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枕看着雪风的睡脸,心里却在不断的回想着刚才在桃树下发生那一幕,被单薄的木板隔出的隔壁那间草棚里,每隔几秒钟就会传来翻身的声音,绝儿都不用想也知道是馒头在没个消停。
可谁不是呢。
这个夜晚,大概会让她毕生难忘。
四下寂静无人了,她才忍不住将手指轻轻贴在自己的唇边,神思恍惚的回味了起来,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和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草棚里终于平静了下来。唯一还有的细微声音,只有在草棚里传递着的呼吸声。
可草棚外却并不是如此。
站立在草棚外的的阿九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赵笙舟的枕边,他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烧红的烙铁,非常迟钝的在赵笙舟的眼前晃动了一下,他就倏地睁开了眼睛。
馒头心里有太多的复杂情绪,夜里花了很久才让自己睡着,却也睡得不沉,只像是在似睡非睡之间徘徊。
在偶然的一个翻身之后,他忽然察觉自己的背后好像空荡荡的,便迷迷瞪瞪的抬头看了一眼,却惊讶的发现赵笙舟并不在床上。
他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起身去棚外看了一圈,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发现草棚的背后好像有一点火光在晃动。
赵笙舟似是察觉到了背后有人,淡定自然的将手里的洛铁直接插进了土里,压在了身下。
“你怎么醒了?”他回过头,冲馒头微微一笑。
“我眼花了吗?刚才好像看见有火光。”馒头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这里怎么可能有火光,你肯定是太累眼花了。”赵笙舟从容的穿上了鞋子,刚站起身,脚下却出乎意料的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了,“大概是我睡得太早了,现在醒了有些睡不着,又怕吵到你,就出来坐了坐,透了透气。”
馒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便了解的笑了笑,将他的肩膀一揽:
“你也太见外了吧,睡不着就喊上我聊聊天呗,这有什么的,以后别这样了。”
赵笙舟点了点头,只淡淡的对他笑了笑,然后不着痕迹的往黑暗中的某个位置瞥了一眼。
在那个位置,阿九不动声色的将额头上被撩起的黄符重新放下,然后在馒头和赵笙舟进入草棚之后,回到了本该属于他站立休息的木堆旁。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102章
热闹的锣鼓声中, 绝儿从大红盖头的红光下看到了那个人的脚步,耳畔响着充满喜气的笑声,她的心雀跃着, 等待着她的新郎掀开头上的盖头。
正等着,忽觉得耳边湿热,她紧张的用手摸了摸,是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雪风……”绝儿缓缓睁开了眼睛,从朦胧的睡梦中醒来, 正看到雪风那双灵动的眸子正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原来是梦……可心中的悸动却那么真实。她有些害羞的抚着雪风的脑袋笑了笑,听到草棚外有话声。
“小哥, 又这么早就开始收拾了啊。”
是盖房子的工人来了, 他们每人肩上都背着一个大布包,里面装着盖房用的工具, 领头的见到赵笙舟就立刻笑盈盈的递上了一根烟。
赵笙舟笑着推了推:“我不抽烟。”
绝儿从草棚里走出来,冲盖房的工人们笑了笑,听到了斜对面有劈柴的声音, 脚边的雪风一出来, 就嗖的往柴堆的位置跑了过去。
馒头刚将手里的斧头靠着柴堆放下,雪风就顺着他的腿爬进了他的怀里。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一边逗着雪风, 一边往绝儿的位置看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刚撞到一起,便像触电似的, 不约而同的转向了一旁。
馒头已经有些分不清胸口的起伏是因为刚才劈柴累的, 还是因为绝儿的那张脸, 又或者是昨晚那个连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肌肤之亲。
明明已经过了一夜,那时的躁动与情不自禁好像丝毫没有消退一样,分毫未减的在他心中波涛暗涌。
“绝儿,工头说咱们盖房的材料没买齐,还差些东西。”赵笙舟十分合事宜的结束了两人之间微妙而又略显暧昧的气氛。
绝儿蓦地一怔,好像根本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得红着脸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馒头悄悄松了口气,跟做贼似的扭着脑袋往绝儿身上扫了一眼,见她正跟赵笙舟合计着要补卖的材料,便赶紧抱着雪风一溜烟钻进了草棚里。
“你让工头将缺的材料拟个单子给我,我一会儿去外面买。”绝儿心不在焉的对赵笙舟说,余光仍在偷偷的往草棚里瞄,不知道他着急忙慌的进去做什么。
“主要是泥沙,你上回买的太少了。”赵笙舟顺着她的目光往草棚里扫了一眼,“我看还是我跟馒头出去买吧,我们力气大能多拖一些回来,你把位置告诉我就可以了。”
“噢……好……”绝儿敷衍的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笑了,对赵笙舟说:“也许以后你得改口叫他朱慈烺了。”
现在她的心思全在馒头身上,都顾不上跟赵笙舟交待清楚,忙不迭走到草棚外够着脑袋瞧了瞧,“馒头,你干嘛呢?”
