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唐芝芝猛的激灵,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唐兰芝,而眼前的也只是原主的表哥罢了。
“谢谢表哥。”唐芝芝用原主糯糯的声音道谢,刚刚如果不是他,金嬷嬷那个泰山压顶之势的巴掌不是落在她脸上,就是在秀秀脸上了。
沈白黎凝视着唐芝芝,欲言又止,唯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有多澎湃难忍。
这时,屋子外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还有铃铛声,随即一道雀跃的声音在门口炸开:“芝芝妹妹!”
没等唐芝芝看清楚来者姑娘的样子,就被姑娘热情地拥入怀中。
“芝芝妹妹我想死你了,你想我了吗?想了对不对,哈哈哈我就知道。”姑娘抱着唐芝芝噼里啪啦自言一大堆,直到余光瞟见身边站着的大哥瞪着她,姑娘怂巴巴地朝他吐了吐舌头,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唐芝芝。
唐芝芝总算能直起腰呼吸了,心里暗叹这个凡间小姑娘发育地真不错,反正比唐兰芝这根豆芽菜好上千百倍。
眼前的小姑娘看上去与唐兰芝的年纪和个头相仿,鹅蛋脸型,杏眼柳眉,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上笑起来陷进去两个深深的酒窝。小姑娘梳着俏皮的垂云发髻,穿着翠色半袖短衫和浅绿色罗裙,裙身长短适中,恰好露出绣有黄鹂的绣花鞋。
小姑娘全身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戴着的翡翠璎珞项圈,之前发出的铃铛声就是来自项圈上的几个小银铃。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项圈是当年原主母亲沈岚,亲自作图后差人打造,送给她刚满月的小侄女。
眼前的小姑娘,原来就是沈崖的小女儿,沈白黎的同胞妹子,也是比唐兰芝就大两个月的表姐,沈白术。
原主所知道的记忆里,沈白术原先叫的是白竺,可是她自从五岁后大病小病不断,成了小药罐子,经过寺里高僧指点,沈崖将白竺改成了药材‘白术’之名,竟然真让她的病症好了,然后,此名就沿用下来了。
如今的沈白术和五年前唐兰芝见过的印象截然不同,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白术丝毫看不出之前病恹恹的影子。
白术拉着唐芝芝的小手,嘟起小嘴问道:“芝芝,你怎么不理我呀,你不会认不出我了吧,五年前你可是拖着我拜过把子的,你还记得吧?还有这几年爹爹给你送来的东西里面有我偷偷放进去的好玩意儿,你收到了吗?”
沈白术又是一串问题,让唐芝芝措手不及,她不禁怀疑五年的时间是什么让这个小姑娘变成一个——话痨。
唐芝芝刚刚梳理好思绪,准备应付白术小姑娘的一箩筐问题,正打算开口时,白黎冷不丁地一句:“走吧,母亲该等急了。”
白术惊慌地张了张小嘴,后知后觉地对唐芝芝解释道:“嘿嘿芝芝我差点忘了,是母亲让我们来请你去用晚饭的,快走吧。”
说完,白术朝沈白黎做了个鬼脸,先行一步,兴致勃勃地拉着唐芝芝跑出屋子。
两个身影片刻就消失在院子,秀秀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忙要跟上去,却忽然被沈白黎叫住。
“夜里会凉,给她带件衣服。”话音落地,沈白黎信步跨出门槛。
秀秀被他清冷的声音给怔住,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小姐还穿着那身单薄的流光纱裙,夜里回来的时候指不定会有多冷,于是她赶忙去衣柜里拿出一件绒毛披风,前几日唐夫人叫人添置的那件。
***
沈崖一家会在北宁侯府里住下的消息,唐芝芝早上在浩中堂便知道了,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仅仅过了半天功夫。
江碧容差人收拾出专门用以贵客居住的芙蓉园来,却被沈崖婉拒了。说是沈夫人素来浅眠,不适合住在昼夜灯火不息的唐府中央,然后择了处西边的海棠院,海棠院与唐兰芝的秋石院相隔一道九曲桥,步行一会儿就到了。
沈白术拉着唐芝芝一路小跑到海棠院,让唐芝芝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白术万分抱歉地帮唐芝芝拍背喘息,连忙说道:“抱歉呀芝芝,我太激动了,你没事吧。不过,这才一座桥的距离,芝芝你就喘成这样……芝芝你应该多动动,就像我一样,身子骨就不会这样差劲了。”
