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手术刀只是切割开了与半截指甲盖长度相当的创口, 变得透明的皮肤就又恢复了正常, 不过埋在穴位里的那根金针的一头已经明显的露在了外面。
徐恩予没有选择立刻去拔针, 而是等待下一次皮肤变得透明,血液流速变慢的时刻。
得益于护心玉的惊人功效, 切口处只渗出了少量的血, 只不过切开的皮肉组织乍看之下依然有些血腥恐怖。
绝儿不忍去看, 默默将头转向了一旁, 却惊讶的发现赵笙舟不知道为了什么,将之前一直收在袖子里的峨眉刺给拿了出来,并且将刺尖的一头直直的对准了徐恩予, 眉眼间好似酝酿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绝儿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往他面前小挪了一步, 心惊肉跳的将他的手压了下去,为了不惊扰到徐恩予取针,她甚至都不敢随意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只是瞪大眼睛向赵笙舟投去了一个质疑和警告的目光。
赵笙舟这回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根本没将她的目光放在眼里, 重重将她的手往一旁一拨之后, 握着峨眉刺的手几乎就要抵在徐恩予的颈后了。
张先生察觉到了异样, 视线绕过靠在他身前的馒头,盯着赵笙舟极其不自然的胳膊,皱着眉问:“你在干什么?”
赵笙舟咬着牙看了他一眼, 可能感受到了张先生视线中的威胁, 不着痕迹的将手中的峨眉刺往袖口中一藏, 涨红着脸问:“我只是想知道徐大夫准备什么时候拔针,难道就一直这样不处理伤口吗?”
“现在就拔。”徐恩予看准馒头的皮肤再次变得透明的一瞬间,快速拿起不锈钢盒里的镊子,精准无比的钳住了金针暴露在外的一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挂着血滴的金针就被他从馒头的穴位里取了出来。
“师父,他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徐恩予放下镊子,嘴上虽然在向张先生询问,可注意力却仍集中在馒头身上,手里也已经拿起了缝合的针线,熟练的将馒头背上切开的皮□□合在了一起。
绝儿从赵笙舟惊悚的举动中抽出神,抢在张先生之前捧起馒头的脸看了半天,除了脸颊上的温度太过冰凉,好像并没有别的异样,“他的身子很凉,不要紧吧?”
“他坐在玉床上,血液的流速也很慢,是正常的。”徐恩予说,“没别的问题的话,我就接着取针。
“接着取吧。”张先生发现馒头的胸口上的那副山脉图又浮现了出来,虽然赵笙舟已经收起了峨眉刺,但他还是从他的袖口中隐约瞥到了那抹金属的冷光。虽然张先生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却也不得不警惕了起来,暗暗将手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绝儿代替张先生,心疼的将馒头的上半身靠在了自己身上,同时忐忑不安的注视徐恩予切开了他后背上另外一处埋针的位置。
有了第一次取针的经验,在取剩余几根金针的时候,徐恩予脸上的神情就显得淡定从容得多,手上的每一个动作也变得更加敏捷和沉稳。前后只用了半个钟头,四根金针就全部被他顺利取了出来。
最后就只剩下位于馒头后脑下督脉上的那根金针了。督脉处在人体的中枢位置,向上连接着大脑神经,向下又控制着四肢,所以出于谨慎起见,徐恩予将督脉上的这根金针放在最后取。
面对最关键同时也是最棘手的一步,他不免有些紧张,本来已经拿起了手术刀,却因为手心里发着冷汗,不得不再次放了下去,起身离开了玉床。
“你要干什么!?”赵笙舟突然发问。
他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不悦的说:“我去洗把脸。”
“不要让我们等太久。”赵笙舟神态阴冷的看着他说。
徐恩予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威胁的意味,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离开房间之前忍不住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床头的黄蜡已经烧了大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蜂浆的清甜,徐恩予回来的时候半边额发都是湿的,手上还拿着一条半干的毛巾,正不断的往脖子和脸上擦拭着。
绝儿见他都这么紧张,想来最后的那根针十分不好取,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情绪又跟着起伏了起来。她看着安静的枕靠在自己肩头上的馒头,心中骤然萌生起了许多不安的念头——他会不会就这样一睡不醒?又或者最后那根针被取出来之后,他的身体又因此而产生其他的不良状况?
