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好像是师父的朋友,拉着马车带来了一副裹满了符文的棺材。”
地下的丹房外,张浩天还未走进就听到一个尖细的男人声,这么特别的声音,他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他爹的故友严老。
张浩天只在十岁时见过他一回,印象极深,因为他爹说严老长期用女尸的尸油来保养身体,起到延年益寿的功效,年纪一大把却依旧有着充满弹性的细嫩皮肤,但也有一些副作用,毕竟女尸是阴物,长期使用之后他的声音就不复男性的阳刚粗犷了。
“诶哟,浩天长这么大了。”严老笑眯眯的看着板着一张脸向他走来的张浩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错不错,身子板看起来挺结实。”
张浩天皮笑肉不笑的躲开了他的手,心里只道他是个老妖怪。
“爹,急急忙忙叫我来做什么。”张浩天看了一眼地上的棺材,语气冷漠的对张天然说。
张天然瞪着他,眉头重重被往下一压,心想看来这小子还是没服软,便也不开口回他。
严老看出这对父子俩有些不对,忙打圆场,拍着张浩天的背说:“我带来了个好东西想找你爹帮忙,他叫你来长见识呐。”
严老很不凑巧的拍到了张浩天的后背的伤口上,他吃痛得厉害,却又不想让张天然看扁,只得冷汗涔涔的忍着痛说:“哦?什么好东西?”
“你不是看到了吗?就是这副棺材呀。”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吓得张浩天神情一凛,头皮发麻的盯着棺材看了半天,还以为里面有东西在说话。
“阿然,你吓到浩天哥哥了,赶紧出来别蹲地上。”严老强忍笑意,对着棺材后面的阴影处说。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从棺材后面站了起来,向张浩天深深鞠了一躬,“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这是我一位朋友的孙子,你叫他阿然就可以了。”严老介绍道,“这副棺材就是他们家的人发现了交给我的。”
“他家的人自己怎么不来?这棺材被黄符包成这样,里面装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张浩天与阿然对视了一眼,只觉得他看起来阴气森森让他浑身不舒服,便立刻转移开视线问严老。
“阿公和爹爹都生病了,所以就让我来看着宝贝。”阿然面无表情的说道。
严老看着他笑了笑,忽然严肃的说道:“这里面装着的是鬼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阴兵虎符,也就是鬼玺也在里面。”
“鬼王?”张浩天想了想,冷冷一笑,对严老说:“你怕开棺制伏不了它,所以让我爹来帮忙?”
严老看着张天然尴尬的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张浩天的猜想,“我只是怕以我一人之力无法很好的发动困魔阵。”
“那棺材里的东西有我们一份吗?”张浩天没兴趣听他替自己找借口。
“这……我也只是帮朋友的忙,实在做不了主。”严老看着张天然无奈的叹了口气。
“举手之劳,朋友之间怎能如此算计。”张天然呵斥了张浩天一句,卷起袖口对严老说:“准备吧,让他好好看着就行,这个阵法,难得用一回,也算是让这小子长眼了。”
张浩天不屑的哼了一声,一把拽住阿然的胳膊,将他带到了一旁,谁知看到几张紫色的符纸从他袖口里掉了出来。
“你也修道?”他捡起地上的符纸草草看了一眼,递还给了阿然。
阿然点了点头:“幻术,你要不要试试看?”
