方问墨锦,“你是说,则非那只死狗在黑见山?”
墨锦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则慕小声地接了一句,“舅舅是狼,头狼,不是狗。”
花澈颇为不屑地嗤了一声道,“他就算成了头狼,也改变不了曾经是个怂狗的事实!”
则慕的脸色有些涨红,虽然眼底依旧偷着惧色,但是紧抿的嘴唇和高昂的下巴还是显出他的一丝倔强,“舅舅是头狼!不是狗!”
花澈翻了个白眼,正欲争辩,却被释箜制止住了,“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则非都成了头狼了,你还当自己是当年的顽狐么?”
花澈听完释箜地话,眼底的不屑更甚,“嘁!关你什么事!”
释箜抚了抚袖子道,“好歹我也当了四十九天的释妄不是。”
再次提到这个名字,花澈明显地耳朵一颤,随后默默转过了头,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尖厉,倒添了几分低沉,“你穿他那身僧袍,丑死了。”
释箜道,“哦,是么。我明日正要去后山一并烧给他,你要一起么。”
花澈含含糊糊地道了句“谁稀罕!”
然后走到角落缩成一团,过了好一会,突然闷闷地挤出一句话,“骂他的话还没讲完……”
释箜见了直叹气,感慨着道,“怎么这一个个的,都这么爱口是心非呢,说一句真心话怎么就那么难。”
释箜之所以穿上释妄的那件旧僧衣,是释妄生前示意的,他说,他不希望花澈知道他死了。释箜便穿了他的僧衣,一边替他完成未完之事,一边用僧衣上残留的气味充当了那四十九日的释妄,替他承了四十九日的骂名。可那四十九日花澈骂了那么多句话,最狠不过一句秃驴!
一个想留,偏偏以渡为借口。
一个不想走,偏偏以家仇为由。
于无间躺倒在一旁枕着双手。嘴里不知何时叼了根草棍,翘着个腿道,“谁知道呢,偏偏就这么多情非得已。”
第二日一早,花澈一抬头就见墨锦提了那长信宫灯仔细地打量着。墨锦见她看过来,便举起那长信宫灯问她,“这一盏灯,送我可好?”
花澈眯了眯眼睛,思虑了一会道,“行啊!他的破烂东西,我还不屑留着呢!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渡海无涯(十二)
花澈指了指睡得毫无姿态的于无间,说,“我要追随于他,我不管你们去哪,总之带上我。”
墨锦意味深长地看了于无间一眼,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行啊!”
于无间此人,还真是让墨锦越来越感兴趣了。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改变因果轨迹。于无间的命轨,一开始本是与他墨锦毫无关联的,如今,却隐隐有了靠近的趋势,甚至,有几缕细线竟然做出缠绕之势。墨锦有感,只要再给些时间,他与于无间之间的因果线,必然会再次变化到极为复杂的局面。
这世上竟有人能改动因果线?这好像,一直都是他墨锦所求之不得的呢!
第二日一早,花澈便跟着释箜去了后山。
之前嚷嚷着骂人的话还没说完的花澈,竟是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到了释妄坟前,也是沉默不语的样子。
释箜叹了一口气,将那件旧僧衣叠好,整齐地摆放在地上,刚要点着,却被花澈制止了。
花澈用前爪在释妄的坟旁挖了一个小坑,将那僧衣整齐地叠好放入坑中,重新填土掩埋。
花澈对释妄说,“我宁愿承认是这件僧衣渡了我,也不会承认是你。在我这里,你始终都没完成过你的承诺,就还算欠着我,下辈子若是见着了,定要叫你还我。”
回去清昭寺的路上,释箜问花澈,“你怎么不化成人形了?”
花澈耸了耸耳朵道,“释妄渡了我啊!”
不是释妄说的么,她不适合做人,品行还是性情,她都不适合。既如此,她就权当被他渡化了吧,再不为人,只做一只畜生好了。
释妄说过的,畜生本身,并不是贬义。只是被心有贬义之人赋予了贬义之义。
那她就承认自己是畜生好了。
反正,就算被他渡了么。
等花澈和释箜回到清昭寺,众人也该分别了。只不过聊来聊去才发现,真正意义上离开的,只有释箜一人,花澈追随了于无间,成价跟了墨锦,便只剩下释箜了。
成价还颇有些舍不得释箜,留了片带着“黑见山”三个字的叶子给他。
黑见山是则非的地盘,那片山头,他们狼族说了算,成价对释箜承诺,只要拿了这片叶子去黑见山,那里无论什么妖,都会尊他为上宾。
释箜笑着接受了,而后,便独自踏上了未知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