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宛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因为沈夜先前可是百折不挠的= =, 他没道理会这样无故后退呀。
可沈夜这次像是来了真的,足足好几日都不曾来拜见过她。
扶宛心中随之涌起一阵怅然, 不过很快,她就把心态放轻松了:这不就是她当初想要的结果吗?
叹个什么气,她该高兴才是。
高兴是高兴了,扶宛夜间却睡不着了, 她一连几天辗转反侧,闭上眼就是沈夜的那张脸,睁开眼就清醒到天明,足足几天, 她发困身虚, 连床都不想起了。
秋令当殿下是病了,便以扶宛的令牌, 召来御医为她诊治。
御医道她是夜间多思,只有体虚神倦, 其他并无大碍。
开上三方安神的汤药,服尽再睡一夜即可恢复了。
扶宛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迷糊间,似乎又见到了那只梦中的黑狼:它蹲坐在她面前,浑身毛绒绒的,乍一看像是一块丝滑柔软的黑色绸布,仔细瞧,又像是微波澜澜的海面,上面正倒映着一双色泽淡褪,温和柔意的金色太阳。
“你病了。”它嘴边柔顺的狼毛动了一动,对她道。
……许是,想你想病的。
扶宛脑中一闪而过这个羞耻的念头,头不自觉往胸口埋了一点。
“你来做什么?”扶宛岔开话题道。
“我的化身近日不便来此,过上一日,他会来探望你的。”黑狼解释道。
沈夜不能来,是因为凤溪对他防备的缘故:他在公主府内寸步难行,相反,只要出了公主府,他就压根进不去那个地方了。
即便如此,沈夜前几日还是没有硬留在这里,而是与扶宛告辞,选择消失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沈夜捉摸着凤溪的警惕应是消减了,不会再每天守着扶宛的屋顶,才上赶着来托了梦。
没想到扶宛却生了病。
“唔。”扶宛答应着,在沉沉暗色覆盖眼前的时候,终于沉沉又安心地睡去了。
休息了一日,扶宛恢复了精神,但天色又逐渐暗了下来。
京都上空阴云遮日,冷风阵阵,看着似是要下上几日的雨。
沈夜听闻公主病体抱恙,特来登门拜访,这理由很是正当。
而且他此次是随着圣上前来,一同拜访的,凤溪就是想把人挡在外面都没法子动手脚。
于是扶宛再次见到了沈夜。
不过两个人没多说话,沈夜也只是简单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扶宛:“……”
夜晚来临,圣上栖于长公主府,听闻京都之内近日不甚安稳,沈夜便被留下来护了驾。
扶宛对此不知,只是喝了汤药,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长公主府上空很快乌云密布,但却久久不下一滴雨。
一丝黏腻的血色从云中浮现,随后又鬼祟地消失无踪。
扶宛昏沉之间,又回到了梦境,她手心里暖洋洋又软绵绵的,像是有动物的脑袋在拱自己。
她随手一拍,把它的脑袋撇开了,但是那动物又不死心地凑过来,还干脆蹲在床边,把脑袋搁在了上面。
毛毛软蓬蓬的,就算动物离她不是很近,兽毛也蹭到了她的脸。
扶宛在兽毛上不自觉地蹭了两下,又伸手摸了两把,迷糊间,居然伸手抱住了那软绵绵的一团。
被搂住脖子的黑狼浑身僵住,悠悠摇着的尾巴突然不动,小心地垂落了下来。
扶宛还不知足,就着黑狼温热的胸脯,埋头就躺了进去。
黑狼:“……”
意识昏沉的扶宛还有一点知觉,她随手动了动,就摸到了一圈柔软的布料,还有一颗像是铃铛的小石头。
……是狗圈?
那被她抱住的应该是条狗。
弄清楚这一点,扶宛越发安心,直接把黑狼当成柔软的抱枕,一股脑地圈住了。
黑狼沉默不作声,用蓬松毛多的尾巴圈住她的脚,给她带来了温暖的热意。
此刻满室温馨,室外却黑云暗涌。
后半夜,门外突兀传来“铛铛”的敲门声。
随后,一声细腻略尖的女声透着门缝,传入了室内:“殿下,我是秋令,您该喝药了。”
扶宛朦胧初醒,睁眼一瞧,身边无人,只有枕边的床褥是温温的,还残余着一丝热度。
她又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于是对着门外哑声道:“进来吧。”
第33章 求娶
门外的人听到扶宛应允, 先是安静了一会, 然后紧闭的门被小小推开了一角。
秋令时常穿着鲜艳的颜色, 此时站在门外,拎着一盏光色晕黄的灯笼,理应能露出衣裙的颜色, 但门缝里却是一片冷冷的惨白色。
扶宛躺回了被子里,迷迷糊糊地裹紧自己, 并未看到这一幕。
她只听到秋令吱扭一声推开门, 用细碎轻巧, 听起来似乎有点奇怪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路过珠帘时,秋令停步, 仿佛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扶宛被一股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暗暗盯住,冷不丁便惊醒了,她倏地睁开眼, 额头生出薄薄一层汗珠。
等她转开视线,下意识看向珠帘的方向时,却发现那里是空荡荡的,只余几串长珠在空中微不可查地轻摇。
秋令突然不见, 扶宛觉得奇怪, 下床喊了一声:“秋令?”
