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妄在花澈面前,认真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和十礼。
“佛曾渡我。而今,我渡你。”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更的少了,我有罪!暴风式哭泣T﹏T大抵是上天垂怜小可爱,于是用掉发惩罚我了啊!
☆、渡海无涯(七)
清昭寺内不留心有恶念之人。花澈满心杀意,自是不能再留于寺内。
但释妄有法。
他将花澈困于长信宫灯中,因而规避了清昭寺的禁制。
释妄将困了花澈的长信宫灯摆在了大雄宝殿,日日听他诵经,受佛光洗礼。
释妄在渡她。
可花澈却并不想被渡。
花澈:“你为何渡我?”
释妄:“行心中大义。从前我做了错事,心中愧疚难耐,后来我受佛祖点化,以大义至善修心,顿悟了此生。正如你所说,我所犯下的罪孽无法挽回,无法弥补,愧疚之感将终生伴随于我身。但我行正义事,以至善之心感化他人,便能让他人少犯错,少作孽,少后悔。我此生罪孽深重,业障缠身,可我每救下一个人,每渡一个人,即便身处无间地狱也是乐的。”
花澈最烦听他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一大段话停下来没一句能听的,全是废话!
“就算你好心想渡我,我也不会怀有任何感激之情,我一心只想杀你。你行你的大义,我报我的私仇,你何必费尽心机渡我,我又没求你渡。我满心怨气,满腹仇恨,那是我自己愿意,与你何干?我虽和我的家人相处不多,牵挂不多,情谊不多,但身为妖族,我还是要替他们复仇的。你为了你的人间正义,你觉得你没有错。我为了家族荣誉,我也认为我没有错。所以我们立场不同,身份不同,所尽道义,所尊宗旨自然也是不同,你我之间,何来对错!你如此磨叽,不如和我打一场,谁赢了谁对呗,何必费口舌?”
释妄叹了一口气,“不,我有错。我渡你也非好心,只是赎罪。你也没错,只是想错了,我渡了你,你便好了。暴戾从来都是一种办法,也解不开任何结,唯有修心,才是正道。”
“啐!死秃驴!蠢秃驴!”
释妄闭上了眼,道了句,“阿弥陀佛!”
从来没听过释妄诵经的花澈这下听了个够。之前一直嫌弃释妄毫无和尚姿态的她,如今也看了个够。甚至,还烦的很。
花澈骂也骂过了,哭也哭过了,可秃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任她撒个娇就满足了所有条件!
哦!他不再是她能依靠的释妄了,他如今是烦人的秃驴,是她的仇人了!
她能和仇人撒娇么?
不能。
花澈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的恨秃驴,甚至一度希望那日傍晚,他什么都没有说。她不知他杀过狐,他也没认出她是狐,那便好了。
可是。
一切都没有可是。
花澈想,就算真的出去了,她也不会真的杀了他。
她下不去手。
但她,也绝不想留。
她想走了。
她想,继续流浪。
可是一根筋的秃驴根本不放她走。
“秃驴,我不恨了,我想走!”
“秃驴,放我走吧!”
“秃驴,我不杀你了还不行么?你放了我吧!”
释妄继续诵经。面色不改。
“秃驴,我也不求你放了我,你就权当放了你自己吧,放下吧!”
释妄依旧不动,面上一片祥和,似是没听见她的声音一般,口中只念着佛经,手中只挽着佛珠,心中只想着一尊佛……
☆、渡海无涯(八)
被忽视的花澈似是被秃驴毫不作为的态度惹怒了,在长信宫灯里双手掐腰充气势地破口大骂道,“你这秃驴,简直愚不可及!你们这些脑壳锃亮的不都说佛本向善,宽容众生么,你为何就不肯放过我,为何独独束缚于我?”她听了和尚念的佛经,只觉得从他嘴里脱出的每一个字都伴着一根针,狠狠地落在她的心上,痛不欲生,苦不堪言。破口大骂都是轻的,没动手给那和尚闪着光的头顶挠三道血印那都是她心善!
然而秃驴依旧念着自己的经,旁若无人之境。
和尚诵了半月的佛经,花澈也从一开始地暴躁粗鲁整日骂街变为早中晚一日三次规律骂人的模样。
释妄闭嘴的那一刻,花澈先松了一口气,她都替他累的慌。
“和尚,你渡不了我。”
她没再叫他秃驴,也许是怨远了吧,但绝不会散。
和尚终于睁开紧闭半月的眸,一瞬间还无法适应阳光,半眯着瞧了花澈一眼,“那便等到渡了你为止!”
