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娘亲!”余父的话刚落,鱼庭便推门回来了,看了一圈问:“哥哥呢?”
“出去寻你了!你没见着?!”鱼氏的心落了又提,“都是你这丫头!都说你多少次,让你不要骗人不要骗人!你非是不停!”鱼氏在院中寻摸到个扫帚,朝着鱼庭就是一顿打。
“娘亲!饶命饶命!”鱼庭边躲边说,“我何时骗人了?我从未骗过人啊!”
“不骗人你说你看见你外祖父了?!”
“我是真的看到了嘛!”鱼庭一转身躲到爹爹身后,探出个脑袋说:“外祖父还让我告诉爹爹,若是敢因为他老人家不在就欺负您,他老人家不会放过爹爹。可是您瞧您,您跟爹爹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还敢顶嘴?”鱼氏毫不手软,扬起扫帚就往鱼庭身上打,鱼庭当然要躲,但这一躲,扫帚就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余父的小腿上,害得余父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
“向朝!”鱼氏立即扔了手中的扫帚,过去扶余父。
鱼庭也不敢跑了,安安静静凑过去站好。
“没事儿没事儿,”余父笑呵呵的揉着小腿肚子:“织娘,你消消气。堂儿再过两年都是大人了,且他素来懂事,不会惹事的。”
“嗯嗯。”鱼庭在一旁附和点头。
余氏睨了鱼庭一眼,见她一副老实认错期期艾艾的模样,顿时心软了下来,“为娘方才也是一时心急,你外祖父刚故去,若是你跟你哥哥再出点什么事,可让娘该怎么活?”
说到亡故的鱼老族长,余氏眼中的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鱼庭骇了一跳,“我这就去找哥哥。娘亲,您别哭。”
“庭儿,不要走太远,你就在渔村里看看,便是找不到也不能出渔村知不知道?”余父嘱咐道。
“知道了。”鱼庭点点头。
却刚一转身,空中突然刮来一阵冷风,鱼庭打了个激灵,从怀里掏出大哥哥给她的平安符道,“今日我跟哥哥去他书院,遇到了一位特别厉害的道长,便向他求了几张平安符。爹爹娘亲,这是给你们的。”
余氏诧异地望着平安符,抬袖按了按眼角的泪,“你这丫头,平日里娘没白疼你。你跟你哥哥可有?”
“有的有的。”鱼庭道:“所以娘亲您放心,哥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她话音刚落,突然一滴雨珠落在她的额头,噼里啪啦的雨应声而下。
余父不禁皱眉,“织娘,还是你和庭儿在家里等着,我出去寻堂儿。”
“爹爹不可!”鱼庭急道,“我,我跟您一起去,让娘亲待在家里好了。”
外祖父的鬼灵随着崔判官那小老儿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这间院子周围还残留着他们两人的气息,普通小鬼闻见鬼官的气息,是绝不敢轻易靠近的。但此时因着她身上的灵力,院子外面已然围了不少小野鬼了。若是爹爹一人出去,即便是身上带着驱鬼符,怕是也会有危险。
且方才鱼庭放开灵识,查探了整个渔村,竟然没找到哥哥在何处。
她的心跳不知道怎么回事,跳动的极为不规律。
☆、第十二章 怪哉怪哉
院门忽然被吹开,夹杂着一阵阴风,直朝鱼庭一家人袭来!电光火石间,鱼庭来不及凝出水花结界,只得借这漫天大雨的势化一帘雨幕做四方屏障,将那阴风隔绝在外。
一帘雨,一阵风,彼此缠绕,僵持不下。
鱼庭趁着间隙,凝出结界护住三人,“爹爹,娘亲,你们安心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上一眼。”
余父和鱼氏何曾见过这般情形,一时间竟不知作何言语,但鱼氏一听鱼庭要出去,急忙把她拽了回来,“你出去能做什么?你、你也在这里面待着!”
结界里现世安稳,风吹不着、雨也淋不住。事实上,在鱼氏眼中她是什么也没看见,她只觉得方才自己猛地打了个寒颤,再一看四周便凭空多了道雨做的屏障。尚来不及惊讶,就又瞧见她那向来皮地没边儿的女儿,从指间里凝出来几滴小水珠,那小水珠竟会凭空飞起落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上,眨眼间便在他们脚下长出一朵朵水做的花,把他们一家三口层层围住。
鱼氏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亦不知道鱼庭何时学会的这等本事。
但鱼庭是她女儿,她自然相信女儿这么做是为他们好,但不管怎样,她绝不会看着女儿去犯险。
“娘亲,无碍的。”鱼庭被鱼氏固在腰间,仰着脸道:“我出去看看,若是真打不过,我定然就躲回来了。”
然鱼庭话音还没落下,缠绕雨幕的阴风突然停了下来,院中霍然涌进一大团黑雾,一人影便从那团缭绕黑雾中缓缓走出——是个女子。女子一袭红衣,黑发如瀑长至腰间,肤如凝脂、黛眉如远山,此般瞧着模样好不俊俏。可她好看的面皮上却一丝笑意都无,眉眼间反倒凄厉之极:“躲?躲哪去?”...字字若森森鬼音,在夜间回荡,在人耳边盘旋,震得雨幕屏障漾起一波一波的水纹。
鱼庭听的头皮一紧,“你这声音怎的如此难听,还没有忘川河里那些小鬼叫悦耳!”