珠帘旁还覆着一层纱帘,纱帘并未垂地, 此时被外面漏进来的风轻轻一吹,便露出了半面白色的小巧布鞋。
布鞋似孝, 上面沾了一点已干成深红的血渍,远远地瞧着,竟分外刺眼。
“殿下,秋令在这里。”细腻略尖的声调突地从纱帘后传来,把扶宛吓了一跳。
“……你别过来。”求生欲骤然涌上心头,扶宛勉强维持平静,脸色却苍白的不像话。
“殿下,秋令要喂殿下吃药,怎可不过去?”
藏在纱帘之后的身影逐渐清晰,但现身的方式异常渗人,一滩红血附着在薄薄的纱帘之上,很快将布料渗透,粘稠的血一滴滴流淌下来,不一会儿就在地面积聚成了一汪血池。
那人影瘦骨伶仃,被鲜血括出了形状,仍然迟迟不出现,只是伸出一只惨如白膏的手,似有胆颤与不甘地抓住了纱帘。
扶宛瞧见那猩红刺目的根根长甲,额头不由渗出更多的薄汗,以至于忽略了手腕上散发出淡淡莹芒的白山玉手串。
她视线微颤,胡乱往四周看了一下,忽然看见纱帘之后又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看起来像是男人的。
未等她再瞧上一眼,室内昏暗的灯火就骤然熄灭了。
仿佛烈火烧灼骨肉的声音细细传来,滋啦滋啦的,听起来明明聒噪,但却将室内其他的地方衬托的异样寂静。
细腻尖声有一下没一下的从黑暗中冲出来,凄惨哀怨,“殿下,殿下,你该吃药了——”
扶宛被扰乱心神,眼前甚至出现了血淋淋的幻觉,身上也突然剧痛难忍。
但冰凉独特的玉质触感缓缓灌入她的手腕,又将她从粘稠沉重的幻境之中拉了出来。
她毫发无损,再度睁眼时,周围已然一片宁静祥和,血不见了,女人的惨叫声也不见了,纱帘之后只留下一双静静停住的黑靴,向她证明这并不是一场梦,而是恐怖褪去后的真实。
那双黑靴子停了一会,转步要走,扶宛眼角微跳,连忙叫住:“等等!”
“殿下。”仿佛是故意要叫她发现一般,来人立刻用声音报上了身份,这冷冷的音色正是来自于沈夜将军。
“沈夜,你怎么会在这里?”事情的发展已经让扶宛顾及不到凡俗中的细枝末节了,她胡乱地问,沈夜却没有回答,而是静默地站在了原地。
许久,他才略有些隐晦的心虚,口气仿若不淡定地道:“殿下,臣错了。”
……
扶宛还有点不习惯沈夜这口气,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臣下去守门,公主先安睡吧。”沈夜不等她追究为什么大半夜出现在自己的闺房里,提脚便要往门口走,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扶宛叫住了:“等等。”
“谁让你走了。”
想起梦里那个温暖的狗头与毛绒绒的垫子,扶宛突然茅塞顿开,那条狗原来就是黑狼。
再想起眼前一切不可思议的事,还有那日突然出现的几个不凡之人,加上……那个对公主府如入无人之境的男子,扶宛由此更加断定沈夜也不是寻常人。
况且他根本不是沈将军所生的,他来历不明,若非要挑出一个来历,那就肯定是山野狼精了。
扶宛显然已经知道,黑狼就是沈夜,沈夜就是黑狼,什么化身不化身的,都是用来诓骗她的幌子。
沈夜被她略显傲慢地叫了一句,果然不动了,抬手撩开纱帘,露出一张灯下如玉的俊美脸庞。
“过来,既要守着本公主,那就搬张凳子坐在床边好好地守。”
气氛陡然转变,先前是沈夜处处纠缠她,种种行为让扶宛反驳都不能,现在两个人的地位一下子反转,扶宛轻轻松松一句,就把他给制住了。
扶宛经先前生病的几日,已然看透自己的心意,她此时也不打算变,就是想好好整治一番沈夜。
沈夜许是知道自己错了,低眉顺眼,将一身矜贵与冷淡的气息收敛的干干净净,不言不语地依照她话,搬了凳子坐在床下。
扶宛也不管他,把他罚在自己跟前,就钻进暖暖的被子里闭眼睡着了。
沈夜沉默了一会,许是知道这样不好,便道:“臣还是出去……”
“你方才进来时,怎么没有这个顾虑?现在就想起要避嫌了?”扶宛一句话,把沈夜说的彻底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