“你等不到的。”花澈藏匿在那长信宫灯中,无奈地躺倒,缩在一角。火苗微颤的那一刻,似乎有她的一声叹息。
“我等不到,便还会有人继续替我等,直到渡了你为止,佛本向善,宽容众生,佛曰:‘众生平等。’”
“愚不可及!”
那烛火猛地颤了一下,便幽幽转为微弱的蓝光,看起来,像是烛火睡着了……
不知不觉间,于无间手边已经嗑出了一座小山,释妄不动声色地朝一旁挪了挪,这才让他的僧袍幸免于难。
时雨听的入了迷,见释妄停了下来,便追问道,“那后来又是如何变成释妄非释妄,则非也非则非的境况的?”
释妄叹了一口气。而后道,“那女狐甚是硬气,始终不肯服软,于是释妄大师便一直渡她。”
时雨眼里挂了些疑惑,“为何还要执着于渡她?她不是放过仇恨,不想再杀释妄大师了么?大师为何还不放她走?”
释妄忽的笑了,“走?你真以为释妄是在渡她么?释妄可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和尚,他只是个恰巧被佛祖宽容的罪人。他所谓的渡人,实则是在渡己。他渡她,是为赎罪,是为挽留。他不想她走啊,他希望她能留下。光是放下仇恨还不够,他还要她心甘情愿地留下。”
于无间皱着眉头“啧”了声道,“这释妄和尚怎得这样愚钝,他若是想留下花澈,一开始不说出来便是了。”
释妄叹气,“可是他有罪啊,他整日都在煎熬。第一日相遇他便认出花澈来了,拖了那么久,终是熬不动了。”
时雨问,“那后来呢?真正的释妄去哪了?怎的你就又成了释妄?”
“他虽不是个和尚,但也算半个佛家人,这一声大师叫的也着实不亏。释妄大师渡她,一直渡她,待那传说中万年不灭的鲛人烛都快燃没了,他也没能感化了花澈。”
☆、渡海无涯(九)
于无间又挑眉,“这法子笨啊!留人哪能用渡的,这不胡扯么!渡一辈子也留不住人家姑娘啊!”
释妄眯了眯眼,在火光撒出的阴影下,竟像是闭了眼一般,“可不就是一辈子么。释妄到死,都没能做到渡了她。他可不就是想错了么,心里想的是留下她,偏偏就要打着渡了她的名头,若是他肯说出一句别走,说不定就不是这样的结果。反弄到最后,两手空空。花澈怨他恨他,不仅没灭了满心的杀气,反倒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时雨抬头看释妄,“她怨什么?”
“任谁给关个几十年,心中都得怨!”
墨锦突然笑了,而后道,“你对那释妄有诸多不满,怎的就愿意帮他呢?”
释妄叹气,“同是天涯可怜人!”
时雨又迷糊了,问道,“帮他什么?”
释妄抬头看了一眼火光照不到的角落,混浊的眼中甚至多了一丝莹光,“帮他赎罪啊!他当年把花澈关进了长信宫灯里,借用的是大雄宝殿里的佛光。后来那佛光渐渐黯淡消释了,这清昭寺也甚少有人来了,长信宫灯的那个禁制,打不开了。他临死之前找到我,让我替他做完一件事,把花澈给渡了。”
时雨扶着怀里的连垚,给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之后才问释妄道,“怎么渡的?”
释妄想到这,叹了口气,“他也没说,我便想着,放了她,便是渡了她吧!于是我每逢十五便来这清昭寺里打扫一下,上几注香,勾得那残留下的佛光依附在那长信宫灯上。我算过了,差不多七七四十九天,这禁制就能开了。”
时雨和于无间同时抬头张望起来,“那长信宫灯竟然还在此处?”
释妄道,“在的,就在那片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释妄临死之前让我继承了他的法号,他希望那个把花澈渡了的人,依旧是释妄。”
时雨又问,“那这则非哪里来的?”
释妄披上已经差不多干透了的僧袍,缓缓道,“路边捡的。那日长信宫灯里的那位非吵着要见则非,我正好从路边捡了这个孩子回来,索性就一齐骗她了。释妄不是释妄,则非不是则非,渡化也非渡化,我其实有些可怜她了。”
“嘁!谁用你可怜了!”
那片黑暗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沙哑到有些苍老,但又隐约带着几分独属于少女的尖锐。
墨锦笑了笑道,“看来正主出来了。”
于无间惊呼,“咦!可是花澈?那岂不是要完,咱们说的可都叫她听了个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