“呵,是吗?”女子冷笑,扯动下嘴角的皮,“那本宫便送你去忘川河与那些小鬼作伴可好?你们一家人,一起。”女子语调听起来十分舒缓,若当真是个人,委实端得上‘大家闺秀’这四个字。可她不是个人,她的每个字音都像是磨破了地嗓子,似断似裂,难听至极,再配上这般舒缓调子,便让人毛骨悚然了。
余父和鱼氏霎时间捂住了耳朵,却是无用,那些字还是一个一个往他们脑子里钻,钻的他们直想敲破自己脑袋。鱼庭见状,便又在外面加了几道结界,如此,那女子的鬼音才算是渐渐弱了几分。
然而还不等鱼庭松口,那女子又一甩宽大曳地的袖袍,两个少年人从中滑落,狼狈跌在雨地里,瓢泼大雨很快将他们浇透,也冲掉他们满身血迹。
泥泞地上,血色迅速渲染。
“哥哥!”鱼庭眨眼冲到余堂身边,须臾功夫,余堂身上的血不仅染红了鱼庭的衣衫,也染红了她的一双眼睛。
“他还没死。”另一个少年虚弱开口,“驱鬼符、在他身上,邪鬼......”少年重重喘了口气,“不敢近他身。”
此少年正是郭初景。仍然是白日里那身黑衣,纵然是染上血,咋一瞧,也瞧不出什么来。若不是他身下也积里一滩血水,只看他的脸色,鱼庭只会当他是白日里受得伤还未恢复罢了。
“大哥哥,你们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外伤。”少年道,“暂时死不了人。”
但若是打不退面前的女鬼,他们几人的死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可白日对付那只摄魂鬼已让少年元气大伤,险些丧命。此时的他,不是女鬼的对手。
“你到底是什么?”少年再次问鱼庭,心境却与先前大不相同。此刻,他倒希望眼前的小孩子并非常人了。
她是什么?自然是人。鱼庭眉心微凝,不太明白大哥哥为何一而再的这般问她。而这时,红衣女子却发出一阵笑声,像是看到十分好玩的事,“死到临头,尔等还有心情闲话?当着是不知天高地厚...”
鱼庭被她笑的头皮发麻,转头看她,却见她仍是冷着一张面皮,眉眼神情皆未变,只有一张嘴咧开了。可无论是那张嘴咧开的弧度,还是翘起的弧度都异常诡异,活像个泥塑的假人。僵硬的很。
“她是魅。”少年道。
魅者,容颜极美之鬼。一旦修炼为魅,倾丽容颜自是不在话下,其鬼力与祸乱人心的本事,亦是鬼中之佼佼者。
但即便是邪鬼,想要修炼成魅,也是极为不容易。在成魅之前,且不论与其他摄魂鬼的厮杀掠夺,单是进阶为魅本身的过程亦是十分痛苦,须得忍受九九八十一天的鬼火焚烧之苦,才可进阶为魅。而鬼火由她自身鬼力而生,顾名思义,即是鬼力越是深厚,所受鬼火焚烧之苦便越甚。
成功渡过此劫,便为魅,一朝踏入上鬼之列。便如同凡人飞升,一朝成了仙。
但,魅为鬼道,鬼道从来不留无能之鬼。若是没忍住鬼火焚烧之苦,却是一朝鬼力散尽、魂飞魄散。
在冥界时,鱼庭只听过鬼差们议论,但却从未见过真正的魅。冥界中的鬼,不管是土生土长的,还是后来被招揽的,只要入了冥界,冥王殿下自会赐其鬼灵,而之后的鬼修之路亦与人间邪鬼大不相同,故而在冥界中,并未有“魅”这一说。但她曾听崔老儿谈起过魅,言语中透着一副要与其好商好量的态度。
鱼庭嗟叹,心想既然哥哥并无性命之忧,那她和红衣女鬼之间也就称不上有什么大仇恨。于是大大吸了口气,小脸正了正色,把哥哥交到少年手里,起身走近红衣女鬼,正经道:“即已成魅,您又何差我这点儿灵力?不若放过在下与在下的家人。”
说着一弯腰,一拱手,正是那谦和懂礼的...傻模样。
那红衣女鬼却忽露怒容,五官变得愈发古怪,竟是一言不发便向鱼庭攻来一道鬼火!幽幽鬼火朝她面门飞来,鱼庭眼神不禁眯了眯,掌中灵火应势而上,两火相撞,顷刻间灼尽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