正当这些可怕的猜想不断的叩击着她的内心的时候,徐恩予重新坐回到了馒头的身后,手里拿着的那条毛巾被他随意的扔到了床头。
他再次拿起手术刀,缓缓吐出一口气之后,果断的朝着督脉的位置切了下去。最后一根金针裸丨露了出来,他屏息凝视着那处明显的金色光点处,将手里的镊子一点点的朝着金针的位置伸了出过去,就在这时,张先生发现了什么,忽然喊了一句:“黄蜡熄了!”
大概是徐恩予刚才扔毛巾的时候不小心将黄蜡给扑熄了,一旁的赵笙舟见状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火柴,对徐恩予说:“你接着弄,我来点。”
他掏出一根火柴,迅速的将黄蜡再次点燃,徐恩予回头看了一眼黄蜡,定了定神之后,便果断的用手里的镊子夹住了金针。
赵笙舟将用剩的火柴盒随手放在了床边,绝儿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没来得及合上的火柴盒里的火柴头竟然是并不常见的蓝色火柴头。
她猛然记起那日在水缸里发现的那截火柴头,脑袋里嗡的一响,千头万绪一起涌上心头,却又无法在眼前这样的状况下清晰的去思考清楚。她只感觉到莫名的危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先别拔针!”
徐恩予被她的喊声一惊,不但没有停手,反倒是下意识的将夹着金针的镊子给猛地往后一抽……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镊子上那根挂着血滴的金针上,赵笙舟甚至已经激动的扑到了馒头的面前,将绝儿从旁挤开了。
他语无伦次的耸动起馒头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绝儿不知道他此时的兴奋和激动缘何而起,但在直觉的催化下笃定的认为不能让他靠近馒头!
她正欲上前将赵笙舟拉开,就突然看到了馒头身上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他原本乌黑的头发自发根起开始一点点的变白,直到一眨眼的工夫之后,所有的头发就像覆上了一层细密的白霜,全部变成了白色。在同一时间,他的后背上忽然出现一个金色的卍字佛印,可仅仅只是一瞬,就又像被风吹散的云雾一般,不着痕迹的涣散消失了。
这是张先生和徐恩予都没有预料到的……绝儿想也没想便一把将赵笙舟推开,托起馒头的下颚,难以置信的用手一遍遍的往他的发梢上去抚摸揉搓,企图像擦掉颜料那样,将他这一头白发复原回原来的颜色……
当她看到夹落在指缝间的缕缕发丝没有一丝的褪色,仿佛天然就是那样一般静静挂在指尖上的时候,她终于承受不住,颓然跌坐在了馒头身前。
“丫头,你别担心……只是头发变白了,等他醒了咱们再看看!”张先生忙上前安慰起了她,可他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徐恩予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突然着急了起来,连连用手抹着额头的汗:“师父,你有没有能让他马上醒过来的丹药?”
“不用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本来安静的内室里也突然响进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除了赵笙舟之外的所有人朝着内室门口望了过去,只见阿九缓缓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将手伸向了被巨大帽兜罩着的大半张脸上,悄无声息的撕下了遮挡住了他本来面目的那张黄符。于众人惊诧不解的目光中,从容不迫的摘下了黑色的帽兜——一张布满褶皱、皮肉松弛的向下垂落着的苍老面庞骤然映照在了每一个人的眼中。
这是一张苍老却仍然残留着生命力的脸,绝对不可能是赵笙舟口中所说的僵尸!
绝儿他们被阿九身上所散发着的来历不明的霸气给震慑住了,在他缓缓向玉床靠近的这一小段距离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身体能拿出应对。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将置于手心的几块像透明冰晶一样的薄片朝着馒头的后背投射了过去,那薄片一接触到他的皮肤就像瞬间融化了一般,迅速的沁入到了他的身体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冰魄!?”张先生惊呼了出来,他口中所喊的冰魄乃是郭宏经郭真人门下的独门秘物,是从活物身上提取精炼出来的精魄,能迅速补充人的内力,提高修为,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可这只是几百年的坊间传闻,当时见过实物的人都屈指可数,到了今时今日,早就已经成为了传说。不过此物虽然玄妙,却因为制作手法的毫无人道,一直被正道中人所诟病。
“你是郭宏经一门的传人!?”张先生难以置信的看着阿九,不等他得到回复,趴在绝儿肩上的馒头就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满是白发的脑袋便缓缓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