张浩天连连摇头,心想小毛孩的把戏有什么好看的。
就在他和阿然聊天的间隙里,严老和张天然已经在棺材周围设好了阵法,张天然手持拂尘,严老手拿乌黑短刀,各站在阵法的阴阳极上,两人互相确认了一眼之后,严老就用短刀掀开了棺盖。
张浩天立刻将阿然拉远,棺盖一被掀开,棺材里就立刻涌出了十分难闻的瘴气,他赶紧抬起袖子替自己和阿然掩住了口鼻。
张天然以自己的符箓为媒介不断在向阵法上输送道力,以此来束缚棺材里的东西,不让其苏醒和行动。仅仅只是一瞥,他就看到躺在里面的那具尸体的可怕,长着牛头马面般的怪物脸,头上还有长着两只羊角,赤身裸丨体,身上的皮肤就像蛇皮一般恶心,两只手就像是泡胀了的鸡爪,两只脚则像象蹄,怎么看生前都不可能是人。
“确是鬼王无疑了。”张天然说。
严老点了点头,将短刀直插进鬼王心口的位置,一股墨黑的液体立刻就从鬼王的身体里流了出来,“这下它应该不能醒了,天然,你接着施法。”他抬头对张天然说。
张天然点了点头,更换手印,额头上大汗淋淋,看来这个阵法十分耗费他的内力。他这般费力难熬的样子,张浩天也是头一回见,就算是负气在身,也难免替父亲悬心。
“阿公说,他只要虎符,棺材里面其他的东西你们可以随便拿。”阿然聚精会神的盯着棺材里面,小小年纪面对这么恐怖的东西竟然没有露出半分怯意。
严老看着他笑了笑,将几张黄符分别贴在了鬼王的额头和四肢上,以红绳绑住鬼王的手脚,然后将上半身伸进棺材里搜寻了起来,没过多久,就拿出了许多珍奇宝贝,其中就包括阿然说的鬼玺。
“我倒要看看这个鬼玺有什么特别。”张浩天自作主张走到了棺材旁,抢过严老手中的鬼玺看了两眼,与普通的玉玺相比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索然无味的将它放到了阿然怀里,正要走开之时,突然对鬼王的身体好奇了起来,一声招呼也没打,就兀自上前将严老插在它胸口的短刀拔了出来,正想嘲讽这副奇丑无比的躯体时,手腕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小心!”张天然忽然大喊一声,一个箭步上前甩起拂尘扫向抓着张浩天的鬼王的手,让它断在了棺材里,这时,鬼王的另外一只手也不动声色举了起来,锋利的指甲直指张天然的后背!
严老后知后觉,立刻放下从棺材里拿出的东西,夺过张天然手里的短刀,在鬼王正要从棺材里坐起来的瞬间,再次插进了鬼王的胸口,用尖利的声音大骂道:“蠢货!没有封印合棺,谁给你胆子动这刀的!”
这一刀下去让鬼王身体里的液体全都溅到了严老的脸上,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像岩浆一样腐蚀了他脸上的皮肤,使他面目全非。
张浩天被吓蒙了,只见张天然突然嘴唇发白,抓着他的手哆哆嗦嗦的说:“如果你平时好好学道,就不会做这种蠢事了……”
“爹……爹,你怎么了?”张浩天察觉到他爹的手正在迅速变凉,往他的身后一看,虽然鬼王再次被封印,但是刚才伸出的那只手仍然插进了张天然的后背,而且正抓着他的心脏。
道观里其他的弟子听到丹房里的巨大响动,纷纷赶了过来,将重伤的张天然和严老抬了出去。
张浩天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神情空洞的看着张天然的手从自己的手心中滑落;看着师兄抓着他的胳膊,摇晃着他的身体,焦急的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阿然视若无睹,宛如置身事外般将鬼玺收进了衣服里;听着道观外奕敏所乘坐的马车离开时的马蹄声……
一月后,张天然因伤势过重而撒手人寰,弥留之际,自觉难辞其咎、罪责深重的张浩天跪在他的病床前磕头保证,以后只以修道,发扬光大天师道为一生之志,绝不会再有二心,张天然这才安心的含笑而去。
为期三年的守孝,张浩天陆陆续续将道观里的师兄弟都遣散了,他年轻力薄,实在无法像他爹那样主持大局,教导这一众师兄弟。守孝期一过,他就关了道观,准备以四海为家,研习道法,谁知在清理行囊时,那只翡翠兰玉簪的出现让他平静的心中再次泛起了波澜,唤起了埋藏了三年的记忆和当年对那个姑娘的承诺。
他带着发簪一路云游,一日偶经扬州,看着刻着“扬州”二字的城楼,就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经多方询问,他终于站在了富商徐家的大宅门外,看着徐家下人将奕敏交给他的玉簪拿进门内,紧张而又不安的等待着回禀。
谁知一炷香之后,徐家大门再次打开,出来的仍是刚才的那位下人,只是在下人脚边多出了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抱着一个长方形锦盒,畏畏缩缩的看着张浩天,紧接着,下人重重关上了大门,只将小男孩留在了门外,留下一句冷语:
“绵肃亲王家的小姐身染重病,一年前就不在了。这是她留给你的。”
张浩天一脸茫然的看着小男孩,只见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迹,举起稚嫩的小手将锦盒递向了他。
他怅然若失的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的放着一封信和一个锦囊。打开锦囊一看,里面的那对金戒让他的脑中嗡的一响,魂不附体的将信纸打开一看,那一笔笔熟悉的字迹让他眼中陡的泛起了泪光——
“浩天,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只怕我已病入膏肓,不在人世。
遇你,予你,我从未后悔。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到时候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带着我们的小恩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