见唐芝芝的呼吸渐渐平稳,沈白术送上了切身经验和忠告,不禁令唐芝芝黑线。宿主体弱是一回事,但她自己在三境天踏云飞惯了,五百年不知道跑步是什么了,不喘才怪。
等到唐芝芝终于不喘了,只剩下脸色没有恢复过来,沈白术也稍稍松了口气。这时,白术看见桥上走来的沈白黎,连忙竖起脑袋,高度警惕,挽着唐芝芝往院子里面走去。
“芝芝我们快进去吧,喝口水好好平复。”不然,她又要挨某人的骂了。
☆、第7章
海棠院虽然位置较偏,但几间屋子和院厅加起来的大小,足以抵得上江碧容所居的茯苓院。所以能在半天时间里,将这个院子收拾归整得清爽,可见江碧容对沈家的重视。
原本今日沈家住进北宁侯府,江碧容理应尽东道主之谊,她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可无奈唐漱玉容貌损毁,一来她本就没有多少心情,二来唐漱玉从秋石院回去后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房发脾气。
江碧容索性将接风洗尘的宴席往后推一天,作为弥补,她亲自登门说明情况,并给沈崖送来京城最好的吃食用物,还特意吩咐满院的丫鬟婆子不得怠慢。
进入海棠院的门厅,礼箱盘托几乎摆满了空地,不仅仅有江碧容送来的东西,还有各房姨娘送来给沈夫人和沈小姐的玩意儿,琳琅满目,甚至还有几箱其他府邸的礼,特地赶在沈崖在京城一落脚就送上来了。
所送之物说不上名贵,可都是用心了的。如京城时兴的衣料,首饰和摆件,还有珍藏的书卷和古董,沈崖没有推脱的道理,只好收下,也来不及差人收拾,就先随意地铺在门厅。
“芝芝来了呀,快快快过来。”
唐芝芝被沈白术刚带进门,就听见有人在唤她。
迎上来的妇人一袭烟罗衫曳地,青墨色的袄裙在她纤盈的身段上没有任何笨重感,外头还罩了一件翡翠系扣的大氅。
原主常听生身母亲提起,她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挚友,唤作孟兮。
孟兮的父亲是沈家所创办的浮玉私塾中,名望颇高的一位学问大家。在私塾期间,混迹于一堆兄长间的沈岚认识了孟兮,性格不同的两人意外话语相投,小小年纪便结下金兰。
此前,孟兮不是贵族阔府中人,只能借着帮父亲研磨抄书的借口,在旁偷听偷学,沈岚知道后,耍了不少滑头,想让孟兮入学,最后还多亏沈崖在沈家大人面前说了句话,便应允了。
过了几年,孟兮嫁给沈崖,不管是起先住在沈家大院,还是之后沈崖入官,孟兮随之搬到府邸,她与沈岚的关系形同亲姐妹,无话不谈,情意深切。
从记事到现在,孟兮只哭过两回,一回是沈岚远嫁,她又喜又忧;还有一回是沈岚病逝,心境如翻江倒海。
如今早已三十多的沈夫人孟兮,一颦一笑间贤淑有德,即便眼角起了细纹,也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小家碧玉。孟兮纤瘦的身子如弱柳扶风,有着一股病态的怜人之美。
“舅母好。”唐芝芝轻轻行过一礼,又向不远处饭桌旁里等她们的沈崖道了声:“舅舅。”
沈崖欣慰地点点头,吩咐伺候的小厮可以去隔壁小厨房传菜了。
孟兮迫不及待地拉过唐芝芝的手,眼眶不自觉地开始湿润,看着唐兰芝神似沈岚的容貌,动容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好孩子。”
“娘,见到芝芝要高兴不是吗,您怎么还哭了?”白术为了缓解气氛连忙打趣道,生怕勾起唐兰芝丧母之恸。
“是啊,娘看见芝芝很是激动,几年不见,芝芝出落地越发俏了。”只是怎么能瘦成这样?孟兮没有讲出来,但还是微微蹙起眉,感觉心被揪了一下。
随后,笑颜开转言道:“芝芝你放心,苦日子快结束了,等你三月末及笄礼后,咱们沈家就可以上门……”
“娘!”这时沈白黎走进院子,好巧不巧打断了孟兮。
只听他淡淡地说:“方才听见小竺肚子叫,快进去用饭吧,省得饿着她这只馋猫。”
白术哑然,无辜地瞧了眼自己肚子,鬼才叫呢,然后竟然瞬间懂了兄长的意思,意味深长地挑眉瞥了他一眼。
孟兮自然也明白,白黎突然出现打断并非巧合这么简单,不深想只当他抹不开面子,微笑着和言道:“你害羞什么,芝芝早晚都是你……”
“哎娘~”这回是沈白术及时叫了一声,她痛苦地捂着肚子,扑到孟兮的怀里,弱弱地说:“娘我真的好饿,咱们快进去吧。”
与此同时,白术抓住机会附在孟兮耳边,小声说了句话,这才让孟兮豁然明了。
孟兮抬起袖子遮挡住嘴,扑哧笑了声,说道:“好好好,还是阿黎有心,既然如此我就不管了,等时机到了,你自己说吧。”
随后孟兮扔下白术和白黎两个人,拉着一脸茫然的唐芝芝往里面饭桌方向走,边走边说:“芝芝我们去用饭,舅母专门从临安带了两个点心厨娘,待会你好好尝尝,喜欢的话就把她们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