馒头正趴在床边,听到她喊,身子紧张的一缩,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往衣服上擦了擦,偏着脑袋走到她面前,将那东西往她手里一塞。
“喏,昨天的水蜜桃,我留着没吃,给你。”
绝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桃,笑着将他的脑门一点:“我早饭都还没吃呢,你给我吃桃,是想害我闹肚子呀。”
馒头撇了撇嘴,仍是不敢看她,只不好意思的搓了搓后脑勺:“我、我没想那么多,你要不吃就给我。”
“吃!我吃!”绝儿赶紧将桃子往裤兜里一揣,陡然觉得好像有些怪怪的,明明被占了便宜的是她,怎么这个家伙跟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扭扭捏捏了起来。她立马就不乐意了。
“你怎么回事,敢做不敢当了?”
“谁说我敢做不敢当了!”馒头被她一激,立马就跟个斗鸡似的将下巴一扬,可一对上她的目光,却又犯怂包起来,只好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嘟囔道:“不就亲了一下嘴么……过阵子还要洞房呢……”
“你说什么?”绝儿将脖子往他面前一伸,“大声点儿,我听不太清。”
“没没、没什么!”馒头缓过劲了,将手一挥,赶紧转移话题,“刚才赵笙舟跟你说什么了?”
“哦,对了,一会儿你跟他一起去村子里买些盖房的材料回来。”绝儿想起正事,也不揶揄他了,现在看来,他好像没有太被自己的身份所困扰,跟平日没什么变化。
绝儿想,或许自己不用那么的为他悬心了。只要用其他的事将他的心填满,他就不会老是纠结过去了。
馒头没有对她的安排表现出异议,稍作安排整理之后,便跟着赵笙舟一起出了门。想到自己的父母已不在人世,虽然不免感伤,但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过去有了大致了解的兴奋和喜悦。失而复得的本名更是让他浑身都兴奋躁动着。
他们将阿九带在了身边,正好省得那些盖房工对他产生不必要的“兴趣”。
路上两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馒头仍在心中一遍遍的回味着昨晚的场景,意犹未尽,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赵笙舟看着他的异样目光,只顾着一个人傻笑。
“听说你叫朱慈烺?”就在快到集市的时候,赵笙舟突然发了问。
馒头对这个名字还有些陌生,恍惚了一阵才点了点头,“我父亲是朱由检,明朝的皇帝。”不知他想起了什么,忽然期待的看着赵笙舟,“对了,你知道我父亲的事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赵笙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底飞快的掠过一丝冷光,“朱由检,那即是崇祯吧。”
“崇祯……”馒头痛苦的皱了皱眉,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崇祯”这个词好似有些印象,但一时半会却又没有头绪,“这么说,你知道他的事?”
“我?”赵笙舟冷冷的笑了一声,“我想天底下没人不知道吧。”
馒头疑惑的看着他,隐约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劲,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透露着一股子冷意,与在这之前所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就像是换了个人。
“干嘛这样看着我?”赵笙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脸上很快又出现之前那种温和的笑,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问:“绝儿没跟你说起过你父亲的事吗?”
馒头怔怔的摇了摇头,很快便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些让他感到的不安讯息——绝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我想她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吧。”赵笙舟意味深长的说,“你也不用想太多,既然已经了自己的来历,也算是活得明白了,否则真要追溯起来,只怕光是你这匪夷所思的存在,就已经让人挠破脑袋也想不通了。”
他看起来就像是随口一说,说完之后就撇下馒头,自顾自往前走开了,“好像到了。”
馒头失魂落魄的抬起头往他指的集市看了一眼,脚下仿佛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就连步伐僵顿的阿九都轻而易举的超过了他,走在了他的前面。